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來頭地心裡一痛,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陳煥庭沒有猶豫:“是。”
蘇然低下頭,退後一步,笑道:“是,你是對的。”
這時,身後有人叫道:“陳煥庭?煥庭學長,是你嗎?”
一個長發飄飄的身影走過來,蘇然看不清她是誰,但卻莫名能嘗到空氣裡她笑容的甜味,就像蛋糕店的甜品一樣。
“我就說是你,”甜品說道,“景明學長跟我說你最近在跑步,我想巧了,我也在跑步,說不定會遇上,沒想到還真遇上了。”
能在這犄角旮旯黑黢黢看不清對面長什麼樣的地方巧遇上,不是練就火眼晶睛的孫悟空那就是前世擰斷脖子的緣分。蘇然忍不住想。
“蘇然學姐?”甜品還認出了她。
“你是……?”蘇然努力認人。
“我是周雯。”
“哦……原來是你。”蘇然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們跑步嗎?一起?”周雯大方地對陳煥庭發出邀請。
“我今天的運動量夠了,”蘇然說,“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個人真作。
第25章
Advertisement
陳煥庭再沒有在夜晚的操場上見過蘇然。
蘇然陷入了人生二十四年以來,最深刻的反省。
她是怎麼了,她是一個有男朋友的人,怎麼可以去招惹別的人?她內心焦灼而慌張地承認,是的,她應該是喜歡上陳煥庭了。但這怎麼可能,她明明不是喜歡的沈睿嗎?可這份喜歡,好像和沈睿的喜歡不一樣。她和沈睿異國這麼久都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思念;她和陳煥庭隻是庭三個月沒見,她心裡就蓄積了厚厚一層想看到他的衝動。他的微信朋友圈、他們的對話,被她一遍一遍地翻出來;“忙嗎……”“在做什麼……”一遍一遍輸入對話框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她像是在賭氣,又像是不甘心,內心反復地唾罵自己,可最後還是不要臉地去操場夜跑假裝“偶遇”。
當陳煥庭抱著她的時候,天知道她是多麼拼命才抑制住想擁抱他的衝動。
完了,蘇然,她對自己說,你變了,你變成一個沒有道德底線的人。
活該陳煥庭對你說“知道做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嘗試做”。
他已經很紳士地給你留面子了。
他一定打心眼裡瞧不起你。
想到這裡,蘇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伸手一摸,竟然是淚。
這種感覺,真是難受極了。
-
這一晚,蘇然輾轉反側。
她前前後後想了很久,覺得最大的問題出在她和沈睿的異地戀,空間距離使得她的生活出現了空虛,陳煥庭也許就是她一時新鮮的精神寄託。她要努力將事情扳回正軌上,要加強與沈睿的聯系,要維護好以前的感情。她甚至覺得,或許可以和沈睿開誠布公的談一下——他們從小就是值得相互信任的朋友,他曾經多次幫她檢查出作業的錯誤,這次也能告訴她症結所在。
所以,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內,蘇然主動和沈睿打了很多視頻電話,但要不就是沒接,要不就是沈睿在忙,沒說幾句就掛了。
她不知道,那個時候,沈睿的溫柔鄉已經悄無聲息地將他包圍。
沒過多久,她收到一封L開頭、@後面是沈睿大學地址的郵件。裡面有一張照片,一位女生挽著沈睿的胳膊,笑得很開心。
這一刻,蘇然腦海一片空白。
可奇怪的是,她卻也能很鎮定地看完這個名字的拼音和這張照片兩人的表情,甚至內心松了一口氣。
-
蘇然拒絕了秦玲老師的回訪青山村的邀請。
可沒過一天,她的導師戴老師告訴她這周的出差調研點是雲龍鎮的福利院,青山村屬於雲龍鎮的下轄村莊,正好與學校團委一起過去。
蘇然想到自己回復秦玲的理由是導師不放行……
真是啪啪打臉。
更讓她感到難堪的是,上了大巴車,她假裝找座位,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三排的陳煥庭。
他的目光幽深而明亮,與她交錯。
蘇然覺得那眼神就像一記無聲的耳光,啪一下扇到她臉上。
她想如果我解釋,是不是多此一舉,又欲蓋彌彰。
她隨便找了個座位,把自己埋起來當鴕鳥。
活動是兩天。
蘇然盡量避免與陳煥庭的接觸,她隻在第一天上午參加了學校與村裡一起舉辦地聯合會,陳煥庭以“梅遠基金”的參與者和“物託幫”的主創人的身份與校領導、村幹部一起坐在臺上,人模狗樣地侃侃而談。蘇然在會場裡如坐針毡,隻聽到一半就起身離開,在村頭等了半個小時公交,又坐了一個小時公交,到了雲龍鎮的福利院,採集那裡的數據。
雲龍鎮的福利院裡有兩名老師、八個小孩。一名老師是村裡的退休老師張玲陽,另外一名是一位跛著左腿、左手顫抖的殘疾人。張玲陽說她方芳,也是福利院的孩子,十五歲出去打工,工地裡被攪拌機傷了左邊身體,老板不賠,又沒錢打官司,隻好回到鎮上。鎮裡的幹部見她實在可憐,便讓她來福利院幫忙,重活幹不了,洗菜做飯還行,吃住都在福利院,每個月100塊低保。
八個小孩兒年紀最小一歲,最大十二歲,清一色都是女孩兒。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福利院的條件不算好,一個院子,兩層小平房。但是相比無人看管的孤兒,能進福利院也是一種幸運了。蘇然在福利院呆到第二天上午,吃過午飯乘坐大巴車回到青山村,等著乘坐校車返校。
下午的活動是去年參加“梅遠基金”同學帶領今年的新同學參觀橋梁,同時分享經驗。蘇然沒有去河邊湊熱鬧,她待在羅翠翠家裡等待發車。今天周日,羅翠翠擺了椅子和桌子在露天壩子裡寫作業,蘇然坐在旁邊幫羅大發摘菜,大黃趴在地上曬太陽。
有人悄然在她旁邊立了很久,說道:“你還會做這個?”
蘇然抬起頭,陳煥庭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若是平時,這無非就是一句打招呼的話,但此刻落入蘇然耳朵卻讓她覺得諷刺。
她沒什麼好氣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陳煥庭蹲下身,伸手摸大黃的腦袋:“我來看看翠翠和羅爺爺。”
“你的活動不是在河邊嗎?”蘇然頭也不抬。
“結束了。”他淡淡說道。
蘇然不評論,隻一下一下狠狠地摘青菜。
這時,羅大發給陳煥庭端個了小板凳,兩人開始闲聊。羅翠翠被他們的聊天吸引,不時停下筆目不轉睛地看著陳煥庭。
蘇然胡亂弄完最後一把青菜,走到翠翠旁邊,說道:“翠翠,我們去那邊寫吧。”
羅翠翠戀戀不舍:“為什麼啊?這裡不是很好嗎?”
“他們聊天打擾到你了。”蘇然說,“你一直分心。”
陳煥庭聽出蘇然的逐客令,默了默,和羅大發結束了聊天,抓了一把雞飼料,到一旁的雞圈裡喂雞。
不知是食物的誘惑還是異性的吸引,一群母雞對陳煥庭的到來顯得格外亢奮,“咯咯咯咯”的蜂擁而來,有兩隻為了更靠近陳煥庭還張開翅膀互相懟了起來。
蘇然看了眼雞棚的喧囂,覺得更加煩躁。她問翠翠:“翠翠,你覺得吵不吵?”
羅翠翠一臉莫名,認真聽了周圍的聲音——山間鳥鳴和村社雞鳴,偶爾遠處一兩聲犬吠,這不都是平日裡正常的聲音嗎,哪裡吵了?
羅翠翠雙眼無辜:“不吵啊。小蘇姐姐,你是說什麼吵?”
蘇然被翠翠的童真噎住,不知怎麼回答。
陳煥庭聽見她倆的對話,默然看了看蘇然,將手中飼料拍幹淨,說道:“那我走了。”
羅大發從廚房追出來:“小陳,這就走了?剛給你把水燒上呢,喝點水再走吧。”
蘇然依舊背對陳煥庭,指著翠翠的作業本:“你看,3+2怎麼等於6?再認真想想?”
陳煥庭立了兩秒,說:“老師叫我了,不麻煩您,我先走了。”
羅翠翠站起來,越過蘇然,對陳煥庭大聲說道:“陳叔叔再見!”
陳煥庭:“……”他衝翠翠笑了笑,抬起眼,不期然見蘇然慌亂地將視線移開。
“煥庭學長!”有個清脆的聲音蹦蹦跳跳地傳來,周雯從一沓青石板上跑下來,“活動沒結束你怎麼就走了呢?劉哥說你可能在這裡,我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在這裡。”
語音剛落,劉景明也下來了,剛要說“煥庭你跑這裡來幹嘛”又臨時止住——他看到蘇然也在。
周雯也看到了蘇然,愣了一下,笑著打招呼:“蘇然學姐回來啦?”
“回來了?”蘇然覺得意外,她知道自己離開過青山村?
“是啊,昨天煥庭學長見你中途離開,以為是秦老師有其他安排,便去問了問,秦老師是說你去鎮上福利院做課題了嘛。”周雯說道。
蘇然聽到這話,不由看向陳煥庭。
陳煥庭卻看著周雯與劉景明:“我過來看看羅爺爺和翠翠。河邊活動都結束了嗎?”
“差不多了,”劉景明說,“現在自由活動,5點半在村頭集合。”又和蘇然打招呼,“好久不見,最近忙不忙?”
蘇然笑道:“還行,論文要開題了。你們呢?”
劉景明說:“差不多,佛系開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