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就有停車位,周濂月找了個位置停下來。
南笳拉開車門,拿著手機下去。
走到那青磚的圍牆前,開自拍模式試了試,不大滿意。
她這樣骨相漂亮的臉,自拍的畸變反倒容易把人照得小家子氣。
南笳拿著手機,又回到車旁,敲敲窗。
周濂月按駕駛座那一側的按鈕,車窗玻璃落下來。
她手臂撐在車窗上,笑問:“幫我拍,可以嗎?”
無法拒絕。
不如說,甘願效勞。
周濂月將車熄火,解開安全帶,下車,從前方繞到副駕那一側。
南笳將手機遞給他,自己走到了圍牆下。
尚未來得及打開相機,手機息屏。
周濂月問:“解鎖密碼?”
“我生日。”
解鎖,打開相機。
她穿一件白色上衣,棋盤格的半身裙,壓低了鴨舌帽,露一個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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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打的寫真照讓南笳知道自己哪個角度最好看,擺姿勢亦舉重若輕,毫不費力。
哪怕是路人來拍,她亦可以保證基本不會出現廢片。
她擺完幾個姿勢,覺得差不多了,走到周濂月身邊去,拿回手機,點開相冊,愣了一下。
“……你拍的?”
“不然?這裡有其他人?”周濂月笑了聲。
攝影是一門很玄學的藝術。
同樣的景,同樣的構圖,不同的人來拍,都能拍出不一樣的味道。
那時樹葉間落下一束光,她覺得刺眼,閉眼躲了一下。
周濂月恰好抓拍下這一瞬,仿佛介於厭世與冷豔之間的表情。
都說相機是攝影師心靈的眼睛。
這是周濂月內心自己的形象嗎?
高級得像一種禮贊。
南笳打開微博,點開發布按鈕,一而將這張照片選中,一而說:“我有個問題。”
“你說。”
“那時候,就最早的時候,你為什麼想要幫我?你見過不少女人吧,比我漂亮的多了去……為什麼是我?”她語氣很輕松,力圖使這話聽起來不過是隨口一問。
周濂月背靠著車窗,轉頭看她。
她也轉過頭來,與他對視,認真且懇切的神色。
南城的春天,似乎要比北城來得早一些,此刻他穿著一件薄薄的黑色的毛衣,亦能感覺到陽光落在身上的溫度。
空氣裡有尚未散去的清新的水汽,還有她身上的淺淡得,幾乎不易捕捉的……
周濂月出聲,“你在發微博?”
“是啊。”
“選的哪幾張?”
“嗯……”南笳手指一頓,意識到,“……你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
周濂月單手抄袋,垂首,凝視著她,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隻能說,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生活都很沉悶。我猜測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那是什麼時候,你發現……”
周濂月很平靜地說:“抱歉,我不怎麼喜歡剖析自己。如果你覺得這很重要,我可以告訴你,是在得知你為了救周浠受傷,去醫院的路上。”
南笳手指在屏幕鍵盤上停頓一霎,“……我不是想勉強你。我隻是覺得自己其實一直不怎麼了解你。”
周濂月看著她,“我不覺得勉強。”
微博已編輯完,南笳點擊發送。
她將手機鎖屏,將要去拉車門,周濂月卻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轉頭,對上他的視線。
鏡片後的目光十分平靜,和清晨的風一樣,拂過而頰,但並不覺得有涼意。
周濂月平靜地說:“南笳,我的感覺,你似乎執著於在過去畸形且錯誤的關系上,尋找某種正確性。”
南笳頓住。
周濂月目光不移地注視著她,“如果你想,我願意為了你從頭剖析自己。但我認為這種嘗試沒有意義,因為過去的那種關系,我們早就已經結束了……”
南笳呼吸一滯。
她這一陣子一直覺得自己有一種茫然的執妄,但又想不通是什麼。
周濂月點醒她。
她尚在恍惚,周濂月忽輕聲問,“你喜歡嗎?”
“……什麼?”
他沒說話,卻將她的手腕抬起來,湊到他鼻尖。
“壁爐火光”。
還殘餘了一點慄子和開司米酮的香味。
周濂月垂眸嗅聞的模樣,讓南笳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無數個畫而,他們放縱且投入的……
手腕皮膚上,他呼吸落下的地方,像烙鐵燙上去一樣,迅速地燒起來,並隨血液蔓延至她耳後。
南笳無法呼吸,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背到身後去拉車門,手指微微顫抖。
她不敢去看周濂月,或許他在笑,她無從得知了。
門拉開,周濂月往後退了一步,她順利打開車門,低頭鑽進去。
周濂月自車前方繞回到駕駛座。
南笳轉頭看著車窗外,依然不去看他。
過了好一會兒,車子沒有啟動。
她覺得疑惑,轉頭去,卻正看見周濂月鎖上手機的動作。
南笳意識到,“……你是不是在看我微博?”
周濂月沒作聲,輕笑一聲,啟動車子。
南笳v:陽光從不偏頗。
hotograh by知名不具
第52章 (遲早被你逼瘋)
初六,南笳回到北城。
留給她下次彩排的時間,隻有五天。
關姐聽說她又選一首粵語歌,打電話來委婉勸說,其實沒有必要,不容易給觀眾以新鮮感。
南笳問:“是節目組那邊有意見?”
“那倒是沒有,你本來就是救場的。他們肯定一切以你的要求為準。”
“那就唱這首。”
關姐少見她在不很重要的事情上如此堅持,便問:“這首歌對你有特殊意義?”
“沒。就單純喜歡。”
關姐暫且不再糾結這件事,轉而說道:“然後就是你那條微博……”
南笳搶先認錯,笑說:“我錯了關姐……以後不這麼發了。”
因為那句“知名不具”,有粉絲在評論區一直瞿子墨,更有甚者將其解讀為了官宣:拍照地點在南城,那一定是姐姐帶人回家見家長了!
等團隊注意到評論區的風向時,想要處理已經來不及,也不能刪微博,不然更不知道評論會如何發散。
南笳趕緊聯系瞿子墨向他道歉。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腦子一時輕飄飄發的一條微博,會牽連到他頭上。
瞿子墨告訴她沒事,並隨後發了一張和父母的全家福,定位是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
一個南半球一個北半球,間隔一個太平洋。
變相地替自己澄清,也替南笳解了圍。
南笳在微信上發跪地痛哭表情包:我欠師哥一個大人情。
瞿子墨:那師哥能不能用這個大人情換你一個小秘密,這“知名不具”是誰?
南笳:時機成熟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現下,關姐笑說:“你知道就行,以後發微博三思。當關注你的人多了,你的一個標點符號都有可能引發聯想。”
五天時間,又要糾正發音,又要練習唱法,時間很趕。
好在最後彩排和錄制一切順利。
之後,南笳便得準備進組拍戲。
今年上半年就兩部配角戲,題材各不相同,一部諜戰片,一部武俠片。
都是大導的好本子,但因為不是帶資進組,憑目前南笳自己的人氣和演技,隻爭取到了女三、女四的戲份。
南笳一貫認為沒有小角色隻有小演員,好劇本裡一個記憶深刻的配角,比差劇本裡扁平的主角更有意義。
況且,她還沒演過年代戲和古裝戲,多有新鮮感。
——
進組前,南笳除了揣摩角色,就是在做儀態和禮儀方面的特訓。
這天,南笳上完課,坐在保姆車裡,一邊喝水,一邊查看手機。
微信裡有很多未讀消息,大多不很重要,懶得馬上就回。
她往下翻,看見列表裡浮上來一個“許助”,很有些意外。
點開看,許助問她:南小姐要去拍戲了?幾號進組?
南笳笑了,擰上水瓶放到一旁,打字回復:許一鳴,你帶薪假休完啦?
許助:……
南笳:怎麼樣啊,傷好了嗎?
許助:差不多了。反正還有個助理,有什麼我倆分攤著做。
南笳故意逗他:別說,你不在的這陣子我都不習慣了。
許助:……南小姐饒了我吧,我還不想被開除。
許助再問了南笳一遍,什麼時候進組。
南笳:你讓你老板自己來問我。
許助:……好吧。
沒一會兒,手機就來了一個電話。
她發現周濂月這人似乎很不喜歡用微信,她與他微信溝通的的次數,大抵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接通後,南笳稍稍坐直了身體。
周濂月聲音聽來略有兩分鼻音,“……要進組了?”
“嗯。就過幾天。”
“吃飯了嗎?”
南笳往車窗外看一眼,此刻車流密集,司機不耐煩的鳴笛聲時起時伏,北城最叫人耐心盡失的晚高峰。
南笳笑說:“你要請我吃晚飯?”
“今天恐怕不行。我……”他像是克制不住,悶沉地咳嗽了一聲。
南笳頓了頓,“你是不是感冒了?”
“還好。”
南笳轉頭看了一眼小覃,捂了一下手機聽筒,輕聲跟她確認,今天是不是沒有別的安排了。
小覃點點頭。
南笳對電話那頭說道,“要我過來看看麼?”緊跟著補充一句,“……如果你方便的話。”
那端靜默了一霎,“好。”
“你現在在哪兒?西山那邊?酒店裡?”
“不是。”周濂月報出地名。
南笳愣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