小劉突然來了個急轉彎,天和不小心一側身,碰到發送鍵,那條信息“叮”地發了出去。
天和這下真的爆了,怒吼道:“小劉!”
小劉精神抖擻,高興地喊道:“到!”
天和:“………………”
天和滿臉抓狂,突然想到撤回,正要操作時,關越卻已經看見了,回了個【垂眼微笑】表情。
“交給你一個任務,普羅,”天和深吸一口氣,怒吼道,“給我黑進騰訊的服務器,我要這個表情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普羅:“現在進程開得太多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停掉一個的話,你可以自己選停哪個。”
天和:“你到底都開了什麼進程?”
普羅:“你的舊家電器和新家電器、青松資本日光燈控制系統、咖啡機、關越辦公室的燒水壺與數控門、匯豐大廈的六個電梯、美國國防部的後臺、太原關家大院的所有攝像頭與家用設備、江曼酒店總店的十二個電梯與奢侈品店的攝像頭、關越家的電影存儲盤與烤箱、‘美好時光’足浴城的下單系統、江子蹇的連連看遊戲,佟凱的荷蘭養殖場豬欄的攝像頭……”
“你跑到佟凱家裡去看他的豬幹什麼?!”天和難以置信道。
車開過市中心安春路中林華府,抵達種滿女貞樹的一處鬧中取靜之地,大鐵門打開,輪班的保安在門口朝天和躬身行禮。
車停在別墅的大門口,天和下車,方姨站在門外,帶著六名佣人、廚師、園藝師、雜工,等候已久,小劉關上車門,走到隊伍一旁。保安快步過來,十二人排齊隊列。
“小天回來啦?”方姨笑道。
“歡迎三少爺回家。”所有人齊聲道,同時鞠躬。
天和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時當真百感交集。
“謝謝大家。”天和傷感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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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終於一切都恢復正常了,整整四個月裡,二哥留下的爛攤子,簡直是天和這一生所面臨過的最棘手的難題。遊泳池放好水,二十四小時恆溫,方姨把後院的溫泉準備好,毛巾與浴衣疊得整整齊齊,放上一杯冰滴咖啡。
每個地方都插好了開得絢爛明亮的鬱金香,充足的光照下,巴赫的樂聲在家中流淌。佣人們在這一周裡打掃了裡裡外外,擦拭了家裡的畫與相框、擺設,天和與兄長們、父親的合照重新上了相框,被擺進了書房。
門口的噴水池清理過,延伸開去的池子裡,錦鯉吐出幾個泡泡遊走,藍貓蹲在溫泉池畔,一臉呆滯地看著天和泡澡。
鎂溫泉洗過以後非常舒服,天和洗完澡,陷在沙發上,抬頭望向小金。
“小金最近不說那三句話了。”方姨說,“不過飲食很正常,小林來看過幾次,認為沒有大問題。”
“太好了。”天和說,“我也不想再聽見關於A股的任何消息。”
有許多東西,直到失去了,才發覺它的重要,天和環顧家裡,還記得這房子是四歲半時,父親在市中心買的,當時大哥與父親都很喜歡這個地方,於是父親從一名外交官手裡,把它買了下來,翻新,重做。
地上三層,頂樓是父親的房間與大書房,以及工作間、讀書間與天和小時候的玩具室。
二樓是三兄弟各自的臥室、客房、方姨的臥室,與一間小書房,供私下會客使用。
一樓是餐廳、客廳、酒吧、廚房與室內、戶外兩個遊泳池,花園裡還做了個小溫泉,側院有另一棟小建築,以前是外交官會客的茶室與娛樂室,現在被改成了十間佣人房。
地下一樓則是Imax的私人影院、健身房與藏酒室。
地下二樓是雜物間與車庫。
二十年前的房價,不過是現在的一個零頭,但父親與大哥親自裝修它,花了很大的心思。母親離婚後,天衡與天嶽決定,以後大家能住就盡量住在一起,哪怕成家以後,這樣也好照顧爸爸。
小天和當然沒有問題,在他的世界裡,一家人分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直到今天,信誓旦旦大家要在一起的天衡與天嶽,都不知所蹤,幸好天和竭盡全力,終於守住了這個家,回想起過去的四個月,天和才漸漸地有點後怕。
翌日,所有為聞家服務的機構、私人委託者全部到齊,天和坐在餐桌一頭,面朝理財顧問、律師、基金負責人、公益組織負責人等等,開了一個簡單的小會,一切照舊。聞家來了好幾批人,上門後天和簡單會客,準備了禮物,感謝他們一直以來的付出,再把人一個個地送出門口。
最後在客廳裡,天和留下了那姓白的老律師,以及理財顧問,這兩人都為聞家服務了超過二十年,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人了。
“當務之急,”理財顧問說,“是調整您的資產結構。”
天和說:“現金流還有點吃緊。”
白律師喝著葡萄酒,說:“最艱難的時期已經度過了,天和,你很了不起。”
天和手裡轉著一支鉛筆,抬頭看兩人,現出溫柔的表情。
“你很了不起。”方姨放下咖啡,笑著摸了摸天和的後腦勺,“聞家的孩子,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您很了不起。”理財顧問說,“多少家庭,一夜間說倒就倒了,雖然我們一致認為,以您的力量,東山再起不是問題,卻至少也要等個三五年時間。”
“要不是關越伸出援手,我不可能成功。”天和傷感地笑道,看完了資產結構調整報告,籤字確認,把它交給顧問。
“你太謙虛了。”白律師說,“如果願意朝江家求援,江潮生一定也不會坐視不管,再怎麼樣,還有你的母舅家。”
天和說:“隻是……”
理財顧問說:“青松資本決定為Epeus注資,這是個雙贏的決策,誰也不會和錢過不去,尤其在產業峰會上,新的軟件版本顯示出了強大的實力,業界有多家公司決定投資Epeus,隻是最後您把它交給了最合適的人而已。”
“連這個都知道。”天和笑道。
白律師又道:“恕我直言,天嶽的作風相當目中無人,無論取得什麼成就,都喜歡歸結於自身,這是一個極端。但對於天和你來說,你卻總是不自覺地將自己的成功,歸於他人的幫助,這又是另一個極端,你需要調整心態。”
天和隻得點頭挨教訓。
白律師說:“相信你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你通過自己的打拼與努力得到的,外部環境確實給了你機會,但我相信,無論處在什麼逆境下,哪怕關越不投,江家以及其他基金,也會來投。資本市場的規則是赤裸裸的,利益是所有決策的出發點。”
天和沉默了。
“資產結構經過新一輪調整後,”理財顧問收起授權書,說,“年盈利率可以達到10%到12%,我非常高興,咱們雙方能夠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重建對彼此的信任。”
“這真是一個‘驚人的’的比例。”天和笑道,這家銀行曾經被天嶽毫不解釋地換掉過,原因是他需要更多貸款——這導致雙方維持了將近二十年的關系險些徹底破裂。但這家銀行,天和向來非常信任,對方則積極、主動地重新為天和設計了方案。
解凍後,現在天和名下的資產收益,一年可以維持在1.8到2億這個區間,隻要別再像天嶽一樣作大死,跑去投什麼不該投的或是幫人擔保,接下來的生活不會再有大問題。
把律師和理財顧問送出去時,一輛二手的東風馬自達上全是泥,停在門口,車頭還蹭了幾道痕,江子蹇手搖下車窗,朝天和露出燦爛的笑容:“寶貝!”
天和:“……”
江子蹇:“新買的車,喜歡嗎?過幾天我準備用它接小凱去自駕遊!”
天和家裡這幾天客人上門一撥又一撥,現在總算消停了,江子蹇也算好他的辦事時間,親自登門。
“我爸媽說過來看看,我說別了,你這幾天鐵定得忙死。”江子蹇朝方姨問好,說,“方姨,車千萬別洗,我好不容易才蹭成這樣的。”
天和:“……”
來到天和家裡,江子蹇輕車熟路地朝沙發上一躺,開始喝愛爾蘭咖啡。天和找了個地方坐下,打開電腦,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把公司虧損抹平的問題。
現在破產擔保有了,青松為Epeus注資將在一個月之內到賬,對賭條款是在明年的一月一日前,創造不低於七千萬的利潤,否則Epeus就會被青松整個收走,天和將失去所有技術專利的擁有權。
接下來,他需要重新尋找合適的辦公場地,辦完所有的手續,並在春節後開始招人,組建技術團隊,找到合適的產品經理,帶領他們完成整個量化交易與分析系統,測試,修改,在十月前完成第一批試用投放。再在第四季度通過軟件銷售與維護,來賺到這筆錢。
任務依舊繁重無比,天和有時甚至心想,我現在寧願自己花錢買自己的軟件,說不定還能快點完成對賭。
“開個party?”江子蹇說,“慶祝一下?”
“請誰?咱倆嗎?”天和淡定地說,“現在不就在開party了?”
江子蹇說:“請幾個朋友,我把主廚叫過來?”
天和:“哪幾個朋友?”
兩人都沉默了,天和的朋友大多在國外,國內的朋友幾乎全是二哥的朋友,Epeus破產後,朋友們的態度顯而易見,壓根就沒人想和聞家再扯上任何關系。
江子蹇想了想,說:“吳舜可以吧?”
天和:“現在叫他過來,直接就可以開了。”
江子蹇:“跳個舞,喝喝雞尾酒。”
天和:“三個人,兩個人跳舞,一個人在旁邊看嗎?”
江子蹇:“……”
“還可以叫關越。”江子蹇說。
天和拿起手機,說,“你想和關越跳舞嗎?想的話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江子蹇:“我不想……”
天和:“那讓關越和吳舜跳吧。”
江子蹇:“……”
“還是算了。”江子蹇說,“最近我碰上了一個大麻煩。”
“普羅,”天和說,“幫我搜一下這幾個人,有合適的也請給我推薦。”
天和準備開始組建新的技術團隊,瞄準了本地與北京的幾個計算機大牛,但不少人都已經是高級工程師級別,要挖回來,也許會相當費勁,不過他還是決定試一試。
現在的問題在於,自己實在太年輕了,恐怕開再豐厚的薪水,對方也不太會相信自己。
江子蹇:“我告訴我爸小凱的事了。”
天和從電腦裡抬起頭,詭異地看著江子蹇,說:“你不該現在就朝家裡說的。”
江子蹇:“我爸問我為什麼要開二手馬自達……我就坦白了。”
天和:“你瘋了!這種事你不該先找我商量下嗎?”
江子蹇:“你去太原奔喪啊!我覺得他可以理解,畢竟他說過,隻要是我喜歡的,他都喜歡,我哪知道他不允許?”
天和:“詳細過程說了麼?”
江子蹇:“那倒沒有……”
江子蹇幾天前告訴了父親自己的戀愛心路,江潮生差點把手裡的酒杯掉地上,母親也震驚得打麻將連點三家炮,最後一炮還被胡了個槓上開花。
不行,絕對不行。這就是江家對此的態度。本來江子蹇正策劃著,過完春節就朝“小凱”攤牌並表白,這下被潑了一頭冷水。隻得鬱悶地來找天和搬救兵,希望他能幫忙說服自己的爸媽。
酒店大亨江潮生,本地名流界外號為“兒控狂魔”,從家大業大、名下連鎖酒店遍布全世界,卻隻有一個獨生子的現象就能看出來。
通常稍微有點家底的富人,都是一生兩三個,更有人恨不得生個合唱隊或是團體操隊,反正養得起,人丁興旺。但江潮生隻生下了江子蹇這一個,理由是:要是有弟弟妹妹,就會分掉父母對兒子的愛,於是為了確保自己一輩子除了老婆隻愛兒子,結扎了事。基於這種父親對兒子近乎喪心病狂的疼愛,江子蹇成為了一個極易溝通的爸寶,不缺愛的小孩總是很好相處,什麼事都願意與父母說。
家裡對江子蹇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行為管制判斷的基礎隻有一個——你喜歡就好。做什麼都別委屈了自己。江潮生除了每天種種他的愛花以外,每天就是琢磨著怎麼討好這個寶貝兒子,讓兒子高興,兒子高興他幸福,兒子低落他沮喪,兒子流淚他受驚,兒子快樂他欣慰,人生隻靠哄著江子蹇過活。
江子蹇想學哲學,好,學,你喜歡就行。和男生談戀愛,沒關系,可以,你喜歡的,爸爸媽媽就能接受,隻要對方愛你,我們就愛他,接受他成為我們的家人。
神奇的是,從小到大,江子蹇不僅沒有在這溺愛下長歪,反而還培養出了陽光燦爛、善良有道德的美好品格。於是江潮生看到兒子這麼帥這麼優秀,喜歡得不知道怎麼說,又導致了江子蹇更隨性、更快樂,如此無限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