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來說,這是種冒犯。
況且,這是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這世間有許多種感情,他與她,已經是最親密的關系。但仍有一些禁區,他要克制地不去觸碰。今天在那間屋子裏發現的事,他也絕不會再提,隻當不曾知道過。
孫玉敏是老了,但她卻從未因衰老而變得溫和。
如果她有更好的出身,她的成就絕不會止步於此。但這是上一代人的命題,沒有如果可言。
程帆又去倒了杯熱水,一夜不能眠,順手倒了杯酒。
進臥室時,她在安穩地睡著。輕輕掀開了被子,她這樣不安,他心緒哪裏能寧?但還是拿起書,打發著清醒的時間。等她再次醒來時,他能哄著她,跟她一遍遍說我在這。
這是他此時唯一能做的事。
林夏知道,她絕不會被這樣的陳年往事擊潰,她隻是有點累而已。睡一覺,恢複了體力與精神,就能繼續往前跑。
隻此一晚,讓她暫停,允許她難過一會。
可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將她拖入了深淵。每一次費力爬上來時,看到的都是他。她分辨不清,他到底是沒睡,還是被她吵醒了,總能來輕拍著她,手背在她的額頭上探著。
她卻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變成了會哭鬧的孩子。他越是哄她,她越要哭。她知道他這人脾氣沒那麽好,可也並不害怕一味的哭鬧會讓他失了耐心。
再一次睡去時,夢到的,是他們的過去。
春節過後,他們的關系更近了些。
他是她的一時沖動,就算對現實的接受是後知後覺的,她也無法再不認真面對這段關系。坦然接受以後,她倒是更輕松了點。
雙方會對行程,時不時湊個幾天的假期,就會一同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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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開始貪杯,習慣了小酌一杯,自己在家囤了酒,自然沒有他的好,她不是個挑剔的人。但他邀請她去他家喝一杯時,她也不會拒絕,興許身體和味蕾,比個人意志更實誠。
生活圈也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交疊,他主動將她帶進了他的圈子。當進入他的朋友圈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有多大的人脈能量可調動。他也並不避諱她,一頓酒,就能在私底下達成一些交易。
林夏不想聽到他的生意,但也無法刻意回避。
不過一件事卻讓她心中有了點微妙的不痛快。
跟他吃飯時,她難得抱怨了句工作,說手頭項目推進困難,關鍵點的人物很難搞,卡了很久,都要懷疑是不是得罪了對方。當時他隨口問了句,是哪個環節有問題。她以為是聊天,把來龍去脈說了遍,自己也當是再梳理了一遍,再想想辦法。
沒過多久,這個項目很快就順利進行了。她還被孫玉敏在會議上提了句,對要求甚高的孫玉敏來說,這算是一種肯定了。
林夏還挺高興,畢竟這個項目折磨了她很久,經常是上一秒想著不幹了,為什麽要這麽辛苦,下一秒就動作利索地去給人當孫子,姿態不可謂不柔軟。
但去送禮答謝對方時,對方態度卻變得頗為恭敬,她一頭霧水,直到離開時,對方說了句,幫我向程總問好。
她表面笑著說一定,心中卻十分不是滋味。卻僅限於放在心裏,要去跟他計較,無疑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更不幼稚,用關系辦事不是什麽羞恥的事,能讓別人幫你就是本事,而且都是有來有往的。
就是她心裏矛盾而已,卻無從分辨,她到底在抗拒什麽。
他連約了她兩次,她都以工作忙拒絕了。但也逃不了,周末就是她早已答應他的邀約,去參加他朋友的婚禮。
他說來接她,她說別這麽麻煩,我直接去就行。
開車來的路上就看到了許多輛婚車,估計是個黃道吉日,都算在了今天結婚。
到時才發現兩人穿搭都是一致的休閑風,牛仔褲配T恤。陽光明媚,還都戴了墨鏡。
程帆倒是沉穩,關於她的接連拒絕,一句話都不問,牽了她的手就進去參加婚姻。正是春天,不冷不熱,滿目望去都是盎然的生機,儀式是在草坪上進行。
儀式過後,他拖著她去了角落的抽煙區。他坐在石凳上抽著煙,她不想跟他講話,拿著手機在拍著草叢裏的花。
程帆看著她的背影,她出去玩也這樣,甚少自拍,都是拍些花花草草和風景,他忽然開口喊了她,“林夏。”
林夏回了頭,見他正看著她,喊了她的名字後,卻不說話,她走了過去,“怎麽了?”
他當然知道她在別扭什麽,抓住了她的手,還不忘將夾著煙的那隻手放到一旁,別燙著了她,用力一拽,就將她扯著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卻沒想到他有這種舉動,怕從這頗窄的石凳上摔下去,另一隻手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肩頸。這個角落雖沒什麽人,還算是公衆場合,坐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就算是她男朋友,也不太好,“你幹什麽?”
他笑了,“工作這麽忙嗎?”
她偏移了視線,“有點。”
“今天呢,周末還要忙工作嗎?”
她垂眸看著他手中的燃著的香煙,煙霧緩緩繚繞。跟他在一起就會變壞,此時坐在他身上,不知為何,她就很想抽一口煙。
手捧著她的腦袋,讓她看向了自己,“給你抽一口,今晚去我家。”
她卻是被他的交換邏輯逗笑,“不要,不劃算。”
被她拒絕後,他擡了手,將快燃盡的煙放到自己口中,吸完了最後的一口,“你要也沒了。”
之前說不問,就要給她,現在是她要,卻不給她。她突然生了惱意,直接吻了上去。毫不費力地撬開了他的唇舌,在他口中搶奪著那珍貴的一口煙。卻是搶晚了,煙從他的鼻翼間噴出,在兩人這緊密的身軀間彌漫。她再要離開時,他的手摁住了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一個吻。
太墮落了,隻是一口煙,何必跟他搶成這樣。
很久之後,他終於放開了她,“不給你就來搶,強盜啊你?”
“我不喜歡你不告訴我,就幫了我。”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他點了頭,“可我這沒有免費的午餐,你以後是要還回來的。”
她不知她有什麽地方能幫到他,“還什麽?”
“你說呢?”他將被他揉亂的頭發捋到她的耳後,“你要還不起,就不要還。”
聽著他這指代不清的話,她意識到了些什麽,她也無法接這個話。
很喜歡她坐在他身上,他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對了,你要的懶人沙發昨天到了,要不要去試一試?”
懶人沙發?
林夏才想起,上次躺在他家沙發上刷著購物網站時說了句,要給自己家裏買個懶人沙發,躺著玩手機應該很舒服。
“行,好的話我搬回我家。”
“強盜。”他笑著捏了她的鼻子,可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她承受著他的吻,笑著扯開了放在她腰際的手時,眼睛無意間掃過旁邊的小徑入口時,整個人突然滯住。
她看到了孫玉敏,兩人眼神對上了兩秒,孫玉敏便拎著包轉身離開。
察覺到了她的不專注,他放開了她,“怎麽了?”
她搖了頭,“沒什麽。”
周末自然是流連在了他家的床上,這樣的浪費時光,內心坦蕩到理所當然。
周一去上班後,林夏還以為會在公司見到孫玉敏,怕她會問什麽,結果她出差了,一周都沒在公司看到她。
周五,林夏正準備關電腦時,孫玉敏就敲門走進了她的辦公室。
“媽。”
“要下班了?”孫玉敏拉開了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你男朋友就是程帆?”
林夏並不知道怎麽回事,“對。”
“怎麽認識他的?”
“在飯局上認識的。”
孫玉敏皺了眉,盯著女兒,“公司跟他沒有任何業務往來,什麽飯局?”
像是犯人一樣被審查,林夏反問了她,“媽,你想問什麽?”
察覺到了女兒的逆反心,孫玉敏沒有繼續問,也不適合再問下去。
“跟他在一起,是認真的嗎?”
“什麽叫認真?”
“考慮過以後。”
“我沒有考慮過。”林夏笑了,“媽,一段戀愛而已,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分了。你為什麽要來這麽質問我?”
孫玉敏看著女兒,她很單純,並非貶低她,而是論心機和手段,她根本算計不過程帆。
如果一個女人不能和男人勢均力敵,那她就很危險了。
太幼稚了,什麽叫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分了。那樣的男人,不是她能隨便來的。
“夏夏,跟程帆那樣的男人在一起,你會很辛苦。”
這裏的在一起,自然不是談戀愛。此時的林夏也並不理解這句話,不明白,哪裏會辛苦。
“那你希望我跟哪樣的男人在一起?”
“我沒有來幹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