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這個創新首發成果,我還獲得了一個小小的新人獎。
領獎當天,時應親自開車送我過去,一身一絲不茍的高定西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折射出閃耀的光。
他的溫柔和寵溺都是這樣遊刃有餘,以至於讓我步步淪陷時,又覺得他離我如此之遠。
白放晨是個最愛熱鬧的人,聽說我得了獎,又以這個名目讓大家聚會。
時應像個為自家孩子驕傲的老父親:
「好啊,我請客。」
白放晨還沒歡呼完,就被時應的下一句話噎了回去:
「不許玩大富翁。」
晚上的KTV熱鬧到不行,白放晨抱著麥克風,唱得難聽至極。
沒有一句在調上的。
時應揉著太陽穴,深深地感覺懷疑人生。
連撲克臉的潘信都忍不下去,以「出去透透風」為由逃之夭夭。
時應終於忍受不了,拉著我先行告辭。
一出門卻撞見潘信被一個美艷的美人纏著,身上僵硬得如同一根柱子。
「老板,我就要他!可以加錢!」
女人不知喝了不少酒,神志不清,還扯著潘信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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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半天,這是把時應當鴨了?
KTV老板不停地跟時應賠不是,又不好直接上手拉女人。
我瞟了一眼看熱鬧的時應,終究看不下去,走過去幫忙拉開兩人。
潘信的襯衫扣子都被抓開了,看上去像是被輕薄的良家婦男。
女人被我拉住,回身又抱住了我:
「小姐姐,你也好漂亮啊。」
時應果斷伸手把我抱了回來,還不忘對女人說一句:
「我的。」
幼稚。
潘信哀怨地看向時應,簡直是重色輕友現場版。
時應今晚似乎是喝得多了些,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揉著太陽穴。
我歪著頭看向他,試探道:「要不回去我給你熬個解酒湯?」
時應警覺地睜開了眼:
「不要。」
我哭笑不得。
最終解酒湯沒熬成,我到廚房給他下了一碗素面。
時應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寬松的休閑裝顯得他格外乖巧。
也許是喝多了酒,時應今晚話格外多些。
他挑起面,開口道:「我不止一次地覺得,我們一直這樣下去也很好。
「我習慣你在我身邊,你愛我,我也可以對你好。」
他咬了一口面,語氣有些幽怨:
「誰知道你都是騙我的。」
其實這個時候我很想說,時應,我已經開始愛上你了。
可是我沒有開口。
因為他說,他可以對我好。
而不是,他也愛我。
8
「Hallo,everyone!」
活力十足的一聲招呼,我抬起了頭。
沒想到,錢老師說的馬上加入我們的海外高材生,竟然是那天在KTV扯住潘信的女人。
周漫大大方方地看著我:「不好意思啊小姐姐,那天喝多了,冒犯了。」
我搖搖頭:「沒事。」
沒想到她熱情地湊過來:
「但是我沒看錯,那個小帥哥是我的菜,能給個聯系方式嗎?」
咱就是說,這個實驗室,牛鬼蛇神五毒俱全啊。
周漫實驗能力和效率是一流的,幾天下來,一頓操作把師弟師妹都看蒙了。
閑下來她就過來騷擾我,要不到潘信的聯系方式不罷休。
「我看了你的論文和簡歷,很厲害。」
周漫託腮看著我:「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會到這麼破的實驗室呢?」
嗯……
姐姐,你口中的破實驗室還是我出賣自己讓時應改造的,要不然更破。
我無奈道:「因為我公開揭露了某位大佬學術造假,然後被他們師門聯合收拾了。」
「你呢?海歸高材生。」
周漫燦爛一笑:「我比你情節嚴重一些,我當眾毆打了歧視亞裔的教授。」
你牛。
周漫又神神秘秘湊過來:
「這幾天來接你的是你男朋友吧?」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卻把我噎住了。
周漫露出一個我都懂的表情:
「我明白了~雖然呢,我很感謝這位大佬對我們實驗室的捐助,但是秉持著保護小姐姐的原則,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下。
「那個男人一看掌控欲就很強,他幹預你的事業太多,如果有一天你們掰了,他隨時可以釜底抽薪。
「換句話說,他到底是真心,還是換種方式掌控一切呢?」
周漫的加入使我們的團隊如虎添翼,而在時應的保駕護航下,我們申請項目和發論文受到的歧視與阻礙也大大減少。
沒想到在幾個月後的一場學術會議上,我竟然遇到了老仇人。
被我揭穿學術造假的老教授和他的學生。
因為隻是一篇論文圖片嚴重PS造假,老教授的地位並沒有被撼動,而他的這個學生本來是想靠這篇論文申獎和教職的,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當然對我恨得咬牙切齒。
我做完學術報告,剛到討論環節,那男生就在下面大聲說道:
「還用討論什麼啊?人家背後有金主,我們可挑不得。
「要我說,實驗做得好不如床上功夫好。」
我氣沖腦門,依然握住麥克風,一字一句道:
「在座的都是學界翹楚,我這篇論文數據如何、論證如何、創新性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不是你三言兩語就可以抹黑的。
「倒是這位同學,好久不見,不知道你PS的技術如何了?」
男生瞬間彈起來:「你裝什麼幹凈?你……」
話說到一半,周漫走了過來。
她一身奇裝異服,朝我微微一笑:
「你情緒好穩定啊。」
然後突然回身揪住那個男人的頭發就往桌子上撞。
「可惜我不穩定!」
她狠狠地揪著他,抬手就是幾個巴掌:
「自己學術不端就來造女生的黃謠,垃圾!下作!」
偌大的會場亂作一團。
我生怕周漫受欺負,也跑了下去參與進混戰中。
9
時應是跑著來的。
他手裡還拎著一根高爾夫球桿,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他滿臉擔憂,一把護住我。
然後狠狠地抽了那男生一球桿,當場把他打倒在地。
周漫掛了點彩,一甩頭發,還不忘調戲一起趕來的潘信:
「呦,小帥哥,又見面了。」
冤種潘信被時應派去送周漫到醫院。
然後他護著我,微微偏頭看了一眼臉色很差的老教授,眼中狠意畢現:
「奚芷是我的女朋友。
「論成果,她堂堂正正,日夜努力。
「論人品,她有理有據,不潑臟水。」
「論地位,」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語氣終於帶了上位者的輕蔑,「你們真的要跟我拼這個嗎?」
上了車,我發現程軒也來了,想必事發時兩人一起在打高爾夫。
程軒絮絮叨叨地批評他:
「時應,你今天不理智了啊。
「我們想收拾他,有多少種方法,你非當眾打他,訛上你怎麼辦?」
另一個人打圓場:「時哥這是關心則亂。」
程軒不滿,繼續叨叨:「時應你以前多拎得清一人……」
「程軒。」
時應打斷了他:
「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失控的感覺。
「還不錯。」
回到家,我像個小學生一樣被罰站了。
主打一個認錯態度良好。
時應把煙頭用力摁進煙灰缸,煙蒂粉身碎骨。
「下次還敢不敢冒險了?」
我搖搖頭。
又補充:「總不能讓周漫一個人。」
時應「呵」了一聲:「她那身手一看就是練過的,你不參與,她打得更順手。」
我微微抬起頭:
「時應,你是在擔心我嗎?」
時應點點頭。
「那是因為你愛我嗎?」
我鼓起勇氣,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時應沉默良久,在我的心漸漸發涼後,他終於開了口:
「我想,我是愛你的。」
10
周漫給我們實驗室介紹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沈教授有資歷有人脈,但是因為與行政層意見相左,憤而辭職退休。
如果他願意加入我們實驗室,無疑解決了終極難題。
可是在周漫說明來意之後,沈教授拒絕了我們。
一籌莫展之時,沈教授忽然改了口。
我心有所感,向潘信要了時應現在所在的地方。
站在門口,我聽到了程軒的話:
「你真的要幫他們把沈教授勸過去?
「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外面的燈光在時應臉上投下一片光影,他晃了晃酒杯,笑道:「我什麼風格?」
「她想做學術可以,在那個小實驗室正合適,資金資源全都依仗你,有一天你們鬧掰了,你拿捏她是分分鐘的事。掌控了她的事業,就是掌控了她的經濟,她還能翻出什麼花來?」
程軒說的,之前周漫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時應對我事業的過度照拂,是否隻是他想要掌控我的手段?
我屏息凝神,繼續聽下去。
程軒見時應沒有說話,接著說道:
「可你一旦把沈教授介紹給她,沈教授的資歷和人脈可是頂頂的,到時候你的小金絲雀,怕是要展翅高飛了。」
「我尊重她的選擇。」
時應突然開口。
他目光遙遙,望向遠方:
「我一直希望任何事都盡在掌控,可感情本身就是失控的東西。
「當我覺得我要掌控身邊的女人時,這其實早就與愛背道而馳。
「最初他們勸我養一個女人搪塞家裡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站在報告臺上的她。
「我很確定,那一刻,我是想傾盡全力幫她實現夢想的。」
我鼻尖微酸,還沒感動完,就聽見時應又陰陽了一句:
「你倒是掌控得緊,老婆不也跑了嗎?」
程軒被他氣得差點吐血。
程軒氣沖沖離開後,我進了門。
「時應,一直以來,我並不是不愛你,而是不敢愛你。
「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掌控和摧毀我的一切,如果我再丟掉一顆心,就會變成患得患失的可憐蟲。
「我不想這樣,就反反復復地克制自己。
「直到今天,我終於可以放開我的感情了,因為除了愛情,我還有了獨立可期的事業。
「你對我的指引和幫助,並不是失控,而是賦予我愛的底氣。」
尾聲
很多年後,時應都會想起那一天。
什麼是真正的愛呢?
兩個獨立和理性的個體彼此試探又雙雙不肯交付真心。
因為理性,所以害怕傷害。
因為害怕傷害,所以控制感情。
彼此演戲的結果帶來的就是互相欺騙。
然而,當有一個人因為愛而先行卸下偽裝,以愛之心全心全意地為對方著想時。
不知不覺間,他也賦予了她愛的勇氣。
上位者低頭,下位者奔赴。
愛不是掌控,而是成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