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道:“國師為陛下效力,難道還不夠榮幸麼。”
徐君願聽出林清羽的言外之意,從容道:“將軍和陛下,又怎能一概而論。”
“不必和他浪費口舌。”顧扶洲頗有經驗,“國師就是個謎語人,從來不會正面回答你的問題,問了也是白問。”
徐君願忍俊不禁:“知我者,將軍也。”
林清羽想了想,道:“話雖如此,我還是有一事想請教國師。”
“夫人但說無妨。”
“國師曾言,六殿下痴傻的原因在於失魂?”
“夫人看過六殿下的脈案了?確實,六殿下幼時失魂,故而藥石罔效。”徐君願嘆道,“也不知,六殿下還能撐到幾時。”
林清羽眉間蹙起:“此話怎講。”
徐君願道:“魂魄離體,有悖天道,又怎能長久。”
林清羽心中驀地一沉,問:“魂魄離體不能長久,若是魂不對體呢?”
顧扶洲看向林清羽,無奈喚道:“清羽……”
徐君願笑道:“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林清羽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顧扶洲哄了半日也沒哄好。回到府中,下人已備好了晚膳,林清羽沒什麼胃口:“你吃罷,我去書房。”
林清羽不吃,顧扶洲哪敢一個人吃獨食。他追到書房,看到林清羽拿著一本書,半晌都未翻一頁,便走過來將他手中的醫書奪去。
林清羽站起身,伸手欲拿回:“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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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抓住他的手,道:“徐君願說的是蕭璃,又不是我,別胡亂代入啊林大夫。他不是說了麼,魂魄易體的事他也不清楚。”
林清羽緩然:“我做不到不擔心,你的魂魄太鬧騰了。”
顧扶洲往桌上一靠,竟用指尖將那本書旋轉了起來:“那現在也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我們應該專注眼前的事。”
“你說的輕松。”林清羽按了按眉心,“反正被留下來的那個人不是你。”
顧扶洲沉默了下來。
“我何嘗不知多想無用,”林清羽輕聲道,“我隻是……控制不住罷了。”
顧扶洲一笑:“那怎麼辦。不如,我們做點事情分散注意力?”
林清羽興致缺缺:“比如?”
“比如……”顧扶洲動作一頓,指尖的書跟著停下。他將書隨手扔在桌上,彎下身,吻住了林清羽微涼的嘴唇。
林清羽心口猛地一跳。沈淮識也好,徐君願也罷,都因唇間的觸碰從他腦海中消失了。
顧扶洲吻得溫柔熱烈,又因不擅風月失了些章法。
無論如何,這一次顧扶洲如自己所願,表現得算是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但林清羽抵在他胸前的手感覺到了他胸膛之下的悸動。
顧扶洲的心也跳得好快,甚至比他的還快。
還挺會裝的,江公子。
林清羽如此想著,試探地伸出舌尖,青澀地回應著他。
第80章
林清羽的舌尖一探出,就被勾了過去。顧扶洲成功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林清羽不再去想魂魄離體和魂不對體的事情,沉浸在顧扶洲的氣息之中。
漸漸的,林清羽嘴唇開始發麻,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有些受不了了,想去推開顧扶洲。顧扶洲一手放在他後腦上,一手扣住他的手指,將他擁得更緊。
直到嘴唇被咬了一口,顧扶洲才放開了他。
林清羽輕喘著氣,臉頰燒紅得厲害,唇上沾染著水色,眼中流光暗轉,透出很少會出現在他身上的迷茫,仿佛是在迷茫於自己身上各種奇怪的反應。
顧扶洲輕笑了聲:“林大夫的臉好紅啊。”幸好他現在的身體皮膚不白,被他裝到了。要是用他自己的身體親林清羽,按照現在他臉上的熱度,臉紅程度肯定比林清羽好不了多少。
林清羽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果然燙得驚人。他強作鎮定道:“因為你讓我無法呼吸了。氣不得出,臉紅很正常。”
顧扶洲奇道:“林大夫是不知道怎麼換氣嗎?”
林清羽莫名羞惱,面不改色道:“我是沒你會。”
顧扶洲一笑:“其實我也不太會,但我剛剛好像領悟了一點。我可以教你。”
林清羽偏過臉:“改日罷。”
顧扶洲眼簾一眨:“改……日?”
“天色不早,我要睡了。”
夜裡,兩人照舊一上一下地睡著。說來也怪,定情之前他們還同床過數次,定情之後,他們反而沒有再睡過一張床。每日睡前,兩人都會莫名局促一陣,多看一眼對方就會臉紅心熱,把氣氛搞得尷尬膠著,最後心照不宣地各上各的床,如同兩個害羞小媳婦似的。
不知道別人的初戀是什麼樣的,但對顧扶洲來說,他的初戀是在青澀中的蠢蠢欲動。即使他和林清羽認識這麼久了,肢體接觸也有過,但定情之後的獨處,他偶爾還是會緊張。但一旦有旁人在場,他又不會緊張了。
他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緊張,他不想顯得自己太沒用。
寂靜之中,剛親過下鋪大美人的顧扶洲忽然笑了聲:“清羽啊……”
林清羽閉著眼睛:“你怎麼還沒睡著。”情愫消退,林清羽再回味方才那一吻,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裡不對。
“你不也沒睡著麼。”顧扶洲話中帶笑,“我隻是想告訴你,親你一點都不累,我很喜歡。”
顧扶洲此言,像是在說若親他覺得累,他就不喜歡親了?親人確實不累,換個累的這位江公子恐怕就喜歡不到哪去了。這或許就是他畢生夢想的由來罷。
林清羽有些想笑:“你喜歡便好。”
顧扶洲問:“那你喜歡嗎?”
顧扶洲等了半晌沒等到林清羽的回答。他翻個身準備睡覺,才聽見下鋪傳來一聲輕軟的“喜歡”。
林清羽再進宮時,被皇後請去了鳳儀宮。
北境王見有關靜淳是男是女的傳言愈演愈烈,甚至傳到了皇帝耳中,他終於有了動作。
“北境王在請安折子上提到了此事,說這是無稽之談,他的王妃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皇後道,“他還說他會嚴查此事,找到散布流言者必將重懲。”
張世全辦完事後,一早就帶著自己人離開了北境,北境王便是想查也無從查起。北境王這麼做,無非是想保護靜淳,同時也可避免和京師產生嫌隙。
林清羽問:“皇上信了麼。”
“北境王親筆所言,皇上自然是信的。”
“未必。”林清羽道,“娘娘還要再查下去麼。”
皇後奇怪道:“真相既已大白,還有什麼可查的。”
“若是北境王欺君了呢。”
皇後不解:“北境王為何要在此事上說謊?”
林清羽道:“為了讓京師放松警惕,攻其不備。”
皇後面色一沉:“此事事關重大,切不能胡言。”
“正因為事關重大,皇上更應明察,不可聽信北境王的片面之詞。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娘娘身為一國之母,有糾正聖聽之責。還請娘娘提醒皇上,未雨綢繆,方能臨兵不亂。”
皇後若有所思:“本宮知道了。”
林清羽退下後,皇後便起駕去了皇帝的寢宮。彼時太醫院剛好送了藥來,皇後一邊喂皇帝喝藥,一邊將林清羽所言一一復述。“依臣妾所見,此事還當一查到底。”
皇帝看皇後的眼色帶著幾分探究。皇後勉力笑道:“可是臣妾說的有哪裡不對?”
“不是,朕隻是沒想到皇後和朕想到一處去了。”皇帝眉眼間疑慮重重,“北境王言之鑿鑿,反倒有欲蓋彌彰之嫌。皇後說的沒錯,此事要一查到底,但不能聲張,暗中探查即可。”
皇後點點頭:“皇上放心,臣妾會查清楚的。”
皇帝握住皇後的手,溫聲道:“後宮之中,也就隻有皇後能為朕分憂了。”
皇後頗為動容:“皇上……”
夫妻之間難得的溫情被前來通傳的薛英打斷:“皇上,皇後,國師求見。”
皇後驚訝道:“國師突然進宮,想必是有要事。”
皇帝坐起身:“快請他進來。”
徐君願遺世獨立,超脫紅塵,除非皇帝親召,他極少主動求見。皇帝素來待徐君願為上賓,蓋因數十年前,徐君願曾為大瑜的國運起了一卦,解卦曰:儲位之爭,北境和親,西夏鬼帥。
十餘年來,徐君願所言相繼應驗。皇帝本就推崇天象之說,如今更是對徐君願禮遇有加。在皇帝面前,徐君願隨口一句話可能都比諸多言官一席話來得有用。
徐君願進殿後,皇帝立即免禮賜座。徐君願對皇帝說不上畢恭畢敬,但也禮數周全:“皇上似乎氣色不佳,望皇上保重龍體。”
“朕的頭風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也不知何時是個頭。”皇帝殷切道,“國師此次進宮,可是算到了什麼?朕的身子可還有治愈的可能?”
徐君願道:“陛下乃真龍天子,臣不過一介凡人,浮雲蔽目,又怎能窺見天子之道。”
皇帝沉下肩,稍顯失望。他不是頭一回讓徐君願幫他易佔,徐君願每次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皇後問:“既然如此,國師是為何而來?可是璃兒的失魂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