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得如此撒嬌,酥軟的身體貼著他,抱著不讓他走。
從沒被她這麽對待過,她何時會要求他改變行程、留下陪她。估計壓根沒睡醒,可他竟然考慮了一分鐘,今天的會議能缺席嗎?能找什麽理由推掉,或者找誰代替他?
他頭腦還是清醒的,不能。但他拿了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下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
想到這,看著車窗外風景的他不由得笑了。顧及在車上,司機和助理都在,沒給她打電話。
回了酒店,程帆倒了杯冰水,直接打了電話給她。
林夏正在辦公室裏,剛結束了一通電話,旁邊的另一部手機就響了。看到來電是程帆時,以為出了什麽事,畢竟都有事發微信,急事打電話。
她接了後直接問了,“什麽事?”
“嗯?你很忙嗎?”
“有點。”
“我沒什麽事,你忙的話我先掛了。”
“別。”林夏下意識就攔了他,聽到他的聲音,不想立即就掛斷。像是終於有了一雙手,能暫時將她拉出,喘一口氣,有半刻的輕松。
她站起了身,走到了窗邊,“打電話給我幹嘛?”
“一定要幹點什麽,才能打電話給你嗎?”他又反問了她,“隔了個電話,我能幹什麽?”
“的確,你什麽都不能幹。”
缺乏睡眠的頭腦昏沉著,人還能堅持著,可能是身體在強撐著,可能是前天睡夠了。那天清晨,她在外睡眠淺,沒有意外地被他的起身吵醒。
他難得給她制造驚喜,她也大方地沒跟他生氣,抱了他,都忘了自己說了句什麽,他就忽然親了上來。睡前的晚上有多溫柔,早上的他就有多......趕時間,還很變態地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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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她又睡了個回籠覺,直到被同事打了電話催促了才醒,不然差點遲到。
“你在幹什麽?”
程帆挑著送的果盤,找了個葡萄扔進嘴裏,“吃葡萄,一個小時後再出門,你呢?”
“在工作。”她停頓了下,“我做錯了一件事。”
“那就去彌補錯誤。”
“在彌補,可出現這種錯誤,我覺得自己......好糟糕。”
“覺得自己糟糕,又不妨礙你去解決問題。”
理所當然的語氣,很程帆的口吻。
林夏卻是莫名被他安慰到,“你也會覺得自己糟糕嗎?”
“男人是不會在女人面前承認這個問題的。”
“連我都不能說嗎?”
“你是我老婆,更不能說了。”
“真小氣。”她卻是笑了,想繼續跟他說點什麽,卻難以組織語言,“就......我被人指出了一個缺點,我暫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缺點。”
程帆聽著她語速放緩的話語,腦子轉個彎便猜到,工作上,能指出她缺點的,可能隻有她爸。這麽失落的語氣,可能是被罵了。
“你做錯事,被罵不是很正常嗎?”
林夏聽了差點就想掛他電話,他就不能給點面子她嗎?直接就指出了她被罵了。
“等到你坐到他的位置,同樣可以這麽罵做錯事的下屬。無論指出什麽缺點,都因為這個位置,而顯得天然正確。”
“缺點會因為我所處的位置不同,而存在或不成立嗎?”
“當然。改正缺點很難,比讓指出你缺點的人閉嘴更難。”程帆將葡萄皮吐了出來,“所以,人不要去做太過勉強自己的事。”
他又問了句,“這件事很嚴重嗎?造成的影響無法彌補嗎?”
“沒有。”
“那就不要認錯,去解決掉,這件事就過了。”
她簡直要被他的“歪門邪說”蠱惑,可這樣的荒誕不經,又格外迷人,從他口中說出時,又無比有說服力。一個大問題,瞬間就變成了隻需要時間去解決的小事。
“那這個缺點不改掉,給我帶來後患怎麽辦?”
一說出口,就聽見電話那頭的他笑了。
“人有很多種死法,有一種,是自己被自己嚇死的。”這個葡萄還挺甜,他又拿了顆,邊嚼邊跟她說,“也許我該給你報名,去讀個EMBA。”
被他跳脫的思維弄糊塗,她問,“為什麽?”
“讓你看看那些所謂的商界精英們,並不比普通人聰明到哪去,甚至更LOW點,你還能多點自信。”
她下意識就給自己辯解了,“我沒有不自信。”
“行,那你現在就自信地去解決問題。解決完,我們可以安排個度假。”
“好,我要去做事了。”她應該去,卻舍不得掛斷他的電話,“我想你......老公。”
程帆愣了下,她很少這麽喊他,剛想回些什麽時,電話就被掛斷。看著結束的通話,他搖著頭,這個人,可真是。
休息了片刻,他就拿了平板開始看資料。
隻要不開口,他們不會幹涉對方工作上的事。
可她這是僅有的,跟他說工作上犯了錯,還被她爸教訓了。
她是他老婆,但公私分明,他不該去管這件事。工作上,作為下屬,犯了錯,被訓也正常。
雖然他心裏有點不舒服。
一個好的領導,應該在下屬犯錯時以保護其自尊心的方式進行批評,再兜了底給人機會去彌補。
他不想去幹預她的工作,還是專注於眼前的文件。
此時助理戴奕敲了門,將剛剛聊完的合作,根據雙方的初步意願修改了協議,並打印了送給他過目。
幾十頁的文件,程帆迅速瀏覽著,重點處隻有那麽幾頁的幾行,拿了水筆,圈了兩處,“這裏還有可協商的空間,但不急,過一周你再去找對方。”
“好。”戴奕拿回文件,看了眼,就要離開時,被老板喊住。
“幫我去查一下建林集團,發生什麽事了。”
林夏掛了電話,他這人,從不溫柔,連此時的安慰,都是如此犀利。
可是,她卻喜歡他這樣。
不知是習慣了這樣的他,還是自己被他改變,不得不喜歡他這樣的性格。
剛剛獨自呆著時,她控制不住地去責怪自己。她從沒像林建華說的那樣,不屑與人打交道。但這件事幸虧發現得早,如果再晚些,後果無法預計。
但林夏決定不再在這些無解的假設中盤旋,正如程帆所說,她可以不認錯。解決了問題,再揪出制造問題的人。就算心中懊惱,也該表面處變不驚。
各司其職著,林洲那負責著工地的自查,李偉國負責公關,此時她也該去一趟鋼絲廠。她當即打電話給司機,拿包時,才想起包被她落在車裏。司機開的是公司的車,她先去了地下車庫。
林夏開了車門,把格子翻找了個遍,都沒找到藿香正氣水。反應過來這是新車,還沒被她放這些拉拉雜雜的東西。拿了包,關上車門時,看到林建華正走過來,她看了眼,他的車停在了旁邊。
林建華走了過來,看了眼她身旁的車,“換車倒換得勤。”
這輛車她自己買得起,在自家公司,薪酬績效和年底分紅獎金,錢不會少。她花銷用度肯定比尋常人多,但也不算揮霍。
這輛車,程帆說不是生日禮物,但她不在乎是不是。一輛車而已,林建華何必這麽敲打她。
“程帆送的。”林夏對上了他的視線,“生日禮物。”
林建華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上了車。
董莉徹底慌了,周旺財出去後,就沒再回來過,聯系不上。很害怕,又開始懊悔,昨晚為什麽要打出那通電話。
打定主意當不知道後,女兒的視頻就打了過來。周倩在外面出差,工作完在賓館裏吃外賣時,給她視頻看點的肉夾馍,還說那兒的落日真晚。
她聽得心不在焉,女兒是搞設計的,估計也懂工程上的事。她借口說在手機上刷了小視頻,看到有做工程的,竟然用拉細了的鋼筋造房子,這個會怎麽樣啊。
女兒皺了眉,說這肯定是大事啊,會涉及工程重大安全事故罪,被抓進去坐牢的。現在都終身責任制,過個二十年發現了都要被追責。
董莉被這一通話嚇得哪裏還敢圖周旺財那點工資,當即就打電話給了林夏。說完後,林夏就匆忙掛了電話,她也不敢再打過去問。
廠裏請假領導會給臉色看,第二天她照常去上班,中午不放心回了趟家。聽在鋼絲廠上班的村裏人說了,今天停工。
周旺財的電話也打不通了。
又去廠裏上了半下午的班,慌手慌腳的,片子接二連三拿錯,被領導罵了後,她幹脆借口說中暑了要回家。離開後,她騎著電瓶車去了鋼絲廠,想要打探一圈。
結果剛到,董莉還沒來得及跟門衛老李聊上兩句,就看到了一輛車開進來。剛開始老李還沒認出是誰的車,後邊的車窗打開,才發現是林夏。她立刻就跑到了車邊,跟林夏打了招呼。
林夏沒想到在鋼絲廠門口遇到了董莉,雖然她來這的計劃之一是見董莉。來得正好,將她帶到辦公室中。
董莉率先開了口,“林總,我家周旺財肯定是被人教唆的,他這個人哪裏有什麽膽子幹這種事?大半輩子都是在鋼絲廠裏勤勤懇懇的幹活,他要有這個心,至於快退休了再來這麽一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