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璐:“什麼?”
吳瀚文:“真的,初一初二的時候,他成績整個年級都數得著的,人又帥,在學校裡很拉風。”
白璐笑了,“那現在怎麼這樣了。”
吳瀚文回憶說:“他家裡出事了。”
“什麼樣的事。”
吳瀚文轉過眼,“你怎麼問起這個了。”
“闲聊,你說他學習比你好,我不太相信。”
吳瀚文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把我想太厲害了啊……”
“他家出了什麼事?”
“啊……我也是聽人說的。”吳瀚文說,“一開始大家都知道他家裡條件很好,那時候小嘛,男生都喜歡炫,他經常請客,給人買生日禮物什麼的也都是大手筆。”
“家裡做什麼的?”
“他爸好像做生意的,具體幹什麼不太清楚。不過後來……”
吳瀚文欲言又止,白璐接著他說:“後來出了什麼事?”
“許輝媽媽在他念小學的時候得病去世了,初二那年,他爸爸又娶了一個女人……”談起別人家的隱私,吳瀚文稍有點不好意思。
白璐靜靜看著,“就這樣。”
“當然不止,他爸跟那女的其實過了很久了,領回家裡的時候大家才知道的,都已經有個孩子了。許輝那段時間特別亂,一天也沒老實過,這事全校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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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學習就這麼耽誤了?”
“也不完全是……”吳瀚文放下筷子,說:“後來又出事了。”
“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吧,比許輝小四歲多,特別喜歡許輝……”吳瀚文說到這,聳聳肩膀,小聲說:“那時候許輝學習好體育好,長得又帥,男生女生都喜歡他。他隻要稍稍對他弟弟好一點,他弟弟就恨不得天天粘著他,都來過學校,我們還見過呢。”
“然後呢?”
吳瀚文努努嘴,筷子尖不知何時落到桌面上,自己也沒察覺。
“初二那年過生日,許輝可能不想帶他弟弟,就騙他晚上在學校補課,然後請了十幾個朋友去外面玩。那天已經很晚了,他弟弟偷偷去學校找他,結果出事了。”
吳瀚文抬手比劃著,“他弟弟來學校的時候大門已經鎖了,他就去爬後門。結果那時候我們後門的空地在施工,地上刨著坑,天太黑他沒注意,就摔進去了。”他指指自己的頭,“磕到腦袋了,這事鬧得大,都上報紙了。”
白璐微微張開嘴,“嚴重麼?”
她想起了那個炎熱的夏日。
灰黑色的樓層索引。
七層。
神經內科病區、康復科病區。
“很嚴重,好像進了醫院就沒出來過……其實很慘的,他弟弟被發現的時候,懷裡還抱著給他做的機器人模型。”
吳瀚文說著,也嘆了口氣。
“許輝是從那時候開始,徹底變了的。”
章節目錄 第十九章
窗外的雨在落,牆上的鍾擺在搖。
尖細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書被風吹翻了一頁。
媽媽走進屋裡,把窗戶關上了。
“下雨了,你也不知道關窗戶,進來雨怎麼辦。”
白璐從書桌上撐起身體,打了個哈欠。
媽媽又說:“困了麼,別看書了,睡覺吧。”
“沒有困。”
“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說不困。”媽媽自作主張將桌子上的書收起來,“放假不用學到這麼晚。”
白璐:“別的家長都看著孩子學習呢。”
媽媽體貼地一笑,覺得此刻溫情難得,摸了摸白璐的頭發,說:“學習沒有身體重要,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哎,這是什麼?”
媽媽餘光掃見桌子上的一個東西,伸手拿了過來。
“喲,項鏈,很好看啊。”桌上有鏡子,媽媽拿著項鏈對著自己的脖頸比了比。母女二人皮膚都白,銀色項鏈帶起來顯得格外精致。
“自己買的?”
白璐沒回答,媽媽當成了默認。
“好呀,學習那麼辛苦,平時獎勵自己一下。”媽媽放下項鏈,“行了,睡覺吧,明天不是要返校麼。”
明天十月三號,後天開學。白璐作為住校生,要提前一天回校。
躺倒床上,媽媽幫白璐蓋好被子。
關上燈,媽媽離開房間。
幾乎於此同時,白璐的手機震了起來。
是許輝的短信。他發來了一張照片,夜幕下,他人站在江邊,江面泛著微波,對面星火人家隱隱若現。
他靠在石頭圍欄上,體恤衫牛仔褲,襯衫一角和額前的發絲一起,被江風吹起。
身邊一個女孩,笑得恣意張揚,一手攬著他精窄的腰身。
入秋的天氣,她還穿著超短熱褲,露出一雙雪白緊實的長腿。
白璐換了一個姿勢,側著頭躺著。
他已經發過好多張這樣的照片,從昨天開始。
十一假期,許輝跟朋友出門玩,他曾在三十號那天叫過白璐一起,但是白璐沒有答應。
許輝表達不滿的方式總是很直白。
白璐打字:“吃飯了嗎?”
電話很快打進來,許輝懶得發短信。
“喂?”
“嗯……”
“聲音這麼小,你幹什麼壞事呢?”
“沒,家人睡覺了。”
手機裡有風聲,江邊風大,吹得他的聲音比往日遙遠。
她聽到江水拍案,聽到樹葉沙沙,也聽到了不遠處女孩子爽朗的笑聲。
白璐說:“吃過飯了麼?”
“吃了。”
頓了一下,許輝滿不在意地說:“你呢。”
“也吃了。”
“哦。”
沉默了一會,許輝問了一句:“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
“有。”
反而是許輝一頓,然後整理語氣,輕笑著說:“問吧,要問什麼?”
“冷麼?”
“……什麼?”
“我們這下雨了,天氣變涼了。你還穿著半袖,江邊不冷麼?”
“哦。”許輝低聲說,“還行,不是很冷。”說著,又忍不住道,“沒有別的要問?”
白璐:“明天回來麼?”
“……對。”許輝聲音有點躁動,點了一根煙,隔著手機,白璐都能感覺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氣時反而笑了出來。
“你啊……”
白璐:“怎麼了?”
許輝低聲道:“你就跟我裝吧。”
白璐眨眨眼,“什麼?”
許輝彈彈煙灰,“那個是我朋友,跟著一起來玩的,普通同學。”
“我知道。”
“你知道?”
“叫小葉,長得很漂亮,說話聲音很大。
安靜了許久,白璐聽到手機裡的聲音漸漸淡了,許輝自己走到了偏靜的所在。
他一腳踩在花壇的矮欄上,懶散地感慨:“女人真可怕。”
白璐:“怎麼呢?”
許輝想了想,笑著說:“是不是那天我打電話的時候?她嗓門是很大,你隔著手機都聽見了吧。”
白璐躺在漆黑的房間裡,被子蓋到嘴邊,說話聲音被:“或許比那次更早呢。”
“那我想不到了。”許輝一手扶著胯,半低著頭,輕笑著說:“之前也打過電話麼,記不清了。看你天天不問這也不問那,原來都記著。”
他語氣輕松,白璐也笑了。
“是啊,我都記著。”
“明天我回去,晚上一起吃飯。”
白璐說:“好。”
假期的最後一天,還是雨。
夏雨含倦,秋雨帶殺。
從清早開始,外面的天就陰沉沉的。
“要不再晚一點。”吃過午飯,媽媽看著外面的天氣,“天太不好了,還下著雨,等雨小一點再走吧。”
“沒事。”白璐拿著傘,在門口穿鞋。
“那……”媽媽猶豫了一下,“打車去吧。”
“不用。”白璐將書包重新背好,跟父母道別,“我走了。”
“路上小心。”
雨太大,交通不好,公交車在路上擠了將近兩個小時也沒有到學校。
來來去去的乘客把公交車淋得湿漉漉的,汽油、尾氣加上泥土的腥味充斥著鼻腔,白璐覺得有些暈車,提前三站下了車。
步行來到許輝家。
她的頭還有些疼,昏昏噩噩,在許輝開門的時候,她有一瞬間的錯覺,好像時光回流了。
他洗了個早,頭發沒有完全擦幹,穿著體恤衫和長褲,光腳踩著鞋。
“這次是遲到了吧。”他靠在門邊上,低頭看著她,還把手腕抬起來。“我可戴表了。”
白璐看了一眼,輕聲說:“不準。”
許輝輕笑,“別學我啊。”
而後又是安靜。
白璐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這麼想著,他忽然說:“有點像那天……”
白璐抬頭。
出門玩了兩天的許輝看著有些疲憊。
倦意生出回憶,他也想起了那一天。
“總覺得過去很久了……”他喃喃地說著,一邊側開身,“進來吧,沒吃飯呢吧,餓了沒。”
白璐跟著許輝進屋。
還沒在客廳坐下,許輝就拽著她來到廚房。
“你看著做吧。”
白璐看著灶臺,覺得頭更疼了。
許輝剛剛應該去了超市,塑料袋上還留著雨水。他買了幾大袋子的蔬菜和肉,還有各種海鮮水果和啤酒飲料。
白璐回頭,“這是什麼?”
“飯啊。”許輝斜靠在廚房門口,“你給我做飯。”
白璐低了低頭,“為什麼要我給你做。”
許輝說:“你不想給我做?”
白璐笑了笑,回頭看他,說:“做什麼你都吃麼?”
許輝剛要點頭,想到什麼,改口道:“我買這麼多東西,你好歹做點像樣的,別弄碗蛋炒飯糊弄我。”
“太難的我不會。”
“不用太難的,你看著來。”
白璐默默地把菜拿出來,選了幾樣方便快捷的,放到盆裡清洗。
白璐做飯的時候,許輝一直在後面安靜看著。她最終做了醋溜白菜,燴茄子,和一條魚。
許輝隻有在白璐做魚的時候開了一次口,白璐打開了一瓶啤酒。
許輝問:“幹什麼?”
“做魚。”
許輝挑挑眉,“哦。”
從那時候起,許輝就有點躍躍欲試。果然,飯菜上桌後,許輝拎了幾瓶啤酒來。
“我不喝酒。”
“都成年了。”
白璐搖頭,“我不喝酒。”
許輝也不逼她,“行,你不喝我喝可以吧。”
一頓家常便飯,兩個人吃得很安靜。
吃完飯,許輝習慣性地掏出煙來。
放到嘴裡的時候,想起什麼,手停下,轉頭看白璐。
白璐也在看著他。
“這次不攔著我?”
他喝了兩瓶啤酒。
白璐不知道他酒量如何,隻知道他喝酒不上頭。
臉越來越白,眼睛越來越亮,可聲音卻越來越輕……
像是在塵埃中自語。
白璐說:“我攔也攔不住。”
“上次不是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