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哂道:“就憑你?”他用力在顧扶洲胳膊上捶了一下,“起開,你壓到我頭發了。”
顧扶洲挪了挪位置,林清羽終於得以解脫。他坐起身,道:“既然醒了,就起罷。”
顧扶洲回憶著昨夜的經過。他隻記得自己滿懷希望地推開門,結果看到的是一個沒有戴蓋頭的大美人,血壓一下子就上來了。之後的事情他就沒什麼印象了,應該是睡了過去。
林清羽不是被他強行帶上床的,那便是自己願意睡上來的?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可惡,他昨夜怎麼睡得著的。他這個年紀,身邊還躺著一個大美人,他怎麼睡得著的。
林清羽看顧扶洲一動不動的,問:“不起?”
顧扶洲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慢吞吞道:“起這麼早幹嘛,你又不用去給公婆敬茶。”
林清羽道:“起床用早膳。”
“可以再睡一會兒,到了時間直接用午膳。”顧扶洲在被窩裡笑了聲,“清羽,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睡,睡久一點吧。”
林清羽沒有賴床的習慣,但對上顧扶洲略有期待的眼神,還是躺了回去。他將自己的長發攏到一旁,確保不會被顧扶洲壓到。兩人就這樣面對面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林清羽問:“昨日的賓客之中,可有文官?”
顧扶洲心不在焉道:“還是有幾個的,也不是所有的文官都是傻逼——蕭玠也來了,還帶了不少厚禮。這是一條生財之道啊清羽,你再嫁我幾次,成為京城首富指日可待。”
林清羽懶得理會顧扶洲的胡言亂語,挑有用的問:“你和蕭玠的關系現今如何了?”
“他很敬佩我,還說想到府上親手摸一摸青雲九州槍。”
林清羽這才想起來,顧扶洲回京這麼久,他還沒見過那把傳說中的神槍。“你是把青雲九州槍放在了校場麼?”
顧扶洲笑道:“好歹是御賜之物,我當然要放在自己屋子裡,以表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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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屋子裡?”林清羽四處望了望,“在哪。”
顧扶洲朝牆角懶懶一指:“在那呢。”
隻見牆角立著一根什麼東西,乍看之下像根鐵棍,上頭還系著紅綢。
顧扶洲又道:“用來掛衣服還挺方便的。”
林清羽:“……”
躺得久了,林清羽想換個姿勢,抬手的時候不經意間碰到了什麼,不由地一僵,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有些人看似淡定,躺在床上和他談笑風生的,實則一直……這麼有精神?
顧扶洲也是一愣,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奇怪。
短暫的沉默後,顧扶洲開口了:“你那是什麼反應。”顧扶洲揶揄道,“你是覺得自己會爛手嗎。”
“爛手”二字讓林清羽莫名想笑:“我可沒這麼覺得。”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顧扶洲又開始學別人的語氣說話,因為兩人太過熟悉了解,他學起林清羽來比學蕭琤還要像,“學醫者,什麼未見過,你無須此般大驚小怪。”
顧扶洲學得太像,林清羽完全無法反駁。他確實見多識廣,此物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幾兩肉。之前陸晚丞萎的時候,他都能淡定提出幫忙檢查。他也不知道剛剛為何他會是那種反應。
一番深思後,林清羽道:“可能是因為你現在用的是顧大將軍的身體。”
“這有什麼關系。”
“我敬佩顧大將軍已久,不想對他不敬。”
顧扶洲冷嗤一聲,道:“拉倒吧,你床都上了,現在和我說不適應我現在的身體?”
林清羽無言以對,幹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覺得會爛手。”
顧扶洲便鼓起掌來,微笑道:“可以,不愧是林大夫。”
於是,這一整日,顧扶洲隻要看到林清羽,就會抓起他的手,左瞧瞧右看看:“林大夫這手怎麼還是好好的?什麼時候才開始爛呢……”
林清羽不由地懷疑自己二嫁給顧扶洲是否是正確的決定。當晚,他就命人把從林府搬來的上下鋪放進了婚房裡。
大婚後,顧扶洲有三日不用上朝議事。林清羽指揮下人收拾他帶來的東西時,顧扶洲就在一旁無所事事。
他看到一個上鎖的木箱,隨口問道:“這裡面放著什麼?”
林清羽瞟了一眼,揮退下人,打開木箱道:“是顧大將軍的牌位。府上可有隱蔽的屋子?”
“待會我讓袁寅幫你找一間——這不是有兩個牌位嗎?還有一個是誰的。”
林清羽語氣微妙:“你可以拿起來看看。”
顧扶洲把兩個牌位都拿了出來,其中一個是顧大將軍的牌位沒錯,另一個則是……
顧扶洲差點沒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這什麼東西啊!江大壯是誰?”
林清羽雲淡風輕道:“當日,你生死不明。我便給你設了個靈位,以免你真的死了,卻享不到後世香火。”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顧扶洲表情復雜,“可是你為何會覺得我叫這個名字?”
林清羽似笑非笑:“是你自己告訴我的。一開始,你說你叫朱大壯,後又改口說是姓江,那自然就是‘江大壯’三字。”
顧扶洲好笑道:“你明知我是在說笑,怎麼還當真了?”
“砰”地一聲,林清羽猛地合上木箱的蓋子。“我不當真能怎麼辦,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名字。”林清羽喉間滾了滾,“我問你,你都不告訴我。”
顧扶洲皺了皺眉,神色認真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問的我?”
明知道那隻是自己的一場夢,說出來自己都覺得離譜,可他還是忍不住控訴:“就在你頭七的時候。我問你,我問了你那麼多次——我追在你身後問你,你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扶洲喃喃道:“那居然不是夢嗎……操,夢還能聯機的?”
林清羽眼眸一斂:“什麼意思?”
林清羽坐在桌邊,看著顧扶洲拖著凳子挪到了自己身旁。即便兩人都坐著,顧扶洲還是比他高了一大截,和他說話的時候要俯身低頭:“對不起啊清羽,我當時不知道自己能活下來。”
林清羽驚訝道:“你……知道那個夢?”
顧扶洲點點頭:“我做完那個夢,就在顧大將軍的身體裡醒來了。”
林清羽霍地站起身:“所以那真的是你?你真的不想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隻是覺得,如果我死了,你不知道我名字的話,忘掉我應該容易一些。”
林清羽咬牙道:“你明知我過目不忘,我連和我拜堂的公雞都忘不了,為何你覺得我能忘掉你?”
顧扶洲輕笑一聲:“我錯了。”顧扶洲拉住他的手,兩人一站一坐,變成他看顧扶洲要低頭。顧扶洲仰視著他,說:“我現在告訴你,好不好?我名字還挺好聽的。”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林清羽偏過頭不去看他,冷靜道,“我管你叫什麼,和我無關。”
顧扶洲煞有介事道:“完了完了,這好像是重逢以來林大夫最生氣的一次,比沈淮識不知是失手還是心軟那次還生氣。”
林清羽確實生氣。一想到自己夢醒時悵然若失的滋味,他就恨不得掐死顧扶洲。
“摸腹肌是哄不好了。要不,我給你埋一埋?”
他都這麼生氣了,這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林清羽面無表情:“免了,我怕爛臉。”
第67章
林清羽這一改嫁,歡瞳和花露也跟著來到了將軍府,這兩人對顧扶洲都抱著十分糾結的心情。
歡瞳還好,他畢竟是林清羽的人。無論林清羽想做什麼,他都會舉雙手雙腳贊成。雖然他也有點可憐陸小侯爺,但大將軍實在太英勇了。昨日他還看到大將軍不知為何惹惱了少爺,大將軍為了哄少爺開心,去校場上表演了一個胸口碎大石。換成陸小侯爺,他行嗎?別說碎大石了,那一磚頭壓在陸小侯爺胸口,不用半個時辰,他人就沒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家少爺要改嫁就要嫁更厲害的,這沒毛病。
花露就不用說了,她是陸晚丞最親近的婢女。陸晚丞尚在人世時,待她如同妹妹一般。她之所以願意跟著林清羽,有因為對林清羽敬愛的緣故,但更多的,是因為陸小侯爺。她知道小侯爺最在意,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林清羽,所以她要留在林清羽身邊,替小侯爺照顧他。
可是,林清羽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小侯爺。他和顧大將軍新婚燕爾,時時刻刻黏在一起,還把小侯爺親自設計的上下鋪搬進了婚房。小侯爺泉下有知,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她是崇拜大將軍不假,但若要她選,她肯定站在小侯爺那邊。
花露沒什麼城府,心思都寫在臉上,看顧扶洲的眼神總是帶著幾分幽怨。顧扶洲猜到她心中所想,使壞的念頭蠢蠢欲動。
年關將至,天越來越冷,雖說還未下雪,但寒風吹到臉上,也是刀刮一般的疼。顧扶洲不知抽了什麼風,放著溫暖的屋子裡不待,非要拉林清羽去院子裡用晚膳。
顧扶洲命人搬出來個爐子,爐子下頭燒著炭,上頭蓋著一塊洗淨的大石。等石頭燒熱,顧扶洲在上面刷上一層油,把廚子切好的肉片放上去烤。熱油順著烤肉的紋理滴落,發出滋滋的聲響,引得人食指大動。
林清羽看得新奇,他還是頭一回見這種吃法。顧扶洲先烤了幾片羊肉,烤好後放進林清羽碗中:“清羽,嘗嘗看。”
林清羽咬了一小口,矜持道:“隻能說一般,膻味很重。”
“吃羊肉不就吃個膻味麼。”顧扶洲夾起一片肥中帶瘦的五花,“再試試這個,張嘴。”
林清羽稍作遲疑,張開嘴,允許顧扶洲把東西送了進來。顧扶洲餘光瞧見一旁的花露目光哀怨,提高聲音,問:“清羽,你和你前夫一起吃過烤肉嗎?”
林清羽:“……”這人又犯什麼病了。
顧扶洲摸了摸下巴,道:“本將軍聽聞,陸小侯爺身體孱弱,去哪都要坐輪椅,也吃不得這些油膩之物。你以前和他在一起,能有什麼樂子呢。”
“將軍說對了。”林清羽涼涼道,“隻能說還好陸小侯爺死得早。”
花露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清羽——少、少爺怎麼能說這種話!
顧扶洲又問:“那你是更喜歡陸小侯爺,還是更喜歡本將軍啊?”
林清羽翻了個白眼:“你無不無聊?”
大美人翻白眼的模樣也能看得人賞心悅目。顧扶洲笑吟吟道:“你說實話便是,本將軍又不會吃一個死人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