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老虎機能玩掉六千萬?”天和絕望道。
副總:“VIP間裡起博都是十萬,顯示10,他以為是十個一百,按了一堆零,剛開始搖,上頭就掉下來個大球,賭場還在歡呼呢,聞總就以為中了……”
“好了別說了。”財務總監打斷道。
“哦對!還買了不少杏仁餅回來。”副總想起來了:“都在公司冰箱裡,您要不要來一點?放了三個月,但是還沒過期,上個月績效獎金就發的這個,還沒發完。”
天和:“……”
“現在怎麼辦?”天和說。
財務總監說:“能拉到新的融資麼?”
天和有點茫然地看著財務總監,副總在旁出謀劃策道:“您是不是還有一位大哥?”
“我大哥在研究航天飛機。”天和答道:“已經有十五年聯系不上了。”
財務總監想了想,說:“您的母親那邊……”
“不可能。”天和一口回絕道:“母舅家不會給我一分錢,而且她已經改嫁了。”
副總想了想,說:“您父親的名聲還是在的,要麼找老朋友幫幫忙,再來個F輪融資,先清償部分債務,剩餘的,申請債轉股?”
財務總監說:“我說句老實話,現在外頭風口變了,真不好忽悠。”
副總說:“那就隻能想辦法上市,寄希望予韭……股民們了。”
財務總監:“以現在的賬,審計不可能讓咱們上市,券商也不會籤字,證監會實行智商準入制以後,管得比以前嚴多了。”
財務總監一直朝副總使眼色,副總隻當看不到,兩人都不願意說出那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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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欠多少?”天和有點走神,問:“剛才我沒聽清楚。”
“十四億。”副總答道:“六月到現在,全公司工資也都沒發。”
財務總監看著副總吃完了兩大份梅菜扣肉飯,起身道:“要不我讓人把債務明細先送到您家裡,這幾天您先看看,再咨詢下您的私人財務顧問。”
“所以你們希望申請破產,對吧。”天和沉聲道。
兩人面面相覷,都沒吭聲。
總助敲門進來,說:“聞總電話一直關機。”
“還在飛機上。”天和道:“這次過去,也許就是談新的投資,大伙兒都先緩緩吧,還有希望。”
“是的是的。”財務總監與副總一起道。
“工資如果能先想想辦法給開出來,員工就不會有太大意見。”副總說:“現在穩定人心最重要,大家對Epues,都是有感情的,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天和迎上副總擔憂的眼神,答道:“工資一定會發……隻是現在我覺得……我得回去休息會兒。”
天和站起來時有點頭暈,副總開門,將他送出公司,外頭不知道哪來的一群記者頓時圍上,閃光燈狂拍。
“聞總!你現在心情怎麼樣?方便採訪一下嗎?”
“Epues要申請破產嗎?”
“你們說好第四季度就發布的劃時代人工智能,還有希望面世嗎?”
“聞總,你還好嗎?”
“哎!你們不要這樣!我們聞總也是有粉絲的體面人,別太過分了啊!”
總助推開記者,司機忠誠地保護著天和,進電梯,跑了。
第2章
“關越死了!”
“噓……”
家裡,天和趴在沙發上,一頭微鬈的黑發凌亂,身上蓋著羊毛毯子,睡了足足一下午。廚師正在做晚飯,管家方姨上二樓,把扔在一旁的,公司送來的一大疊債務明細疊好,夾上,收回書房裡。
司機跟在方姨身後,從客廳跟到書房,小聲地把情況說了個大概。
“關越死了!關越死了!”
書房裡,金剛鸚鵡看見方姨,拍拍翅膀,叫個不停。
“噓。”方姨耐心地朝金剛鸚鵡說,拉下簾子,罩住了燈光,朝司機說:“你也去吃飯吧,今天辛苦了。周末回鄉下的話,就讓家裡殺兩隻土雞帶過來。”
司機點點頭,心想都破產了還吃什麼土雞,這別墅,這擺設,大大小小的財產,等不到下個月,就得拿去拍賣。
說不定吃到一半,雞也要被拿去拍賣了。
“小天?”方姨搖醒了天和,說:“吃晚飯。”
天和睡眼惺忪地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今天的一切就像做了個夢,走進餐廳時,方姨正坐在吧臺後,戴著老花鏡算上個月的賬。
一盅隔水松茸燉雞,一碟清蒸三刀魚,一盤清炒上海青的菜心。
“七月鰻、八月鲃、九月鯽。”方姨說:“這時節鰻魚最好,可惜肥膩了你不喜歡,你要想嘗嘗,改天我自己挑去。”
天和嘆了口氣,拿起筷子,看看菜,又放下:“公司要破產了。”
方姨依舊低頭看賬,說:“破產歸破產,飯還是要吃的。”
天和又說:“二哥什麼也沒告訴我,瞞了我一年多。”
“他是不想你擔心。”方姨說。
天和又道:“希望是這樣吧,我手機呢?得給他打個電話,再怎麼飛,現在也到舊金山了。”
方姨說:“打過了,我也想找他呢,沒開機。”
天和把筷子朝桌上一扔,滿腹火氣,捋了下頭發,說:“今晚安排家裡,輪流給他打電話,每個人打三小時,打到他接為止。”
方姨嗯了聲,天和隨便吃了點,便上二樓書房去,揭開鸚鵡籠的罩布,給它喂了點吃的,搖搖頭,坐下,找出上鎖抽屜裡的法人變更合同,三個月前,二哥把這疊文件交給他,籤下名字的時候,天和甚至沒有認真看過。
鸚鵡吃飽後拍拍翅膀,叫道:“關越涼啦——”
關越現在涼不涼,天和不知道,但一頁頁的合同看下來,天和自己先涼了半截,翻到合同最後一頁,上面夾了張字條。
天和像個瘋子般笑了幾聲。
他起身,走到書架前,拿出相框,上面是父親、母親、大哥、二哥、自己,一家人還在一起時的合影。
一聲玻璃破碎響,相框從書房裡飛了出來,落在家門外,摔得粉碎。
三天後:
“您兄弟二人名下的商業街、客棧、餐飲、馬場,手工作坊、加工廠等等,都會逐一開始走流程進行評估與拍賣,兩個慈善基金和捐贈的圖書館不會受到影響。除此之外,您家在長山別墅區用以接待客人的私人會所……”
天和說:“會所已經被朋友買走了,七月份就辦完了所有的手續,這個我知道。”
理財顧問點點頭:“聞天嶽、聞天和的聯名資產,現在還有三千萬,成立了一個家族信託基金。這個資金呢,我們作了比較有效的隔離,我建議您現在先不要去動它。”
“隻剩這三千萬了嗎?”天和起身給理財顧問倒了杯葡萄酒。
“對。”理財顧問說:“之前委託我們管理的流動資金,你哥哥在去年已經轉走了,剩下這最後的三千萬,是家族信託的最低額度。
“先轉六百萬到我公司賬戶上。”天和看了眼工資單底下的數字,說:“明天早上,財務會找你核對。”
理財顧問:“聞先生,相對來說,我個人比較建議……”
天和看了理財顧問一眼,顧問馬上點頭,說:“好的。”
“你幫我家管錢,也有快十年了吧。”天和說。
那名年過四十的銀行理財顧問點了點頭,天和想了想,說:“出這種事,讓你見笑了。”
“您言重了。”顧問答道:“您是個善良的人,現在還想著員工們的工資。過來之前我們行長還說,您這麼年輕,隻要度過眼下難關,東山再起,不是什麼問題。”
天和又說:“外頭都傳開了吧。”
顧問想了想,說:“是有那麼一點傳聞,不過明白事理的居多。”
天和說:“還有什麼避險的辦法,可以教我麼?”
顧問現出為難之色,顯然這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天和隻看著他的雙眼。理財顧問認真,嚴肅地說:“千萬不要去借高利貸,這是我唯一的建議,更不要幫任何人擔保貸款。本來隻要保證資產不被查封,一年時間就能緩過來,隻是這下……哎。”
聞天嶽經營公司不行,幾年前卻也是投資高手,名下的資產收益完全可以自給自足,貼補科技公司。奈何現在資金鏈一斷,一旦進入破產流程,所有資產都得打折拍賣,銀行才不管你的產業值多少錢,通通打折回現金,車打二折一折,房地產七折六折……估值低得令人發指不說,更斷了接下來聞家幾乎所有的資產性收入。
方姨將理財顧問送出門,朝天和說:“小江看你來了。”
客廳,江子蹇倚在沙發上,正認真地戳天和家養的藍貓的兩個蛋蛋。這隻藍貓生來就有智力缺陷,你不動,它也不動,雙方就一動不動,無論怎麼折騰它都不生氣。
天和提著鳥籠子出來,交給佣人,讓掛到花園裡去曬會兒太陽。
江子蹇:“我分手了。”
“我破產了。”天和坐到沙發上去,說:“酒還是咖啡?”
江子蹇說:“兩樣都要,還沒破產呢,不過你家公司上新聞了,Epeus原法人跑路,不能吧?聯系上你哥了麼?”
“先說你分手的事兒,讓我開心下?”
“哎我跟你說。”江子蹇說到自己的苦難,終於來了興致,安慰天和:“我覺得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上回談的那個,簡直把我當凱子!死活不讓我上他,說怕疼,有心理陰影,好,我也忍了,性生活嘛,沒什麼不能磨合的。大家空了互相擦擦槍,可以啊。隻是這生活習慣簡直是……無法容忍,刷我的卡一個月刷掉了八十萬!花哪了?全買了蘋果靠……”
“蘋果靠是什麼?”
“蘋果!手機、電腦、音箱、臺式機、手表、各種型號的ipad,頂配,保護殼買五十個……為什麼?因為上學的時候用小辣椒……”
“小辣椒又是什麼?”
江子蹇:“山寨機?不知道,他自己說的,被室友嘲了,想報仇。開我的車回老家,參加大學同學婚禮,回來不知道被誰給吐了一車,找我要一百萬,給他老家修路。四個姐姐,一人要一套房,跟爸媽說,在外頭認了個哥。我說帶他移民結婚去,不結,說他爸媽受不了兒子是個同性戀,怕六十七歲的老母在老家上吊……”
“來我家住了三個月,罵了小周一頓,沒給他放洗澡水。小周比不上方姨,也照顧了我七年好吧。”江子蹇說著接過愛爾蘭咖啡:“謝謝方姨。”
“在一起三個月,終於成功地脫了他一次短褲,你猜我看見了什麼?”江子蹇憤怒地朝天和控訴。
天和馬上集中注意力,認真轉向江子蹇。
江子蹇壓低聲音,嚴肅地說:“不鏽鋼內褲。”
天和:“……”
江子蹇:“上面還有個密碼鎖!讓我猜密碼,我猜,我猜你個頭啊!我說分了分了,別折騰了,找我要精神損失費,被拒,上網爆料貼圖,自己在屁股上按了幾個疤,說我為了上他,拿煙頭燙他,恐嚇他!我連他屁股是圓是扁都沒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