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戰鬥來了!”
高三組的老師們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眼神都跟正常人不一樣了。
學習任務翻倍地加重,大家很快迎來第一次模擬考試。
而後便是百日誓師大會。
全校高三生都被拉到操場上,周圍掛滿了紅旗和條幅,一人發了一條紅帶子,系在頭上,上面寫著必勝兩字。
“這他媽的。”李思毅跟吳瀚文兩人私下討論,“跟邪教似的。”
吳瀚文手指頭放到嘴邊,“小點聲、小點聲……”
白璐在那天,最後一次收到許輝的消息。
準確地說,是孫玉河傳來的消息。
消息很簡短,隻有一句話。
“許輝去外地了,不回來了。”
她看到消息的時候,校長正在紅旗臺上大吼著口號,下面的同學聲嘶力竭地跟著叫嚷。
之前一直抱怨這像邪教集會的李思毅,是全班喊口號喊得最激烈的,用力到嘴都瓢了,眼睛眯成一條縫。
高三是一種狀態,一輩子隻有一次的狀態。
真的太快了。
這一整年,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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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模擬,三次模擬……
報名咨詢,考前心理輔導……
牆上計時板的數字一天比一天少。
有人說,高考生就像是機器,背後有弦,一點一點地被擰緊,就等著最後那幾天的釋放。
繃得越緊的,釋放時力量越大。
白璐的成績在經過小小的爬坡後,慢慢趨於穩定。
家裡也曾開過小會議,討論報考的學校和專業。
爸爸建議是學數理化一類。
“俗話說得好,學好數理化,走遍全天下。”爸爸發言,“而且璐璐本來也是理科,也隻能報這類的。”
“誰說的。”媽媽不同意,“你那都老一套了,學那些物理化學的出來幹什麼?搞科研?反正我是不建議學化工,那身體都搞完了。”
“那你說學什麼?”
“醫生怎麼樣?”
“那不還是跟藥掛鉤,跟化工差多少?還是聽璐璐的吧。”
於是在外轉了一圈,大權交回白璐手裡。
“我學什麼都行。”
“沒有愛好的?”
白璐想了想,“沒……什麼愛好吧。”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怎麼就一點愛好都沒有呢。”、
“媽……”
白璐忽然插了一嘴,媽媽問:“怎麼了?”
白璐想起不久前,從校園回家的路上,經過那條小巷時的情景。
忍冬含苞了。
依舊細膩,依舊脆弱,依舊隻有那一家門口,安寧空寂。
白璐在瞬間產生了一種逃避的心理,她不想再見到這間房子。
“我想……考得遠一點。”白璐低聲說,“從小到大沒有離家太遠,我想大學時期鍛煉一下。”
爸爸媽媽對這個提議均表示贊成。
“好啊,趁著年輕,多走走,爸媽支持。”
*
高考終於來了。
在一個炎熱的夏日。
天氣已經悶起來,人民教師也難得迷信,全部穿了耐克的衣服,一個個大對號在胸前掛著。
包建勳還在做最後的動員。
“記住!試卷拿到手裡要先看一遍!心裡有個數再答題,不差那一點時間!誰也不許提前交卷——!”
考場門口全是家長。
這個考場裡基本都是重點高中的學生,六中分來了大半,一條主幹道被家長自發地封起來了。
交警知道日子特殊,也沒有太管。
不用考試的吳瀚文也來了,跟包老師站在一起。
人太多,白璐在進考場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爸爸也在人群中。
她朝他們揮了揮手,又無意間瞥到了吳瀚文。
吳瀚文站在高處,雙臂舉著,遠遠地朝她招手,見她看到了,頓了一下,然後兩手四指合下,變成兩個高舉地大拇指。
白璐笑了笑,進到考場。
兩天的考試時間。白璐覺得,或許是因為做了太多試卷的原因,導致答高考題時都有點精神麻木了。
尤其是最後一科英語,試卷作答飛快,沒用多久考生都已經完成考試了。
可大家依舊記著老師的教誨,並沒有提前交卷。
下午陽光溫柔,晃得人睜不開眼。
最後幾分鍾,屋裡開始躁動。
監考老師也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行啊,你們終於要解放了。”
走廊裡鼓動的聲音越來越響。
終於,鈴聲響起——
十二年寒窗結束了。
章節目錄 第三十章
李思毅抱著吳瀚文哭天搶地。
“學委!學委啊——!”
吳瀚文推著他的臉,“我沒死呢!”
好多學生在校園門口抱在一起,有不少父母甚至買了鮮花,迎接完成考試的孩子。
考場外圍混亂不堪,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包建勳還沒有從高考的餘溫中緩過勁來,在人群裡扯著脖子喊:“別擠!九班的學生都上這邊來——!”
白璐手腳慢,收拾東西收拾了半天,是最後幾個出考場的。
一出來,就被門口的陣勢嚇到了。
“白璐——!”
有人喊她,白璐看到在角落裡蹦高的吳瀚文,他高舉雙手,“這邊這邊!”
白璐走過去,吳瀚文在外面等了一天,渾身都是汗。
“怎麼樣?”他問道。
“正常發揮。”
旁邊的物理老師聽見,點評道:“正常發揮就行!就怕一緊張連平時水平都沒發揮出來。”
吳瀚文對物理老師笑了笑,白璐說:“我得走了,我媽還等我呢。”
吳瀚文四處看了看,“阿姨在哪呢?”
“在外面,裡面太擠了,我沒讓她進來。”
正說著,身後又傳來包建勳的聲音。這兩天功夫過去,包建勳的嗓子跟磨了一層砂一樣。
“九班的同學們注意一下!過兩天到學校來對答案!回家之後別忙著玩,把答案在腦子裡過一遍,不行的就往紙上寫一寫!行了,散了吧!”
學生烏拉拉地走開,白璐對吳瀚文說:“那我先走了。”
“哎。”吳瀚文拉住白璐的胳膊,“那個,手機別忘了開著。”
“幹嘛?”
“不幹嘛……”吳瀚文撓撓腦袋,“就、就聊聊天唄。”
白璐擺擺手,“再見。”
完成高考的確激動,但是更多的是疲憊,白璐回家後睡了整整一下午,太陽落山之際,才睜開眼睛。
頭有點暈,天花板好似都比平日低了,壓著人透不過氣。
*
很快,□□出爐了。
同學們再一次去學校,這回大家都沒有穿校服,校園裡花花綠綠,一片七彩景象。
葉又綠了,花再開了,風吹在臉上,溫柔又輕盈。
包建勳經過幾天的休息,精神也趨於穩定,手裡拿著□□,鎮定著語氣說:“等會把答案發給你們,別互相討論,先把自己的對完。頭腦要保持清醒,最後一哆嗦了,千萬不要亂,聽見沒?”
“聽見了!”
吳瀚文坐在白璐身邊,說:“你答案都記下來沒?”
“嗯。”白璐把幾塊大橡皮放到桌子上。
這是高考記答案的通用方法。
對答案很快。其實高三生在經過一年的磨練之後,對於分數有著獨特的敏銳性,大多數人在考完的一刻就已經基本摸清楚自己的分數了。
“跟我估計的差不多。”白璐放下筆,看向一直盯著他的吳瀚文。“六百一吧。”
“不錯不錯。”吳瀚文在一邊幫忙出主意,“報哪個學校定下來了麼?”他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大本子,推推眼鏡,“我幫你看了一下,你這個分數的話,北京化工、中國傳媒、大連理工都能報,還有一些學校,主要看你偏向什麼類的專業,跟父母研究過麼?”
“今天回去研究。”
高考之後,緊繃的弦抻開,大家忽然變得有些懶散了。
白璐跟父母討論了幾天,最後敲定了報考的學校和專業。
吳瀚文步步跟進。
“去哪兒?”
“杭州。”
吳瀚文愣了愣,然後有點激動,“等、你等等。”
悶頭去按手機,過了一會抬起頭,看著白璐,“上杭高鐵一個小時。”
白璐:“是麼,沒坐過。”
吳瀚文深吸一口氣,臉上忍不住地漲紅,“時來運轉,都是好事呢……”
白璐的成績比這個專業平均分數高出不少,錄取是穩穩當當的。
一切落定之後,夏日更為漫長了。
高中生涯的最後一項任務到來,謝師宴。
包建勳兢兢業業帶了班級三年,萬事以學業為中心,對任何會影響班級成績的風吹草動均採取嚴酷態度,有時候甚至讓人感覺到一點神經質和不近人情。
就算是高考結束之後,他那條堅實的粗筋也沒有完全扭過來。
“謝師宴別太誇張了啊,一切從簡。”
班委沒有聽從包老師的要求,最後選了一家海鮮行。
時間安排在中午。
“你早點來唄。”吳瀚文跟白璐說。
“早去幹什麼?”
“點菜。”吳瀚文拍拍胸脯,“任務落在我頭上了,你來幫忙看一看。”
白璐提前一個小時到飯店,跟著吳瀚文點菜。
高考之後,班裡的男生一瞬間撒了歡,據吳瀚文說,男生們最近幾天基本天天泡網吧,包一排位置,玩到昏天黑地。
“還有去遊戲廳的,哈哈,你知道嗎,方小川居然還會玩遊戲機,在學校蔫得跟什麼一樣,瞞得可真緊。”
白璐有點驚訝,方小川是物理課代表,跟吳瀚文一樣的文弱書生,沒想到會喜歡玩遊戲機。
“我看他打格鬥遊戲還蠻厲害的。”吳瀚文指著一條魚,服務員撈起稱重。“人不可貌相啊……”
服務員拿魚過來,“三斤半。”
白璐伸手,在魚身上戳了戳,說:“是呢……”
中午十一點半,同學陸陸續續來到酒店,菜早已經點好,男生們叫嚷著要上酒。
包建勳出聲制止,但沒好使,一箱啤酒被悄無聲息地抬上來。
“行啊,我現在說話不管用了。”包建勳指著幾個學生,眼睛照樣瞪,可自己都覺得沒有力度。
“算了,最後一天了,喝點就喝點吧。”
有好事的男同學把女生的酒杯也滿上了。
“來來來,別矜持了,都上大學了還這麼蔫怎麼辦?”
白璐面前的酒杯同樣被滿上了,吳瀚文湊過來,偷偷跟她說:“喝不了就不喝,等會我給你換成冰紅茶。”
白璐:“沒事。”
“來來來,舉杯了啊!”班長站起來,對兩桌人同時喊道,“感謝我們可親可愛的包建勳老師三年來的悉心教導!在教授我們知識的同時,同樣告訴我們怎麼做人——”
旁邊有人小聲嘀咕,“班長年紀輕輕地就搞得這麼官腔,這以後上了大學可怎麼辦。”
班長洋洋灑灑的五分鍾發言結束,班主任包建勳站了起來。
“現在高考結束了,你們也放羊了,但是還是要記著不能松得太厲害,尤其是要注意安全。我聽說有人一考完試就去遊戲廳了,有沒有這回事?”
眼睛一斜,餘威猶在,男生們紛紛扭頭。
包建勳又說:“你們要記住,高考隻是人生的一個階段,絕對不是結束!有太多的學生一過高考就開始懈怠,大一大二不好好學習,天天玩遊戲逃課,等到最後畢業了才發現什麼都沒學到。大學才是真正至關重要,決定你們未來命運的時期!”
學生們完全不當回事,未來怎麼樣,誰管,瞻前顧後的從來不是年輕人。
“吃飯啦老師!!!開飯啦!”
包老師嚴肅的發言還沒結束,一群同學已經在喊著,“餓死了啊——!”
包老師也知道他們聽不進去,“行了,吃飯吧。”
一聲開飯,桌子上筷子翻飛。
吃著吃著,氣氛慢慢活躍,男生女生也聊開了,一桌子的人輪番去灌包建勳酒。
包老師也知道這是最後的相聚,也比往常放得開了,來者不拒,誰來敬酒都接著。
輪到白璐,端著酒準備過去,吳瀚文拉住她,看著慢慢一杯酒,“行嗎?”
白璐撥開他,朝著包建勳走過去。
“老師,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