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打開本子,扉頁上是一首詩和一個蘇然的落款,並沒有什麼異樣。又往後翻了翻,大概都是一些工作筆記,也看不出來什麼異常。
“不要大意。你從後往前翻再看看?”許誠美說道。
白素依言照辦。可沒過兩秒,她手一松,手機和本子一同掉到了地上。
第11章
蘇然晚上睡得並不踏實。她給陳煥庭發了微信道謝,說明天不用麻煩,她自己來他們公司取。但那邊沒有回復。她想著還是打個電話放心一點,但又不知道為何遲遲撥不出去這電話。拖到晚上11點,她終於給自己找到合適的理由:太晚了,不方便,明日他看到微信自然會回復。就這樣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睡去。半夜渴醒起來找水喝,發現微信忽然亮了一下。
她睡眼惺忪地打開。
陳煥庭:好的。
時間凌晨2點36。
瞌睡頓時醒了大半,蘇然想也沒想地回道:你還沒睡?
陳煥庭剛剛處理好公司的事情。網站的後臺出了點問題,恰逢主管的程序結婚請了假,他不得不回公司親自坐鎮。等到一切結束,已經是半夜2點。他靠在電腦椅上,揉了揉太陽穴,拿起手機,意外發現沒有白素的來電或者信息——一條也沒有,以往這種情況,必然會有她的奪命連環CALL或者信息。
但今晚竟然出奇地安靜。他們的上一條聊天記錄還是今晚23:32分,陳煥庭主動給白素發了一條微信,說今天比較晚,讓她自己先睡。
白素也沒有回。
陳煥庭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涼水順著食道一溜煙涼到胃裡。他把消息往下拉,看到蘇然的回復,客氣而禮貌地和他約明天的時間。瞧著那幾個字,他不由自主想到晚上見到她和另外一個年輕男人的一幕。起身的時候,那個男人紳士地虛扶著她,看上去關愛有加。他不認識那個男人,不過現在這些也和他沒關系了。兩年後的初次見面,她不就在飯桌上公開徵婚了嗎?蘇然條件優越,向來是不缺愛慕者。
於是他簡短回復兩個字“好的”。
沒想到對方幾乎秒回:你還沒睡?
陳煥庭愣了一下,反問道:你也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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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半夜醒來喝水。
陳煥庭:哦。公司剛忙完。
蘇然有些意外:這麼辛苦?
陳煥庭:嗯。
蘇然盯著手機半天,這個“嗯”字意味著聊天應該結束了,可不知為何她又說道:今天謝謝你了,我下午手機調了震動,沒看到你的來電,不好意思。明天我大概6點下班。我來取方便嗎?
陳煥庭再次回道:好的。
然後附了一個公司地址。
這時,最後一個離開同事小張過來打招呼,順帶關燈。外面幾排都黑了下來,隻有陳煥庭這裡還亮著。
又有一條新信息。
蘇然:晚上吃飯好像看到你們了。
她說的“你們”,不是“你”。
手機照亮陳煥庭的臉,他沒什麼表情地盯了會屏幕,回道:是的,有點巧,沒來得及打招呼。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飯。
大概隻過了一秒,蘇然回:好的。那早點休息。
陳煥庭:你也是。
蘇然滅了屏幕,將手機放在一邊的床頭櫃上,閉目平躺。她惦記著陳煥庭那裡的東西,想著還是明天一早去他那裡取回來,省的夜長夢多。
窗外零星的汽車聲音劃破夜空,她好像有些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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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
“梅遠”公益活動是一位現居澳洲的企業家校友劉梅遠發起,他於2000年創立了“梅遠基金”,每年號召A大的學生親身參與國內偏遠貧困地區村民基礎設施的設計與修建,迄今為止已經有十三年,有超過了五千餘人的大學生和專業人士投身到此項活動中,儼然A大的一項光榮傳榮。十月報名時候,陳倩便拉著蘇然報了名。陳倩的專業是建築學,她本科便已經加入這活動,並告訴蘇然今年寒假的項目是在離A市不遠的青山,幫助當地村民搭建一座小橋。活動剛起步,蘇然就被陳倩拉著參加第一次的調研。學校包了一輛車,學生會負責老師秦玲帶隊,一行十幾人在山路上搖搖晃晃四個鍾頭,終於抵達項目所在目的地青山村。
來之前秦玲已經開了預備會,此次他們到來主要是進行基礎調研。村長章明熱情地用晚餐接待了他們。A大的學生因為來自各個學院,很多也是初次見面,也借此機會互相介紹自己。陳倩左邊坐著蘇然,右邊坐著幾位本科時候便已經認識的校友。因為是熟識,所以聊天自然也就親近些,各自吐槽自己的導師有多push。蘇然一邊挑著菜裡的辣椒,一邊聽著八卦,忽然有人問道:“這位同學,我好像哪裡見過你。”
此話一說,眾人便“嗚呼”起哄,笑說道這話搭訕也老套了吧。
蘇然也跟著笑著抬頭,才發現眾人目光盯著她,自己不知何時正成了風暴中心。
陳倩用胳膊肘懟劉景明:“劉哥,你太落後了,我們00後已經不玩兒這套了。”
劉景明倒也鎮定,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在臨江大廈16樓工作?”
蘇然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乎有點面熟,但想不起哪裡見過,點了點頭。
劉景明又問道:“你是在職研究生?”
蘇然一愣:“不是,我是全日制的學生,並沒有工作。怎麼了?”
劉景明也愣了一下,瞧了眼身旁另外一位男生,才說道:“我叫劉景明。我和陳煥庭也在臨江大廈16樓租了一個小辦公室。第一次搬進去的時候,我還去你們辦公室借過水,可能你忘了。你也是自己在創業嗎?”
蘇然順著劉景明的眼光看過去,他身邊坐著一位模樣俊朗的男生,寸頭、濃眉,小麥色的肌膚,穿著一件樣式簡單的白色運動T恤,席間話不多,表現也不突出,但上車時候與陳倩打過招呼,應該也是他們本科的熟識。正好,那位男生也忽然抬起頭朝她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地交接。
那是一雙明亮的眼睛,這是蘇然的第一印象。那目光和感情無關,和熱情、無情之類的詞都沒有關聯,純粹就是陌生的那麼一瞥。
但蘇然卻莫名定了一定,隨後不自覺移開笑道:“不是的,那是我導師的辦公室——哦,我叫蘇然,新聞學院的——我們有一些運營項目,需要坐班;有時候圖書館滿了,也回去那裡自習。”蘇然終於想起來,這兩個人可能在上下的電梯裡見過,“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你面熟了。”
“你看,”劉景明拍桌說道,“我這不是搭訕吧。我這是唯物主義實事求是、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你們這些人都想些什麼呢。”
其實陳煥庭剛剛一上車就注意到陳倩旁邊的蘇然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蘇然的那個純黑的帆布包。他們確實在電梯裡碰見過好幾次,但彼此都沒有在擁擠的空間留下很深的印象;倒是第一次電梯關門時候,門縫裡那個黑色帆布包讓陳煥庭印象深刻。在他的直男認知裡,女生應該都喜歡粉色、藍色之類的顏色,或者直接上升到名牌包包——比如白素,剛剛一找到工作,就明示暗示地讓陳煥庭送了一個LV的挎包。彼時他們正在為異地的事情鬧矛盾,白素找到了X市的工作,要求陳煥庭放棄A大的保研和她一同過去。陳煥庭經過深思熟慮後拒絕了這個要求,並且嘗試理智地和白素解釋,但白素以各種理由證明這是他不愛她的表現,就這樣拖了一個星期,路過專賣店的時候,陳煥庭抱著補償的心態為她的虛榮買了單。所以他上車看到蘇然抱著一個樸素深沉、沒有一點花紋的純黑色帆布包,安靜地看著車窗外時候,不免想起了電梯裡的那個人。席間聽劉景明一問,沒想到還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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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村有一條小河從崇山峻嶺中蜿蜒而出,河水清澈,當地人就稱之清河。這次的建橋項目也是架在清河之上。調研的第一天,村長章明帶著一眾師生沿著清河走了一遍,順帶介紹村裡的基本情況。青山村是一個漢族與彝族混居的自然村落,村裡大部分人都已經漢化,過著傳統農耕、自給自足的生活。村裡沒有學校,村民住在青河東邊,過河往西五裡地是另外一個村莊,上學的小朋友需要穿越清河去隔壁村上學。此時是12月,河水的枯水期,河水變成了溪水,村民們踩著河床上幾個高起來的裸露大石過河;到了夏季豐水期,河水漫過大石,平均水深1米,水流湍急,成人過河需有一人在岸上牽著繩子;若遇到大雨連天河水暴漲,過河便很危險,隻能繞路十多裡去走公路。這次青山公益活動,便是希望能搭建一座不受季節幹擾、利於村民行走的橋梁。
第二天,秦玲將同學分了三組,各自調研上、中、下三個河段。巧的是,蘇然、陳倩、劉景明與陳煥恰好一組,負責中間河段。陳倩和陳煥庭本科就參加過一次這樣的活動,劉景明和蘇然是第一次,於是理所當然地聽從另外兩人的安排。陳煥庭是一個做事肯定但言語不多的人,一路上基本上都是陳倩在張羅,隻是每次說完,她都會習慣性地問問陳煥庭,仿佛等他點頭才算是真的可以實施。
蘇然注意到這一點,悄悄問陳倩:“你和那位陳煥庭同學,本科參加‘梅遠’基金活動合作過?”
“對啊,”陳倩說道,“上次是在雙鳳鎮修建一個村民休闲觀景臺,我們都參加了。他挺厲害的。”
“怎麼個厲害法,”蘇然好奇,“他什麼專業?”
“計算機的。”
“你是學建築的,這個是你的老本行,能比你厲害?”
“他雖然是計算機的,但是他空間思考能力特別強,跟他描述事情,反應特別快。但也不止是這一點吧,綜合下來,給人感覺聰明又靠譜。”
“哦……”蘇然免不了抬眼瞧著前面領路的那個人,背著一個碩大的書包,埋頭往前走,“不太看得出來。人狠話不多那種?”
陳倩笑了:“陳煥庭比較慢熱吧,等熟了你就知道了。他雖然話不算很多,但是有沒有發現他聲音很好聽?”
“聲音好聽?”蘇然停下來喘一口氣,“沒太注意,他還沒和我講過話。”
陳倩也停下來,有些熱了,她拉開外套衣鏈:“他是我們學校上一屆的廣播站站長,有很多聲控的粉絲的。‘梅遠’基金活動之後,我在廣播站小呆過一陣,他錄的節目音頻是學校網站的下載率最高的。”
“原來還是個校園明星啊。”蘇然邊走邊說。
“很低調的校園明星,”陳倩跟上步伐,八卦地說道,“喜歡他的女生挺多的。”
“哈哈,”蘇然轉身,指著陳倩忽然來一句,“不會有你吧?”
“開什麼玩笑,”陳倩張口作勢要吃掉陳倩的食指,“他有女朋友的。我怎麼可能喜歡他,我有……”
“哇哇哇,你有什麼?”蘇然仿佛挖到了大瓜。
“沒什麼,”陳倩立馬轉移話題,“他女朋友是他們學院的院花,我見過的。”
“計算機學院……”蘇然意味深長地將‘計算機學院’幾個字加重。
陳倩也笑起來:“公平的說還是很漂亮的,擔當得起‘院花’這二字。就是性格比較愛吃醋,對出現在陳煥庭周圍的雌性都很戒備。我領略過一次,後來都盡量避免。不過好像最近聽說他們又在鬧分手……”
“嘿,lady們,走不動了嗎……”前方傳來劉景明的聲音。原來不知不覺蘇然二人已經落下二三十米了。陳倩一把拽起蘇然往前趕,高聲回道:“來了來了。”蘇然抬頭看去,劉景明招手吆喝的背後,陳煥庭立著,安靜而耐心地看著她們。
第12章
四人拿著前期打印好的衛星地圖,沿著河流中遊段上下來了兩遍。中午吃過飯,他們又爬到山裡更高的一處再一次整體觀察。蘇然拍了不少照片,晚上在村民家裡查看相機,發現出門前未將以前的照片導出,內存卡空間告急。她此行未帶電腦,問陳倩誰帶了,陳倩衝著院子裡大嗓門一叫:“你們誰帶電腦了,借來騰個地兒。”
此行的師生都借住在村民的合院裡。晚飯後三五人散在院裡自由活動。陳倩話音落了兩秒,一個幹淨清晰的聲音由遠及近:“我帶了,怎麼?”
蘇然住的房間未關,她看見一個黑色身影從院中昏暗的光線中走到門口,陳煥庭的面容在燈光下逐漸清晰。他說:“你們要電腦?”
“是我。”蘇然舉起手裡的相機,“你的筆記本能插SD卡嗎?我內存不夠了,想騰一些照片出來。”
“可以的,你等下。”
陳煥庭很快從他的房間拿了一個ThinkPad過來,蘇然將卡插到卡槽裡。傳遞文件的命令開始模擬一頁一頁文件紛飛的動畫。
“你的卡多大的?”陳煥庭問。
“8個G的。”
“今天照了這麼多?”陳煥庭看了眼放在一旁的相機,佳能5D系列。
“沒有,”蘇然說道,“我出門前忘了清空卡。”
“我這裡有一個16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