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傘收了起來:“我陪你。”
“不行,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感冒了,你還得送我去醫院呢,快打上傘。”
陳鹽覺得自己瘋,溫文爾雅的葉教授比她更瘋,直接收了傘,扔在了垃圾桶旁邊,兩把傘,六千元的贈品,就這麼便宜別人了。
倆人在雨中慢慢的走,雨越下越大,周圍打傘的人經過後也頻頻訝異的回頭,他倆已經渾身湿透,陳鹽被澆的說話聲音都特別大,跟吼一樣:“我不喜歡上海,這裡真的沒有人情味兒。”
他回:“那就少來。”
她又大聲說:“剛剛的飯太難吃了,血虧。”
他望著她,沒吭聲。
吼完兩嗓子,陳鹽忽然覺得特別痛快,原來發泄真的管用,但發泄完後,後悔也來的很快:“咱倆好瘋狂,一會兒回酒店,不讓我們進去可怎麼辦?”
他說:“那就加錢吧。”
也是,隻要有錢,就可以。
既然欠他的都被他今天做局討回來了,那她對他也不客氣了:“你掏。”
以後她對他,一毛不拔還要使勁薅。
陳鹽後悔過後反省也來的特別快:“傘挺貴的,咱倆回去找回來吧。”
他說:“太遲了,剛一扔完,馬上就被人撿走了。”
上海,魔都,這麼高大上的城市,窮人也真不少啊。
傘沒了,她又覺得丟人了:“打個車回吧,下雨天傻乎乎的不打傘,真丟人,你怎麼也不攔著我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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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教授:“……”
都說平時壯的像頭牛一樣的人,生病反而倒下的最快。
還真是病來,如山倒。
陳家莊窮歸窮,對自家土生土養的調皮搗蛋鬼子們毫不吝嗇,每人量身定做一套鋼筋鐵骨,讓你出山打怪多年身體依然抗造。所以陳鹽自然也沒料到一場秋雨就讓她這鐵打的身體散了架。
睡前覺得不舒服她沒當回事兒,半夜給她燒糊塗了,喊著「媽」驚醒了。
周圍很黑很靜,既沒有陳秀娟,也沒有任何人,她覺得渾身皮肉很疼,跟夢裡被人抽了幾鞭子一樣,還一直冒虛汗,就好像還一身湿淋淋的走在雨中一樣。
她更恨葉涼風了,他要攔著她淋雨,她就不遭這份罪了。
她睜著眼,身上無力,大腦卻非常亢奮。
過去的回憶像幻燈片一樣,在她頭腦裡輪番閃過,想的最多的還是小時候,還有大學研究生時候,她人生最單純的快樂都是一心求學(玩耍也算學習)且沒有男人的時候。
她忽然想打給三姐,關心一下她,是不是她受過什麼狗男人的情感傷害才會活的這麼通透,才會覺得單身等於萬歲。
但她沒敢,深更半夜的,手機鈴聲在她三姐耳邊忽然響起來的話,也怪嚇人的。很可能狗男人問不到,還會被三姐罵的狗血淋頭。
她鼻子裡熱氣更燙人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該吃藥了,最起碼喝口熱水發發汗,真給燒成個傻子,她就廢柴了,學習讓她快樂。但這些年交的學費,沒見到回頭錢都打水漂了。
不行,她得打起精神去急診。
她頭重腳輕的坐了起來,換個衣服都費了好多力氣。
換完又躺下了,掙扎了又掙扎,也提不起精神自己折騰去醫院。
明天葉涼風還要回京,還有課,她也別自討沒趣,都沒利用價值了還觍著臉去打擾他休息,就選擇打給了前臺,問酒店可以幫忙給她送到醫院嗎。
酒店可能也害怕擔責任,先打了120,又打到了check in時候在她身邊套近乎還和她進進出出在一起的葉涼風房間裡。
她這波好人也沒當成,葉涼風陪她坐120去的醫院。
想想她還不如打給他,能省下120的錢……
不對,她要消費,要享受,120算什麼,如果可以,從醫院回來,條件允許的話,她想坐飛機,坐火箭。
她也想為消費經濟,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第47章 照料
陳鹽輸著液,沙啞著嗓子問葉涼風:“急診應該可以報銷吧?”
他無奈的回道:“醫保不給你報,我給你報。”
陳鹽搖頭:“是我自己作的,我應該給你報。”
葉涼風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陳鹽雖然燒的發懵,也被他摸臉的動作驚到了,猛地側頭避開了。
他自己也一愣,說了句:“也行,你先欠著吧,回頭一塊算。”
摸臉前說算他的給報銷,摸臉後說欠著一起算,男人,都是現實的東西。
既然他不客氣,她也打起精神和他理論理論:“今天你算計我,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他笑了:“我以為你說扯平了就不再問了。”
不是這個理:“我越想越虧,我誠心誠意跟你道過多少次歉,我還請你吃飯請你坐船,你下了遊船就拉我上了賊船。”
他仍舊笑:“你也沒跟我說你不能見前男友,我就沒當回事兒。”
聽聽這謊話編的:“一碼歸一碼,我能不能見他跟你對我知會一聲有什麼關系,就一嘴的事兒,你不說,肯定有貓膩。”
他承認的倒也痛快:“被你看出來了,我今天的目標其實是俊子,當年我明明就是正當上位,他因為這個跟我別扭了將近一年,我一直想著有朝一日得報復回來,謝謝你的配合。”
是,陳鹽必須承認,你正當他不正經,但是:“報復的方式多種多樣,比如說你讓他掛科,肯定比今天這樣讓他更難受。”
陳鹽一直對葉涼風念念不忘,除了對他的歉意,還有這個原因,應該讓葉教授利用職務之便把那個禽獸掛起來示眾。
葉涼風思索了會兒:“你的方式我不是沒想過,不過他這麼精明,我怕掛了他,會倒搭上我。”
你怕搭上你自個兒,就順手搭上了她,那她太倒霉了:“你前線殺敵時候能不能別帶上我,我不想見他,我多無辜。”
“解鈴還須系鈴人,不帶你,怎麼玩兒,說起當年,我也挺無辜的。”
合著他最終目的是為了一箭雙雕,讓招讓陳鹽確實無話可說。
沉默了會兒,她看了眼輸液袋子裡面的餘量:“輸完可以回酒店了吧。”
他搖頭:“還是在醫院觀察一晚上比較保險。”
“吃不好睡不好的,感覺會加重病情。”
“我陪你。”
“更不行了,你明天晚上有課,今天還是需要好好休息。”
“一兩天休息不好沒事兒,我年輕,身體抗造。”
“我生病了不抗造,休息好了很重要。”
“你先眯會兒,輸完問問護士。”
陳鹽也確實燒的眼皮直打架,就說:“那我眯會兒了……”
他點了點頭。
陳鹽閉上眼睛,雖然又累又難受,但是依舊死活睡不著,就頭昏腦脹迷迷瞪瞪暈暈乎乎,可能也沒恍惚多久,覺得手背一疼,睜開眼,發現護士剛把針拔下來。
護士見她醒了,說了句:“你沒什麼問題,可以回家了,你男朋友小題大做,堅持讓你在醫院觀察一晚……”
他怎麼還這樣,陳鹽立馬坐了起來:“不住,不住,都說好了的,我出院。”
然後,陳鹽也不知道她堅持回酒店,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葉涼風送她回到房間,就不走了。
說不放心她,要在她房間湊活一晚上。
任憑陳鹽說破天,他也隻用溺死人的溫柔看著她鬧騰,不為所動。
什麼最難纏?不是小鬼,而是繞指柔。
可是,房間內隻有一張床。
他說:“我不會對你病人怎麼樣的。”
他敢!“你在這裡肯定睡不好的,我打呼,我磨牙,我夜裡放屁還燻人。”
為了趕他走,陳鹽也是不顧形象了。
他笑:“好的,我做好心理準備。”
她的房間是大床房,她說:“我要在床中間放上我的行李箱,你不能越界。”
他咳了一聲:“我本來是打算在你房間加張床的……”
陳鹽一想,是啊,她怎麼沒想到。
主要是沒怎麼住過酒店。
既然可以加床,那她必須把話說明白:“我相信你的人品,加也行。”
他沉吟一下:“你這麼相信我,那就不加了,大晚上折騰酒店也麻煩,就放行李箱吧。”
陳鹽趕緊說:“他們掙得就是這份錢,不麻煩不麻煩。”
最後還是加了張行軍床,和被褥。
這一夜,真是極為折騰,好不容易躺下,陳鹽故意說:“葉老師,為人師表的,今晚你一定要以身作則啊。”
他躺下後,翻了一下身,面對著她,給她打了一劑強心劑:“放心吧,就算不是老師,我也不會對你一個患者下手的。”
頓了一下:“除非你主動。”
陳鹽心裡翻了一下白眼,抬手按滅了自己那邊床頭的燈,回了句:“您多慮了,睡吧。”
他起身走到床邊,陳鹽剛打算問他幹嘛!人前老師人後禽獸嗎?
結果,他抬手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給塞了進去,還給她掖了掖被角。
陳鹽反抗:“屋裡熱吶。”
他說:“正適合發汗,睡吧。”
又汲著拖鞋躺回自己床上去了。
房間裡雖暗,陳鹽好像更有安全感了,她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這麼不合時宜的悟到了一件事兒:人為什麼是群居動物而不是獨居動物,女人為什麼要結婚而不是單身。
因為有個男人在屋裡,確實會比一個人待著要踏實要安心,也讓她不用胡思亂想。
靜靜的躺了一會兒,她發自肺腑的說了句:“謝謝。”
過去的就算了,人要活在當下,並且努力往前看。
她以為他會笑笑,說睡吧,或者不說話。
沒想到他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問:“為什麼喜歡俊子?”
“……”陳鹽從來沒說過她喜歡他,從來,她不喜歡他,而是恨死他了。
這恨意沒有及時傳達給這位聽眾,隻聽到這位聽眾說了句良心話:“說實話,俊子的脾氣挺不好……”
陳鹽打斷他:“不是不好,形容詞用的不恰當,是很爛。”
他繼續說:“我比他好。”
陳鹽想了想,一直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今天才知道也不是個善茬,還很善於偽裝。但是跟韓俊比的話,回答一聲「嗯」,其實也不過分。
他又說:“為什麼不放下他,選個更好的。”
陳鹽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再好,跟她也沒關系啊;
還有,她自己放下還是放不下那個壞東西,沒有任何區別,那個人已經換了新的城市,有了新的對象,隻要不管她來要債,他倆就毫無關系。
陳鹽說:“我其實覺得,你也沒有多好,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對所有人都和煦,陽光普照獎你拿,沒毛病。”
其實,陽奉陰違獎給他,也沒毛病,但這個節骨眼,對照顧她的人,這麼說,不合適。
他難得沉默了一會兒:“你的意思是俊子比我好?”
陳鹽回:“你能不能跟人比,別跟他比。”
他:“……”
倆人又安靜了一會兒,他又問:“袁野呢,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