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的一瞬,周浠甜甜地喊她:“嫂子!”
“……”南笳失笑,“你消息好靈通。周濂月親自告訴你的?”
“他早上回來拿了個文件,我們一起吃早餐,順便就聊到了。”
“你回西山那邊了?”
“對,蘇星予跟我一塊兒搬過去了,他最近有演出,一天要練習很久,蘇叔叔最近有點神經衰弱,怕吵到他。”
“周濂月已經去公司了,還是……”
“正準備出門呢,我讓他跟你打聲招呼——哥!”
片刻,電話裡傳來周濂月清冷的聲線,“早。”
南笳笑說:“早。”
“在工作了?”
“在化妝。”
“晚上一起吃飯。”
“我今天收工可能比較晚,得到八點左右。”
“沒事。我開車過來接你。”
沒多聊,周濂月將電話遞還給周浠。
南笳化妝反正無聊,便跟周浠闲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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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浠仿佛比他們兩個當事人還要高興,“我以前一直以為,我肯定會跟我哥兩個人孤家寡人,相依為命。”
南笳笑說:“你想得過分悲觀了。”
“真的……我的情況你知道,然後是我哥的性格,你也知道。你們分開的那段時間,我感覺我哥真的有點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南笳默了一霎。
周浠笑說:“不過現在就好了。笳笳你有空我們一起吃飯。我太高興了,一定要當面見見你。”
“好。”南笳笑說。
闲聊好久,電話掛斷。
底妝已做好,化妝師開始給南笳上彩妝。
小覃和小玉在一旁坐著刷手機,看到什麼好玩的新聞,都會告訴給南笳。小覃看到了一條微博,忽說:“邵家的那個今天一審開庭了……”
南笳微震,“邵從安?”
小覃可能將這新聞當做不重要的刷過去了,聽南笳感興趣,又往回刷,“對,邵從安。之前好像是涉嫌強奸和吸毒被抓了吧。”
南笳使自己聲音顯得平靜,“多久出判決結果,說了嗎?”
“具體沒說,一般到下午應該就有結果了吧?”
拍攝的一整天,南笳都懸著一顆心。
可能小覃以為她對這“瓜”感興趣,下午五六點鍾,南笳換衣服準備拍夜景的時候,小覃第一時間告訴她。
一審判決結果出來了,數罪並罰,有期徒刑十二年。
邵家已發聲說準備上訴。
南笳拍完夜景,回化妝間換回自己的衣服。
化妝師過來幫忙她拆去頭上用作固定的皮筋和一字夾。
南笳無意識地拿了個一字夾在手裡,反復撥弄。
拆完,一頭直發變成了自然蓬松的卷發。
化妝師笑說:“笳姐,可以啦,頭發抹了發膠的,建議晚上趕緊洗掉,不然傷頭發。”
南笳回神,笑說:“好。今天辛苦你。”
“不辛苦。下回再跟笳姐合作。”
另一邊,小覃她們已經幫忙收拾好了東西,隨時可以走了。
南笳拿過自己的提包,小覃湊近輕聲說:“周總的車已經到了。”
南笳點點頭。
走到停車場時,周濂月拉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
小覃和小玉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去坐工作室的保姆車了。
周濂月繞到了副駕這邊,剛準備拉開門,瞥了南笳一眼,又停下動作。
南笳穿著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同樣黑色的寬松長褲,一頭蓬松頭發,臉上還帶著妝。
眼睛下方,臥蠶處貼了幾點亮閃閃的,水鑽似的東西,折射著停車場的燈光,閃了一下。
周濂月伸手,將她手臂一攥,“看新聞了?”
南笳點頭。
周濂月不作聲,拉她過來,一把合入懷中。她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他轉頭,親了一下她耳根處的頭發。
“走吧。回家。”他輕聲說。
第57章 (翻不過去的一頁)
到了車上,周濂月沒有立即將車啟動。
南笳坐在昏朦夜色裡,神情顯得空茫。
周濂月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一時又放了下來,伸過去,一把握住南笳平放在腿上的手,指腹微涼。
周濂月問:“想聊聊嗎?”
“哦……”南笳回神,“餓。想吃東西。”
“想吃什麼?”
“嗯……”南笳認真思索,“番茄面。我知道一家,現在點外賣的話,到家剛好可以吃到。”她從包裡拿出手機。
“去哪邊?”
“你那邊吧。”南笳說道。
南笳不單單點了外賣,還在某商超的a上下單了一些水果和一些洗漱用品。
她腦袋靠在座椅靠背上,怏怏的不大想作聲,轉頭看一眼周濂月,說:“我想聽歌。”
周濂月幹脆利落地給她調出來了藍牙配對的界面。
她看見他勾了勾嘴角,知道一定是因為他又看見了自己設置的藍牙名稱,也跟著笑了一下,很認真地解釋:“真的有很多人叫錯,不強調不行。”
連接上了藍牙,南笳打開自己的歌單。歌單她都用心經營過,工作的、做家務的、開車的,各不一樣,現在點開的這個,就很適合“e摸”的時候聽。
路上不堵車,很快就到了。
外賣幾乎前後腳。
南笳拿了在便利店下單的卸妝水、卸妝棉和洗面奶,先去卸了妝。
拿一根黑色皮筋將一頭蓬松的頭發隨意一綁,走去餐廳。
周濂月換了身深灰色居家的衣服,正背靠著吧臺桌打電話。
餐桌上兩碗面已經打開了,燈光下紅澄澄的番茄湯,熱氣嫋嫋。
周濂月向著她無聲說了句:你先吃。
南笳見水果還沒洗,便先拆開了,拿去廚房。洗淨,拿一隻透明的碗裝上,端出來。
周濂月電話仍沒打完,南笳自己先開動。
她不是特別有胃口,喝了點湯,略吃了兩箸面條就不大想吃了。
轉頭看一眼周濂月,他手機放在一旁,耳朵裡塞著藍牙耳機,一手插袋地站著,神情極為嚴肅。
看著有點兒是她印象中的那個周濂月了,她想,轉而樂了一聲。
南笳端著水果,走到周濂月面前。
他分神,低頭看她一眼。
她抬手,送了兩粒藍莓到他嘴邊。
仿佛是無意識地,他張口接過,片刻,才反應過來。
南笳笑,無聲說:面都要冷了。
電話那頭正在匯報報價相關的細節,周濂月無暇分心,便隻伸手,捏捏她的臉。
南笳踮腳,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便退回去,不再打擾他了。
又過幾分鍾,周濂月終於打完電話。
他拉開餐椅坐下,往對面看一眼,還剩了很多,可見她胃口不盛,“你吃完了?”
“嗯。”
周濂月沒說什麼。
一會兒,周濂月吃完了東西,南笳幫著收拾了餐桌。
進廚房去洗了個手,走出來時,周濂月站在吧臺那兒,手裡拿了一支煙。
周濂月瞥了她一眼,問她:“喝點兒酒?”
“好啊。”南笳走過去,在高腳凳上坐下。
“喝什麼?”
“隨便。”
南笳手肘撐在灰色巖板的吧臺臺面上,託腮看著周濂月。
他轉身從後方的架子上拿了瓶威士忌,銜著煙,涮幹淨一隻厚壁的玻璃杯,拿威士忌兌了蘇打水,放在她跟前。
南笳端上杯子喝了一口,緊跟著再度陷入沉默。
周濂月自己倒了杯不加冰的純飲威士忌,走到吧臺外,背靠著站在南笳身旁。
南笳轉個身,看他,片刻後,她放了酒杯,低頭說道:“……我都不知道十二年算多還是算少。都數罪並罰了,才十二年麼?如果他表現好,減刑,是不是,七年八年就能放出來……我的痛苦都不隻七年八年。”
周濂月沒作聲,朝她靠近一步。
她立時低下頭來,額頭抵在他肩膀上,長長地、長長地嘆了聲氣。
周濂月揿滅了煙,伸手摟住她,語氣聽似冷靜極了:“如果可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親手了結這雜碎……”
南笳微震,她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周濂月這樣冷厲,如刀鋒淬霜的聲音。
而這或許已經是他盡力克制之後的結果了。
周濂月頓了頓,平聲說:“當然還有別的辦法對付他,讓他生不如死。但我沒這麼做,知道為什麼?”
南笳搖搖頭。
“對他動用任何私刑,都是用一種強權欺壓另一種強權。我不希望你覺得這是資本的狗咬狗,所以我把他交給法律,每一條罪狀列數清楚,該怎麼判,交給公權力定奪。”
南笳眼眶一下便發熱,“……雖然你說,你隻是為了讓自己好受點。”
周濂月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真是為了能讓自己好受點……”
為了消解自己的痛苦、憤怒、無能為力、悔恨……諸多種種。
“我明白,我明白……”南笳聲音微顫,“還是要謝謝你……”
“你不恨我就行。”
“為什麼要恨你……”
“你說呢。”周濂月低頭,伸手,手指按住她的下巴,輕輕託起她的臉。當她不著鉛華,素淨著一張臉的時候,總顯得有種昂貴的脆弱感,輕易激發人的破壞欲。
一度,他也是縱容這份破壞欲的其中一人。
南笳搖頭,眼淚落下來,“即便你覺得這不是你的本意,你依然拯救了我……”和葉冼不同的性質。
周濂月低頭,碰到她的唇,也一並嘗到眼淚,他低聲說,“是你先救了你自己……”
如果她沒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早就溺死在了這長夜裡。
南笳雙手摟住他的脖頸,發聲大哭。
周濂月不再說話,摟著她的腰,一把將她從高腳凳上抱了下來。
抱著她走到沙發那兒,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樣方可使他,整個將她圈在自己懷裡。
他頸側皮膚感覺到刺痛般的潮湿與溫熱。
無端想到,兩人決裂的那一晚。
他以為這段關系終將如露水一般短暫,隻存在於他生命中的一夜。
但原來不是“一夜”,而是“一頁”。
以痛覺為錨點,始終翻不過去的一頁。
·
南笳情緒平復下來。
周濂月告訴她,咨詢過專業的從業人員了,邵從安即便上訴,如果沒有新的證據或者證人,改判的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說,邵從安這事兒,可以在她這裡徹底劃上句點了。
南笳臉頰緊繃而微微刺痛,推一推周濂月,說要再去洗把臉。
周濂月親了她一下,松了手。
南笳洗過臉刷過牙,準備去洗澡,“你這裡有沒有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