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暑假青山村“梅遠基金”,完畢;
2014年9月運營公眾號,捐贈衣物;
2016年9月福利院捐贈2萬元;
2017年1月福利院捐贈1萬元;
2017年4月福利院捐贈1萬元;
2017年7月福利院捐贈1萬元;
……
後面記錄很有規律,每隔一個季度蘇然都會給福利院捐贈1萬塊,從2016年9月開始一直持續到最近的7月,從未間斷。
許誠美越看越迷糊:“這什麼,做好事寫到日記本裡?”
“第一頁記了一個電話,我今天上午打過,就是A市雲龍鎮的福利院,青山村屬於它的轄區。據我所知,蘇然研究生畢業之後就回了B市,可是她卻一直給A市的福利院獻愛心,”白素輕輕說道,“而這個福利院,陳煥庭有一個習慣,空闲時候,他會去雲龍鎮福利院做義工。”
許誠美咽了咽口水,聞到了奸情的味道:“所以……他們是在福利院約會?”又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約會地點也真是很有創新精神。”
白素卻搖頭道:“不是的,陳煥庭在和我復合之前就在那裡做義工,如果真是在福利院約會,那後來根本不會有我的戲;更何況,他曾經帶我去過一次,是我自己覺得無聊,後面不去了。”
“媽耶,我聽得好累啊。”許誠美揉揉太陽穴,“這倆人到底在玩兒什麼啊?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是啊……”白素也無比悵然地嘆氣,“我也很疑惑,我覺得我頭都要爆炸了。他們到底什麼關系?到底有沒有一腿?如果有,可為什麼兩個人看上去就像永不相交的平行線;要是沒有,為何又有那麼玄而又玄的蛛絲馬跡?”
“所以你的結論是?”
白素的目光飄得很遠,過了一會兒才特別平靜地說道,“你問我陳煥庭和蘇然是否曾經在一起過,我也問過很多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我相信這是事實,陳煥庭不可能讓所有人同時撒謊,何況這也根本沒必要。雖然我不知道當初為何他們沒能在一起,但我知道,她也從來沒有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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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誠美被白素的這一番推理驚呆了,腦子裡回蕩的竟是抖音上的神配音:這是高手,這是高手,這是高高手……她回味了一番剛才的話,神思復雜地看著白素,說道:“素素,這聽上去很有邏輯,但是我們還需要證據。”
白素知道許誠美的真實意思,面色悲戚:“我懂。我太了解陳煥庭了,就是因為太了解,所以這些信息在我看來,他真的……”白素有一點哽咽,“真的很對不起我……我今天去幫他做了汽車保養,安裝了一個GPS的定位系統。”
“很好,”許誠美點頭,握住她的手給她鼓勵,“你想辦法弄一張陳煥庭的身份證復印件,我們還需要他的SIM卡。不過——”許誠美探究地看著白素的眼睛,“你想好了嗎,你和我的情況畢竟不一樣——我是真的捉奸在床,下決心和老不死的撕;而你,如果是最後一場烏龍,還被陳煥庭發現你這樣追蹤他,你想過後果嗎?”
白素堅定的臉上忽然出現了迷茫和猶豫。“是真的”和“被發現”,後果會有不同嗎?好像這樣一做,他們的感情就真的走上了不歸之路,沒法回頭了。可是如果不查個水落石出,白素覺得自己這樣疑神疑鬼會瘋掉。一想到陳煥庭對蘇然的欲蓋彌彰,想到昨晚車上的包,想到那張照片,想到筆記本上的記錄,她的心又痒又恨,如千萬隻螞蟻在細細啃噬,耳旁一直有個聲音在蠱惑地說道:去啊,去看看啊,不去看看怎麼知道他是怎麼對不起你的?不去看看又拿什麼來懲罰他、讓他跪地求饒,然後對你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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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色黑得早,快傍晚的時候,天又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陳煥庭開完會已是晚上7點,玻璃幕牆上掛著水滴,外面的車燈迷茫一片。路燈散發著柔軟的光暈,由近及遠,消失在霓虹的盡頭。
身後有人叫他,原來是他將開會的筆記本落在了會議室。他笑著說了謝謝,接過本子,忽然就想到了早上的那一幕——蘇然的表情分明說著她的本子裡遺失了某個東西。但究竟是什麼她又不肯再說。
很貴重嗎?
還是,和他有關,所以她無法啟齒?
陳煥庭回到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喂——周亮,是我,陳煥庭。”
“我知道是你,有來電顯示,”周亮從滿是二手煙的會議室裡出來,“又要報案嗎,陳哥?”
“不是,”陳煥庭說,“上次我從你這裡領走的東西裡有一個本子,你還記得嗎?”
“本子——?哦,記得,”周亮拉開走廊的窗戶,新鮮空氣和零星小雨一同飄進來,“那上面不是還寫著什麼‘青山、回頭’字眼的詩?”
“是的,那個本子裡,你有沒有發現夾帶什麼?”
“夾帶?”周亮回憶了一下,“沒有啊,當時不是你翻了一下本子嗎?怎麼了,掉東西了?”
“……哦,”陳煥庭語氣慢了下來,他連是什麼東西都不清楚,更無法開口讓周明幫著找,隻好說道,“好,謝謝,沒事了。”
掛了電話,他陷入長久的沉默,又拿出手機,點開蘇然的頭像。
這是她的新微信號。真人頭像、真實姓名,沒用可愛的卡通人物或者貓貓圖片做頭像,也沒有昵稱,給人感覺就是很直接、很真實、也很坦然。
可她真的就如她的微信號一樣嗎?如果真的那麼真實,為何早上眼神裡會有悲傷而失望的欲言又止?
還有那句故意寫錯的詩句,又作何解釋?
他沉思良久,在對話框裡打字。
陳煥庭:如果掉了東西,可以問派
一句話還沒打完,他又立刻長按退格鍵刪了個幹淨。
他打開抽屜,翻出一盒早已不抽的煙,裡面還剩三根,抽出一根,走到窗邊,點燃。煙霧嫋嫋,順著上懸窗的縫隙飄出去。外面的雨還在下著,行人撐著傘,像一朵朵花瓣在深海面上緩慢漂浮。
煙不知不覺燒到了指邊,他驚覺有些燙,一抖煙灰紛紛灑落。他回到桌前,狠狠摁滅了香煙,像下定決心一般,點開蘇然的個人主頁,點開右上角的三個點,點到倒數第二個選項:刪除——
系統:將聯系人“蘇然”刪除,將同時刪除與該聯系人的聊天記錄。
取消?刪除?
陳煥庭的食指停在這兩個選項下,遲遲未做決定。忽然他將手機重重往桌上一擱,搖頭苦笑。何必呢,他自嘲,怎麼還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和舉動。他拾回手機,快速而肯定地在蘇然的聊天框裡打字:派出所電話:8475XXXX,然後直接發送。
幾乎是同時——
系統:蘇然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陳煥庭愣愣地看著屏幕半天,表情從意外變得凝重,最後牽起一抹笑,往老板椅後背一靠,竟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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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在家裡端坐了許久,終於等到了陳煥庭開門的聲音。她昨晚一時氣憤難當,留下了蘇然的那張照片,現在想來終於有些後悔和後怕。她仔細地端詳揣測陳煥庭的神情,除了看上去有些疲憊之外,他並沒有什麼與平日裡不同的地方。白素旁敲側擊地說到福利院義工的事情,說下次想和他一起去。陳煥庭的臉上才有了一點意外——白素開始與他同去過一次,但後面便有了諸多借口,陳煥庭看出來她也不是真心想去,便沒再勉強,所以今晚她主動提起,他還是意外了一下,接著也很爽快地答應了,但又說這周末不行,因為晚上收到陳煥庭母親楊素珍的電話,讓他們周末回家吃飯。
其實楊素珍還在電話裡說了些別的。年初陳煥庭的外公楊啟明查出來肺癌晚期,一直在保守治療,雖然他心態很樂觀,但是醫生也和家屬交了底,癌細胞已經轉移,恐怕時日不多。楊啟明退休前是當地重點中學的校長,陳煥庭小學前的大部分童年時光都在楊啟明膝下度過,爺孫感情甚篤。楊素珍在電話裡低沉說道楊啟明最近反復咳血,讓人心痛;又催促陳煥庭的婚事,說和白素既然相識多年,又是舊情復合,穩定了就盡快將婚事辦了——至少先把證領了,好讓老人心安。
楊素珍說道後面言語哽咽,陳煥庭聽得也很沉默。楊素珍忽然想起似般說道,你在A大的那套房子盡快收拾出來,該添置的盡快添置,好做婚房。
陳煥庭聽到這話,忽然思緒就有些亂,腦海裡想起的卻是今晚微信界面上,蘇然刪掉他好友的那一幕。
他沉默半晌說,不,媽,我打算把那套賣掉。
楊素珍奇怪,問為什麼,又補了一句,你當初買這房子也挺奇怪。
陳煥庭彼時正坐在車裡,外面是璀璨溫暖的萬家燈火,而反光鏡中的自己,面色冷峻而倦怠。但他的語音仍舊從容不迫,說當時是純投資,現在他和白素的工作生活範圍都不在那邊,正好可以賣了,在二人工作附近換一套大的。
楊素珍說,那也好,又問白素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陳煥庭說,我會告訴她。
楊素珍聽得一愣,兒子與白素戀愛也有段時間了,都帶回來見過面了,這件事還沒告訴白素?不過陳煥庭一向有主見,楊啟明的事情也讓她憂愁不堪,也沒再細問。
當然後面這些催婚的話陳煥庭沒跟白素提起。他今天格外疲憊,他想如果將這個房子的事情告訴白素,勢必會被她狠狠盤問一番。他沒心情來應付這些可以預料的麻煩對話。他甚至想,幹脆私下解決掉算了,不要告訴她這套房子的存在。可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便被自己掐滅。而此時衛生間門鎖響動,白素洗漱完畢出來。
陳煥庭抬起頭。
她站在衛生間門口擦頭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像在端詳,像在揣摩。
他們好像都有話要說,也好像知道對方有話要說,但都在等對方開口。
終於,白素先道:“我洗完了,有點累,先睡了。”
陳煥庭點頭:“好。”
“你也早點休息。”
“好。”
然後她轉身進了臥室。
一切都那樣平靜。
但都市裡向來不缺乏失眠的人。
半夜兩點,白素再次起身偷翻陳煥庭的電話,卻發現他的微信裡,蘇然的名字消失地徹徹底底。
第19章
曹躍飛幫蘇然將大黃接下車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蘇然的腳好了之後,孫強開車將大黃送了過來。孫強起初是蘇淩霆的司機,看著蘇然長大,離職前是公司中層。蘇淩霆去世後,公司內部動蕩不堪,他不肯站隊,現在在B市另外一個外貿公司就職。他知道蘇然來A市,這次送大黃也查考了她住的地方和環境——也不是不好,啥啥都有、樣樣不缺,但還是忍不住一陣唏噓。
他問:“上次給你的那幾個地址,去看了沒有?”
蘇然答:“隻來得及看一個,因為就在公司旁。但是那個地方已經拆遷了,找不到你說的那個人。再後來腳崴了,就擱置了下來。”
孫強道:“你也別急,你現在在A市工作,可以慢慢來。我微信又發了你幾個,裡面也有詳情,你看了就知道了。”
蘇然點點頭。
離別時,孫強說自己的車留給蘇然開,但是蘇然拒絕了。孫強欲言又止,蘇然安慰他道,說自己腿傷剛好,不適合開車;其他事情也不用擔心,她的社保馬上就到半年,也在準備買房了。
孫強問:“你是真的打算不回B市了”?
蘇然笑了笑:“孫叔,我現在已經真的已經長大了,不是那個被你們保護的很好的小女孩兒了,爸爸在我這個年紀,我都已經滿地跑了。現在我做的事情和愛恨勝負都無關,蘇式藥業也和我無關。我隻想遵循爸爸對我的期望,過真心幸福的生活。”
蘇然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松,可孫強卻聽紅了眼。他擺擺手,不再多說,拉開車門與蘇然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