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船三年又三年》, 本章共3544字, 更新于: 2024-11-01 14:12:03

“沒關系。”林以然彎下身子去撿。


邱行聽見動靜掃了眼,林以然正抽了張紙在擦,邱行一邊跟林哥說話,隨手把他沒用過的勺子放到林以然碗裏。


“你哥好蘇。”旁邊女生說。


她話裏意思把邱行當作林以然男朋友了,他們這一夏天都被當作是情侶,林以然也不解釋。


她說這話時林昶夾了塊排骨給她,林以然莫名覺得有點好笑,於是笑了下說:“你……”


林昶這個人實在讓人說不出“你哥”,林以然卡了個殼,說:“你這個也挺……挺好的。”


“他啊?”女生瞥了眼林昶,“哧”了聲。


她臉上的鄙視意味太明顯了,林以然問他:“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


女生湊過來,在林以然耳邊說:“我打賭輸了,對付處幾天。”


林以然驚訝地看著她,女生笑笑地說:“美女別這麽看我,誰不心動。”


林以然雖然沒說什麽,可她的表情也足夠明顯,女生問她:“學習挺好吧?一看就是好學生。”


不等林以然回話,她又說:“什麽年代了,談戀愛還算個事?”


她這句話聲音有點大,桌上人都看了她一眼,連邱行都擡眼看過來。


林以然手肘輕輕碰碰她,示意她小點聲。


這邊她倆說話,那邊林哥和邱行喝了點啤酒,喝得不多。


邱行還是沒同意,搖頭說:“先將就著吧。”

Advertisement


“你油鹽不進啊?”林哥說他。


他是真為邱行好,邱行雖然管他叫哥,可他看邱行就是看侄子的心態,看邱行這麽難不忍心。


邱行知道林哥真心實意想給他拿錢,也說了句心裏話,說:“哥,我還債還得都惡心,我想想我快還完了才覺得有盼頭。”


“你該!”林哥無聲地罵了他一句,又說,“誰讓你還的?我當時說沒說過不讓你還?家裏錢都給出去就算了,你爸人都沒了,你爸沒了賬就清了。”


邱行沒反駁,隻笑了笑。


“你把廠子賣了,把你爸那些車都賣了,把錢分分能還多少是多少,這就夠意思了,你還接著還?”林哥說得脾氣上來了,罵邱行,“你就是缺心眼!”


邱行老實坐著挨罵,不回嘴。


“你爸要活著你願意幫他背著債都行,你爸都沒了,沒有落你頭上的道理!”林哥喝了酒,說得有點激動。


邱行這時才開口平和地回了一句:“我爸要活著我就不管了。”


林哥說:“人沒了顯你盡孝了?”


邱行靠在椅背上,說:“他要活著他得判刑,那是他該還的,他自己背著。”


林以然轉頭看著邱行,邱行神色還是淡淡的,說:“但他沒了,我就得給他還。他欠的那幾條人命我得幫他賠,命我賠不起,錢一分不能差,我不能讓他當個欠債鬼。”


這天晚上,林以然第一次知道了邱叔叔是怎麽去世的。


電線廠倉庫違建,消防檢查不合格,邱叔叔沒當回事。電路起火的當時,倉庫裏一共十幾個人,死了四個,重傷八個,輕傷五個。


邱叔叔自己就在死的這四個之中。


這場大火那年上了新聞,全省消防檢查整頓了一遍。林以然那時剛上高一,不看電視也沒有手機,也聽說了這次失火案,隻是她不知道那是邱叔叔的工廠。


中央派了調查組來調查失火案,最後的賠償也是調查組給額定的。有家屬不滿意賠償金額,提出要賠償更多,邱行全都接受了。


多少錢都不夠賠人命的,邱行認賠。


家裏的錢、房子、車、工廠、公司,全賠出去了。邱行隻留了兩輛破車,和那個沒有房照的老房子。


方姨接受不了現實,承受不住打擊,沒等事情解決完就病了。


從此都是邱行自己背著散了家當還沒還完的債,考了大車駕照,一個人沒有白天黑夜地跑在路上。


“我爸不是故意的。”邱行把杯子裏剩的喝了,林哥又給他倒上,邱行說,“他不是賴賬的人,他就算活著真判了,該賠的都會賠。”


林哥倒不否認,說:“你爸是講究人。”


“所以我怎麽也得幫他還上,要不他不白吹我了嗎?”邱行笑了,“他吹了十多年,吹他兒子有出息。”


“你是有出息。”林哥看了眼對面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發自內心誇邱行,“三年還了七十多萬,你才幾歲。”


“都是我爸留的底子,他的老本行。”邱行說。


林以然聽得心裏很難受,並不想哭,隻是覺得很悲涼。


命運很會捉弄人,它讓一個人順順當當地長大,然後毫無預兆地在一夕之間把他的所有都拿走,把他的人生徹底翻一面。


邱叔叔死了,方姨病了,邱行唯一留下的隻有還沒賠完的將近九十萬賠償款。


“你哥……”粉頭發女生在桌子底下豎了豎拇指,跟林以然說,“你哥挺厲害的。”


林以然不想說話,對方又說:“咱倆加上微信,等有天你倆分了,你把他介紹給我,我跟他處。”


林以然抿著嘴唇,到最後也沒和她加微信。


*


邱行沒喝多少,他不愛喝酒。


林哥後來又喝了白酒,他倒有些喝多了。林以然幫著把桌子收拾了,才跟著邱行回家。


他們沒打車,慢慢地走在路上。城郊車不多,老城區的街道,電線亂糟糟地露在外面,它就像林以然小時候的樣子。


兩人並肩走著,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走到下一個路燈底下縮短,然後再漸漸拉長。


“邱行。”林以然叫他。


邱行看向她:“嗯?”


林以然試探地問他:“你還欠多少?”


“幹什麽?”邱行問,“要幫我還?”


林以然小心地看他,問:“可以嗎?”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今天的邱行還挺愛說話的。他擡起手按在林以然後腦勺上,亂七八糟地搓了搓,說:“不可以,你的錢你留好,自己留著買房子。”


“先還給別人,等你有錢了你再給我,不是一樣嗎?”林以然隻是不想看他再這麽辛苦了。跟著他兩個月,她知道邱行在路上是什麽樣的。


“別人聊幾句你就要替人還債,你這麽好騙啊?”邱行手還放在她頭上,帶著些力度地按著,“讓野男人騙了。”


林以然皺著眉說:“你也不是別人……”


“那我是誰,”邱行隨口說,“我是你十年沒見過的鄰居。”


“你是邱行。”林以然立即說。


“誰也不行。”邱行說,“你的錢不要給任何人用。我也不想再欠任何人的錢。”


在這件事上邱行是不可商量的,他特意強調林以然和別人沒有不一樣,都是他不願意接受一分錢的人。


邱行身上有他很矛盾的地方,他對林以然好,他跟林哥很親,可他的世界又是把所有人隔絕在外的。他並不真正容納任何人,也不接受別人真正接近他。


就像上次邱行讓林以然在人生原本的路上不要掉下來,每當林以然覺得和他關系足夠親近,邱行就會在下一刻拉開,讓林以然看到邱行世界外面罩著的那層玻璃。


他似乎在任何地方、任何人面前都能隨時抽身而去,毫不留戀。


*


林以然沉默著走在邱行旁邊,兩公裏多的路,兩個人沒有走太久。


再拐一個路口就到家了,邱行突然說:“到了學校別說你家裏的事,包括你室友。”


林以然聲音小小的:“知道了。”


“談戀愛可以,別被人騙了。”邱行又說。


林以然腳步頓了下,擡起眼去看他。


邱行當沒看到她的眼神,繼續說:“別誰說什麽你都信。”


林以然重又提起腳步跟上他,不回聲,扭臉看向一邊。


分別在即,邱行開始囑咐林以然,這次他明顯比之前分別那次說得多了。


他說話林以然就“嗯”一聲,回應不多。


路邊的燒烤店有人在喝酒,林以然低著頭聽邱行說話,也無暇去看路邊喝酒的人。


等走到近前,有人突然伸手拉了下林以然的胳膊,動作來得太過突然,林以然被一把扯了下去,她低呼著被扯得摔在坐著的人身上。


“撞我身上了你。”那人摟著林以然,低頭看著她說。


這人渾身酒氣,林以然立即起身,心跳還沒恢複正常,緊接著便猛地一沉——


她認出抓著她的這個人就是之前在家門口堵著她的人之一。


邱行朝她伸手,林以然胳膊還沒被剛才那男人松開,男人油膩的大手攥著林以然細瘦的手腕。她一把抓住邱行的手,搭上的瞬間邱行一使力,把林以然拉到自己懷裏,手扣了下她的腰。


“松開。”邱行說。


說話的同時邱行另一隻手提起了一隻啤酒瓶。


對方一桌四個人,邱行眼神半點不怵,隻盯著抓著林以然的光頭。


“你說放就放?”對方不但不放,還挑釁地搓了搓林以然的胳膊。


林以然讓她搓得惡心,另一隻手抓著邱行的衣服,眼睛緊緊閉著。


她驚惶地叫邱行,邱行安撫地在她背上拍拍,隨後放開了她。


光頭抓著林以然的手腕,擡起來作勢要放在嘴邊親一口,不等他嘴湊過去,邱行一酒瓶照著他臉用力抽了下去。


這一酒瓶讓對方松開了林以然的手,也讓場面瞬間亂了起來。另外幾個人都站了起來,邱行推了林以然一把,示意她走。


邱行踢了他們的桌子,這四個人都喝高了,邊上放著幾箱空瓶,幾個人站也站不穩,卻一身蠻力。


店裏有人跑出來看熱鬧,老板娘尖叫著喊他們別打了。周圍亂成一團,林以然這次卻不害怕了,非但不怕,還繃著臉抄起了一旁的椅子。


她兩隻手舉著椅子,往喝高了的幾個人身上砸,單薄的身體把椅子掄得高高的。


老板娘的尖叫聲刺耳地持續響起,林以然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隻顧砸人,誰朝邱行過去,她就朝誰掄。


不知道多久以後,邱行朝她伸手,林以然便把椅子扔了,攥住邱行的手,被邱行帶著跑了。


他們在街上猛烈奔跑,身後有兩個人在追。


林以然不回頭看,隻跟著邱行一直向前。空氣湧進肺部,脹得胸腔尖銳地疼,眼前一片模糊,卻有一種沖破一切的暢快。


用力地呼吸和奔逃,每一個細胞都肆意,血液在身體裏奔流、沖撞,心髒每一下都撞上骨頭。


他們穿過風的夾縫,從路燈的光下鑽過去。


直到被邱行帶著進了一條完全黑暗的胡同,林以然還在劇烈地喘。


邱行也喘著粗氣,把林以然塞在自己和牆壁中間,大腦放空,太陽穴處脈動砰砰地跳著。


林以然的眼睛在黑暗中細碎地閃著光。

潛力新作

  • 情場作戲

    失憶後,我誤把死對頭當老公。 還住進了他家裡。 恢復記憶這天,我正拽著他的袖子要親親。 記憶襲來,我渾身一僵,剛想逃跑。 向來冷漠的他卻蹙著眉,低頭親了我一口,語氣無奈: 「好了,現在能乖乖待在家裡了嗎?」

    恐婚不恐你

    不婚主義姐姐vs忠犬弟弟 姐姐,我想和你睡覺。

    網戀遇到死對頭

    我裝妹子在遊戲裡跟大神網戀。 由於操作太猛,大神質疑:「真是妹子?」 猶豫半秒,我把死對頭葉賀的偽娘照甩了過去:「哥哥,好看嗎?我超燒的。」 大神掉線了…… 第二天,我被葉賀按在公共浴室的地上:「裝女的騙我網戀,還發老子照片是吧?」 他往我屁股上甩了一巴掌:「一會兒你就知道,老子不光臉好看,看不見的地方更好看!」

    男朋友出軌之後

    男朋友出軌,我睡他兄弟。 他捏著我的下巴,大拇指摩挲著我的嘴唇:不舒服就告訴我,舒服……也要跟我回饋,知道嗎? 要怎麼……回饋? 我還沒問出來,他就開始動作,而且速度有些猛,我沒有防備,忍不住叫起來。 他跟著笑:就是這樣回饋。

  • 你要嘗嘗我的腺體嗎

    所有見過我的人,都會稱贊我的才華能力,外貌身材 最後遺憾地嘆息一句: 「可惜了,是個 omega 就好了。」 我的後頸光潔平滑,沒有腺體 但我其實是如假包換的 omega 隻是腺體長在了一個…… 難以啟齒的地方 退一萬步講,難道真的沒有人願意標記我皮燕子嗎?

    地母

    每年農歷鬼月。奶奶都會在村頭那棵被雷劈得隻剩一半的老柳樹下挖個坑,把我活埋。最先都是淺坑,一歲埋一天,兩歲埋兩天。

    國色生香

    宋嘉寧長得嬌艷嫵媚,隨母改嫁國公府,她力求端莊,卻還是被霸道繼兄盯上了。 心肝亂顫,宋嘉寧偷偷塞了趙恆一塊兒糖:我對你好,將來你得替我撐腰啊。 趙恆遂撐她腰,一路榮華共享、國色生香。

    第二春

    手術全麻後,我胡言亂語跟麻醉師姐姐表白。麻醉師姐姐笑笑,說我有周醫生了,可不能太花心。意識完全消失前,我好像說了一句:「已經分手了,我不喜歡周渠安了。」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