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現在沒有這麼厚了?”
他開車門,讓她先上車:“全球氣候變暖,北京私家車也多了,很難再在北京看到那麼大的雪了。”
本以為是直接回家,沒想到季成陽就這麼開著車到了燕莎。她極少跟著別人逛商場,衣服都是每次有人給她拿來現成的,尺寸總有些大小偏差,但也不會太過分。反正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穿附中的校服,隻有出去演出時才會帶兩件休闲服,需求不大。
所以,她和季成陽來這裡倒有些茫然了。
直到他帶自己到年輕品牌的專櫃,讓服務員去給她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她才恍然,他要給自己買衣服。服務員熱情的沒話說,看兩個人的樣子以為是哥哥給妹妹買衣服,還一個勁地誇他們:“這妹妹真是,除了沒哥哥個高,真是長得周正,都是大眼睛雙眼皮,你們爸媽肯定都好看吧?”
紀憶錯愕,瞥了季成陽一樣。
他似乎沒有什麼解釋的欲望……那她也不解釋了。
十二月已經有小部分品牌開始上春裝,而季成陽的意思也是讓她挑春天要穿的衣服:“給你的生日禮物。”他如此解釋。
可是離她生日還有一個多月呢。
紀憶在試衣間穿上格子的小襯衫,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就臉紅了。她挑的格子樣式和顏色其實和他今天穿的一樣,都是淡藍色的,不大不小的格子。她打開門,從小試衣間走出來,走到他面前,離著四五步遠的位置停下來。
季成陽像是什麼都沒察覺一樣,仔細看了兩眼:“不錯。”
季成陽很有耐心,再加上各個櫃臺的導購都很熱情,在燕莎就耗了三四個小時。
結果兩個人出了燕莎,露面上竟然非常意外地出現了車海,整個馬路像是積了雪的停車場,她從車窗看兩側的車道,生生被多擠出了一列車。
天漸黑的時候,季成陽的車仍舊堵在長安街上,成千上萬的車在艱難移動著。
暖暖終於被餓醒了,打了個電話來,一邊看著電視新聞一邊和紀憶說:“我覺得完了,我從沒見過北京這麼堵過,電視新聞說了,路上車都不動的,就是停車場啊。”
“是很難開,”紀憶低聲說,“我們還在長安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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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也要□點才能到家了吧?我餓死了要,把桌上你們省得早點都吃完了。”
“你去看看廚房有沒有雞蛋……”紀憶指導她,“可以用微波爐,蒸碗雞蛋羹吃。”
紀憶大概教了暖暖方法。
電話掛斷,她看著望不到頭的車海,就連公交車道都停滿了大小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雪漸停了。
差不多□點的時候,車根本沒有任何能挪動的跡象,她遠遠看見有好多人從公交車上走下來,似乎準備要步行回家,或者到遠處再看看有什麼的士能坐……這場堵車,真的好嚴重啊……
季成陽忽然從車後座拿了衣服:“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紀憶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開了車門下車。她透過不斷滑動的雨刷,看見他很快穿過車海,沒了蹤影。去哪兒了?紀憶茫然看著左側的天|安門城樓,思考著這個問題。她耐心等著,等了很久,忽然前面的車挪了一段路。
紀憶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拿手機打他電話。
但是後邊的車已經迫不及待地按了喇叭,簡直是震天響。
喇叭聲,還有人的咒罵聲,讓她手忙腳亂的,甚至想要不要自己去試著開一下,反正隻是挪動了一小段……幸好,這時候車門被打開了。
季成陽跳上車,隨手把一袋子熱乎乎的吃得扔給她,把車往前挪了幾米。
然後,繼續堵。
紀憶拿出一個菠蘿派,咬了口,險些被燙了舌頭。
正在抽氣的時候,忽然發現他有些好笑看自己:“怎麼了?”她奇怪。
“你吃了我想吃的。”他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
啊,原來他喜歡吃菠蘿派啊。
紀憶忽然覺得他蒙上了一層特別柔和的白光,像是忽然變得生活化,忽然變得溫柔了。她很自然遞到他嘴邊:“那你吃剩下的好了,我就吃了半口。”話音未落,她自己先發覺了不對,太習慣了,小時候的親近感太難忘記……
這幾秒鍾被無限拉長。
他的眼睛從蘋果派移到她的手上,然後右手從方向盤上松開,握住她的手,咬了口菠蘿派,口齒不清地告訴她:“我隨口說的,你吃吧。”
她把手收回來,看著他咬過的地方,過了會兒,才一口口繼續吃完這個菠蘿派。
那晚之前,北京從來沒有過如此影響力的大堵車。
那一晚,紀憶一直聽著廣播,首都機場所有航班停飛,當晚所有乘坐民航飛機的乘客百分百晚點。好像就是那一場大雪,將這個城市的路況徹底分為了前後兩個紀元:這之前,誰都不會覺得堵車能堵到如此慘絕人寰,這之後,人們卻慢慢習慣把這個城市當做大型停車場。
那晚很多被堵在路上的人,都不會忘記2001年12月7日,那個星期五,多少人都是五六點下班坐上車,卻凌晨兩三點才終於到家。
而她和季成陽到家時,也已經是凌晨一點。
暖暖已經再次睡著了。
紀憶把裝著衣服的袋子放在床邊的沙發上,看季成陽從衣櫃悄然拿出幹淨衣服,用眼神告訴她自己先去洗澡。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一天好玄妙,走得時候暖暖是熟睡的,回來的時候也是如此姿勢熟睡著,好像時間從未變化。
好像這一整天都是偷來的,誰也不會知道。
22、第二十一章 生命的暗湧(1)
寒假前,肖俊和付小寧合伙在附中正門、五道口和新街口連開了三家音像店,他本人就在附中大門口看店,門店距附中大門不過兩三百米的地方,去的學生特別多。暖暖自然特別開心,完全一副老板娘的姿態,沒事兒下課了就在店裡玩。
店面不大,但是生意非常好。
主要是他在社會上混得太早,資源多,店裡主要生意是打口碟和香港來的原版碟。
“古典,搖滾,爵士,”暖暖的長發高高系起來,站在店裡像模像樣地給人推薦,“這一排都是香港直接拿貨的,都要加60塊錢運費。”
有人拿起一張碟,問了兩句,她立刻就露餡了:“這個啊……”
暖暖求助看這裡,看在喝茶的肖俊。
肖俊抿嘴笑了,站起來:“這張Neu!的CD啊,出了這家店,在北京城裡絕對找不到另外一家店有,170不還價。”
那人哈哈大笑:“老板不用再賣瓜了,早聽說你這尖兒貨多,特地來的。”
紀憶遠遠看著暖暖和肖俊,忽然覺得之前那晚的事,也不算什麼。
她越是長大越喜歡看喜劇,看幸福生活的片子,如今有身邊能有人現場表演,更是喜歡。
當然,她也曾替暖暖擔憂過,肖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讓暖暖家接受呢?不過想到這個的時候,她也隻覺得困難而已,卻並沒把這種困難具象化。年幼的生長環境太過單純,讓她覺得所謂金錢家境都是可以戰勝的,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
十五六歲的年紀,真正焦慮的隻有一場又一場考試,天大地大成績最大。
沉浸在年少愛情裡的人,都以為互相稱呼老公老婆,我給你做次飯,你帶我洗次衣服,就已經是老夫老妻患難與共了。等風雨來襲,再去看,大多是一場又一場自我陶醉的“過家家”。
“姐姐,我想買張碟送男朋友,”忽然有個穿著附中初中部的校服的女孩子,有些怯怯地看著紀憶,小聲問了句,“我不太懂,你能幫我講講嗎?”
這小女孩來了很久,也在店裡轉悠了很久,硬是沒敢主動和老板及“老板娘”說話,反倒是看見了坐在收銀櫃臺後看書的紀憶。主要因為紀憶身上穿著的就是高中部的校服,胸口還戴著學校徽章,一看就是非常好的學姐。
“啊……其實……”紀憶想說自己也不太懂如何推薦。
話沒出口,身邊已經有人接了口:“我給你挑一張。”
付小寧走過來,隨手從半面牆的CD架上抽了幾張:“這些都是打口碟,直接從國外拿來的原裝,國內都沒有。大哥哥幫你挑幾張,保證你男朋友喜歡。”
付小寧特有溫柔的聲音,讓小姑娘立刻消除了距離感。
兩個人一個講,一個很認真聽著,還偶爾闲聊兩句。紀憶在一旁旁觀,發覺付小寧完全不像剛開店時那麼兩眼一摸黑,竟在短短半個月內就像換了個人,介紹這些樂隊和CD,完全就像是一個資深行家。
他應該下了一番苦工吧?
紀憶對他忽然有了些改觀,起碼排斥感少了一些。
付小寧和小女孩有說有笑地,給她挑了幾張物有所值的好貨。他從小女孩子手裡接過五十塊錢錢,遞給紀憶:“找2塊給我。”
紀憶把50扔到抽屜裡,拿出2塊錢遞給他。
付小寧發現紀憶嘴角帶著笑,忽然就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紀憶對自己有這麼友善的笑容。
紀憶對他點點頭,收好書,對暖暖的背影說:“去吃飯吧,我吃完還要回去晚自習。”
暖暖不太舍得離開,可還是在肖俊胸口蹭了蹭:“我走了啊,吃完我就回家了。”
“走吧。”肖俊曲指,彈了彈她的腦門,“好好復習。”
暖暖就像個小媳婦似的嗯了聲,挽著紀憶的胳膊走了。
兩個人吃過晚飯,紀憶獨自回學校。
經過排練廳時,她看到有低年級的樂團學生在裡邊彈琴,輔導的正好是她樂團的老搭檔。不知怎麼地,她聽了會兒,就莫名想起那天凌晨,在季成陽車裡聽到的歌曲。
她走進排練廳,趁著低年級人都休息的空檔,問自己的老搭檔:“我那天聽了一首歌,你幫我想想,叫什麼?”
老搭檔立刻笑了:“我可不一定知道啊。”
紀憶邊回憶,邊給她哼出了大概旋律,過了這麼久,她竟還記得清楚。
“啊,這個啊……天使之城的主題曲Angel,” 老搭檔邊給紀憶在手掌心寫出這首歌的名字,“這電影的原聲碟挺好聽的,比電影出彩。電影是個悲劇。”
又是悲劇……
難道他喜歡的都是悲劇?
從這個殺手不太冷到那天看得天鵝湖,還有這部電影,無一例外全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