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那邊,我會多觀察,這種事可能機會教育和相處比較重要。”她交待,“你和爺爺奶奶也別太著急,小孩子很敏感,會根據大人的情緒來調整自己的情緒。他如果感覺到你們焦慮,他也會焦慮的。”
“這個知道。”
“那麼,再見?”她做了個拜拜。
方洲站在門口,卻沒走,隻看著她叫一聲,“雲舒——”
賀雲舒舉起食指豎在唇前,道,“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來,但千萬別說。”
不說,就是什麼也沒發生,大家就還能作為孩子的父母親和睦相處。
譬如今晚,吃著飯,聊著天,不牽動任何情緒和感情,坦誠地交換看法,商量怎麼做對孩子好。
說了,難免傷筋動骨,無數的傷心往事湧上心頭,再無法平靜的。
方洲看著她的眼睛,卻怎麼也平靜不了,伸手用力抱住她。然還未來得及體驗那溫暖和馨香,便被一把推外面,撞上走道欄杆了。
她對他惡狠狠一笑,“再見。”
方洲眼睜睜看著老舊的木門關上,最後一線燈光也消失在黑暗裡。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下樓。
樓下站了會兒,忍不住抬頭看。
賀雲舒的窗戶還亮著,她的影子落在窗玻璃上,頭頸呈一道優美的弧線銘刻在他心上。
他跨越千山萬水,滿腔赤誠而來,卻獨自歸去。
第七十九章 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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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舒被方洲情不自禁的擁抱弄得有些惱火。
她猶豫了好幾次要不要再將他拖黑名單去, 可想起小熙又算了。
然而這些惱火,在過了幾天後卻轉了個方向, 覺得方洲的存在可能會有用。
起因, 還是那一場吃牛肉的被動相親。
她以為提前結賬走人已經將拒絕表現得很明白了, 但那位王警官似乎不那麼想。他對她生了莫名的好感,從同事大姐那裡要到電話號碼後, 開始發起聊天攻擊。
賀雲舒在收到陌生號碼的‘你好’二字時沒注意, 以為是人發錯了, 不必理會就是。
結果源源不斷的自我介紹, 表達他對她的喜歡和欣賞,約她有時間爬山遊春。
她猶豫了很久, 找了個好借口拒絕, “抱歉, 最近工作有點忙, 休息時間已經定好了陪孩子們。”
然而過於委婉的拒絕人不當拒絕,認為她不好意思,反而很積極地約, “那什麼時候有空呢?”
什麼時候都不會有空。
她沒回那個短信, 去問同事大姐怎麼回事。
大姐很曖昧地對她笑, “人家覺得你人很不錯,想追追試試。你也不要太悲觀絕望, 談一下嘛, 也許這次就對了呢?”
神TM的絕望啊!
賀雲舒可從來沒覺得自己對未來絕望過, 隻是人生路稍微規劃得和常人不同而已。
可這小地方還是比較保守嚴謹, 一旦相親和戀愛,勢必走向結婚。人要多談幾個或多分手幾次都會被視為耍流氓,若她直言自己隻要戀愛不要結婚,肯定會被整個人否定。到時候,何談人品,何談正經工作,又何談扶貧?
她感覺這事有點棘手,需要慎重對待,於是對同事大姐說了真心話,“下半輩子當真不結婚,不想耽誤他人。”
哪裡知道王警官轉頭就在手機上勸說她,“一次婚姻的失敗無法對整個人生下定義,人要往前走向前看,不能沉溺在痛苦之中。”
話是好話,但出來的效果慘不忍睹。
賀雲舒絞盡腦汁,紛紛又找了要養兒子,要照顧父母,之後要回平城等等理由,但都被對方以,“會真心照顧孩子,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平城又不遠”等等理由給擋了回來。
她這算是知道了,在‘女人必須要找個依靠’的大前提下,她任何獨身的借口都會被人看著逃避生活。
如此一番,不得不祭出方洲這杆旗幟了。
“其實,我還想和前夫復婚。”
賀雲舒說出那行字的時候,整個人打了個寒顫。
莊勤聽她轉述後更是笑瘋了,說,“你怕啥?要那王警官當真不錯,你談一下又怎麼樣?”
王警官確實很不錯,一看就是誠實可靠的居家男人。
但是,賀雲舒覺得自己渣啊。
復婚的理由確實見效果了,同事大姐從王警官那裡得到了轉述,同情地看著她道,“既然離了,就輕易不能回頭的。對方把兩個兒子都搶了,肯定一點情面都不想留給你。你何苦一個人?找個疼愛你的,再生個孩子,人生完全可以重啟。”
雖然勸說的話不對賀雲舒的心,但到底是接受她不想找新人戀愛了。
不過,王警官有些不太能接受,親自開車來一趟,給賀雲舒送了花。
“女人想要的浪漫,我都會努力給。”王警官在短信上表白自己,“你可以試試我的誠心。”
賀雲舒沒轍了,隻好祭出狠招。
方洲。
“手,搭我肩膀上。”賀雲舒走到方洲面前,笑著說。
方洲驚了一跳。
他上次沒忍住手,略抱了她,被她推開不說,還那種兇神惡煞的表情。回平城後,他進行了深刻的反省,知道自己還是著急了點。他思慮再三,開始安排自己和孩子們的出行計劃。取消了幾個會面,年度會議往後面挪了挪,又去幼兒園請假,硬生生挪出來五天時間。
來的時候做好心理準備,賀雲舒肯定隻理孩子不理他。
誰想到剛下車,賀雲舒居然主動要求身體接觸?
方洲心知必有緣由,但佔便宜的事容不得猶豫,右胳膊直接架她肩膀上去了。
順勢的,左手去摟了她的腰,呈一個擁抱的姿態。
這一次她沒躲,還衝他笑了一下。
他心頭一熱,秉持著便宜不佔白不佔,佔了再認錯的態度,親了她額頭一口。
賀雲舒被親了,臉上的笑沒收,嘴巴裡卻刻薄,“你可真會吃豆腐。讓你搭個肩膀,你來個擁抱;對你笑一下,你就親一口。”
方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全身上下骨頭都是飄的,完全不在乎這點諷刺。
他眼睛到處看,問,“你遇上什麼事了?故意跟我親熱?誰騷擾你?”
“想得還挺多。”她往車裡看了一眼,小範正在收拾駕駛室,倆小娃在後座的安全椅上睡得香。
“由不得人不多想。”方洲美人在抱,舍不得放,幹脆將下巴擱她肩膀上,“你們那種單位,同事搞得好就要相處一輩子,親近也太親近了些。肯定關心你個人生活了,是不是還給你找相親對象呢?”
說對了。
賀雲舒用力拒絕王警官很多回,也不知道是哪兒沒作對,每拒絕一次他的熱情度更上升一分。短短個把月裡,堵著她送了好幾次花和禮物。
辦公室一群人樂見其成地瞎起哄,無論她怎麼辯解也沒用。在群體環境裡,很多言不由衷的愛情和婚姻就是被外人給強推出來的。
她如果不想點辦法或者做點啥,必然要成為強扭的瓜。
基於以上,她再對方洲有意見,也得將他亮出來。
就當遛狗了。
賀雲舒指著門衛室,“走吧,帶你去辦個出入證。”
方洲點頭,手衝車裡,讓小範給幾包煙,摟著她一道過去。
宿舍樓緊鄰著街面,街坊都是熟面孔,還有好幾個新進的辦事員路過。
賀雲舒因為長得好看,平日就挺惹眼的。她這會兒跟個大高個的男人招搖過市,那男人又明顯帥氣逼人不類凡俗,就更惹眼了。
特別是門衛大叔,眼睛都沒錯一下的盯著看。
她笑道,“叔,這是孩子爸,帶孩子們過來玩幾天。後面幾天進出頻繁,你給弄個出入的牌子吧。”
門衛緊盯著方洲看,恍然道,“啊,過年那會兒來找你的,就是他吧?”
再對也沒有了。
方洲接了一聲謝,把煙全塞給他,換了一張手寫的出入門卡。
賀雲舒把方洲遛夠半圈,保證大多數人都看清楚兩個搭在一起的手後,才開始弄娃上樓。
他們睡得太沉,被搬上樓也沒醒,接觸到寬大的床鋪後幹脆翻滾著過去了。
小範幫忙拎了好幾個箱子上來,還有方太太順道兒給賀雲舒的一些補品。
賀雲舒給他水,又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麼填肚子,結果人很識趣地跑走了。
“你上哪兒招的人呢?”她問方洲,“看起來悶,其實還挺機靈的。”
方洲自行開冰箱找東西吃了,咬著蘋果道,“以前車場看門老頭家的兒子,當完兵回來沒找到工作,打電話給我。我問他開車好不好,他說好,就給弄身邊了。”
“老秦不用了?”
“用啊,主要接孩子們。”他坐凳子上看她開行李箱子。
這屋子比起上次來有點兒變化,廳裡多了個放雜物的小架子,牆角增加了兩個玩具盒子;臥室裡那個床本來是一米五寬的,不知她用什麼辦法給加寬了點兒;廚房裡還多了個淨水器和熱水寶,顯然是給孩子準備的。
方洲盯著她看了會兒,問,“身邊沒個男人,不方便吧?”
賀雲舒看他一眼,打開衣櫃放東西,道,“你們男人很奇怪,瞧見一個單身女人,要麼覺得沒人要,要麼覺得人哪兒有問題,要麼覺得人自卑,少有覺得人家自個兒想單。”
“我不是這樣想的。”
“可你肯定有另一個想法。”她嘆口氣。
“什麼?”
“女人要沒戀愛,那就是沒主,可以出手試試;女人要是單身,但有別的男人看上了,意味著可能有主,掂量掂量自己,還是別上了。”她道,“這是什麼?雄性劃地盤,規避競爭?”
方洲將蘋果啃得隻剩骨頭了,道,“我倒是想競爭競爭,就怕你嫌我煩。你要不嫌,告訴我纏你的是誰,我幫你處理了。”
賀雲舒白他一眼,那就算了吧,成年男人搞這個實在難看。
再說了,她討厭的是這種男人才算人的風氣。
賀雲舒將行李弄完,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弄晚飯了。
同事大姐那邊卻來了短信問,“雲舒,你前夫送孩子過來了?”
她笑了,斟酌了一下用詞,回短信道,“對的。跟他商量了很久,還是借著我過生日的機會才給見一見。”
“確實太不講道理了。這樣的人,你圖他什麼?”
圖什麼?
賀雲舒抬眼看方洲,他隨意地坐在簡陋的環境裡,姿態放松裡又帶了幾分端正,仿佛日常巡視地盤的老虎。昏黃的燈將他的眉眼照得分明,連眼睛裡的些微疲倦也蒙了一層美好的濾鏡,更不用提白襯衫託著他的臉,顯得有些貴氣。
能圖什麼呢?最開始圖的好像就是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