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緊密相連,看著鏡子裏的他,她問:“你舍得嗎?”
沒預料到她的問題,他躲開了她的眼神,不在意地笑了,“怎麽不舍得?”
“我知道的,你不舍得。”
他再未回答她的問題,她也沒有注意力等他的回答。
記住了她的下午兩點,可又要貪心地將一個禮拜的都補回來。當被一波波愉悅的浪潮打翻時,她真想把會議給翹了。
離開時,她的腿很軟,被他親著,還被他拍著臉,說你能不能嚴肅點?
“林夏?”
正半掩著臉打哈欠的林夏擡了頭,見衆人都向她看過來,還有孫玉敏的眼神。冗長的會議,聽著各部門翔實到略嫌啰嗦的報告,她就撐著頭想眯一會。剛睡過去,手就失去了支撐,下巴要掉在桌面上,她這不正打哈欠醒神,連誰喊了自己名都不知道。
旁邊的副總小聲地跟她說了問題。但她腦子一懵,什麽都記不起來。
“這個......”她邊沉吟邊打開了文件,昨天都已經整理過了一遍,迅速找到了信息點,掃了眼便擡頭回答了孫玉敏的問題。
看著孫玉敏點了頭,繼續了會議,像是沒發現她的走神。這一嚇,她無比清醒,當然不敢再睡過去。
開完會,林夏回到了辦公室,覺得好累。真想馬上回家泡澡睡覺,可惜孫玉敏在這,她總要熬到下班點再走。
她便沖了杯咖啡,拿出帶回來的餅幹,拆了包當下午茶。入口即化的奶香巧克力,配上微苦的咖啡剛剛好。
正在拆第二袋時,孫玉敏就敲了門進來。
“媽,吃餅幹嗎?”
孫玉敏看了她辦公桌上的餅幹包裝盒,拉開了椅子坐下,“沒吃午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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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點,餓了。”
“中午去哪了?”
林夏抽了紙巾擦去嘴角的餅幹屑,避開了她的注視,“出去吃飯了。”
“嗯,我覺得你最近很忙。在忙什麽呢?”
這段時間,她頻繁缺席家庭聚會。孫玉敏人脈廣,社交圈多,還經常舉辦家宴邀請朋友,她都沒有回去,何談參加?
林夏擡頭看了她,“忙著談戀愛。”
“可以。”孫玉敏不會被她一反常態的回答激怒,“很好,年輕就該多談戀愛。”
看著對方不再開口,她到底是沉不住氣,“為什麽不問我,他怎麽樣?”
“隻是男友而已,我相信你的眼光,你開心就行。”
“媽,你的人生信條,何時是開心就行?還是說,這是你對我的期許?”
“我一向都是。”孫玉敏反問她,“對你有這樣的期許不好嗎?”
不知別人如何,林夏不喜歡這樣的期待。希望她開心就好,就像是沒有期待一樣。
“我不覺得你是開心就好的人。”
“為什麽?”
她想了想,說了實話,“如果開心就好,那你為什麽要這麽辛苦?不論生活還是事業,你都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的道路?”
“因為選擇這條路會讓我開心,僅此而已。難不難、要付出多少代價,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林夏不明白,這一路來,孫玉敏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又是些什麽代價。
而自己呢?
如果想成為她母親那樣的人,她要付出多少代價?
手中的咖啡漸冷,在母親面前,她總覺得自己的無比幼稚與弱小。
“如果......我的期望就是成為你呢?”
孫玉敏愣住,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無比肖像的小女兒,她可以為她提供優越的生活,隻要自己尚有能力,都能讓她衣食無憂。
知道她性格要強,卻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想。
“不要。夏夏,不要成為我。”她看著女兒,認真地說,“成為你自己,好嗎?”
說完孫玉敏就站起了身,留下一句“不要因為談戀愛,一再錯過家庭聚會”,就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林夏沒有理會她的最後一句話。
這就像是她的叛逆期,不管是否有約會,她都能以此為借口,逃離家庭聚會。
年底除了公司一堆事,各種收尾的給錢要錢之外,還有很多宴會要參加。
各地的分公司,林建華會親自外出跑;孫玉敏整天在外跑,還有各類的社交;林夏在公司熬著加班。
他們兩人出去談的事,是林夏也搞不清的,不知有多少人情的迎送往來與交易,更不清楚體現在哪一本賬上。
有一天,孫玉敏喊了林夏,讓她晚上陪同她去參加一個晚宴。是個大人物的生日宴,難得高調,辦得頗大,本地商界名流,幾乎都邀請了一大半。
進集團沒多久的林夏,這種級別的場合很少參加,沒什麽機會。
當晚,她打扮了一番,隨著孫玉敏去參加了晚宴。
在社交場合的孫玉敏如魚得水,真實與面具融為一體。
林夏站在她的旁邊,微笑地與各色人等打招呼。等人走過後,孫玉敏會對她做兩句簡單的提點。
社交場合,尤其是商界,是個講究身家與背景,並心中進行排位的地方。
比如有些人難得出現,在場的人都會等著去跟他打個招呼。不談生意,就是純粹地問聲好。
看著那人出現後,身旁就沒斷過人。此時,他還在跟一位美女熱聊。
孫玉敏低了聲跟她介紹,“那時隆盛集團的董事長,程帆。新能源行業的,我們一會去打個招呼。”
“為什麽?”發覺自己的問題太生硬,林夏找補了句,“又沒什麽生意關系,也不會有合作。”
孫玉敏不滿地看了女兒一眼,如此幼稚的問題,但她還是耐心解釋了句,“他的背景很深,這個,是硬通貨。”
自知失言,看出了孫玉敏的不滿意,林夏不敢再說什麽。
她隻大概知道程帆這人有點厲害,但具體怎樣,跟她沒關系,也懶得去了解他的事。孫玉敏說他背景深,還要去打個招呼,難道他真的很厲害嗎?
他好像前幾天邀請她參加個晚宴,她說沒有空,天天在公司加班呢,就拒絕了他。難道就是今天這個宴會?
她不來挺好,不耽誤他跟那位美女聊那麽久。
終於,他身邊空出來後,孫玉敏跟另一人聊完天,就帶著林夏去與他打招呼。
“程總,你好,久仰大名。”
“孫總,好久不見。”程帆笑著看著孫玉敏,餘光掃過了林夏,她難得如此化妝打扮。
“程總好記性,竟然還記得我。”孫玉敏同樣是笑著介紹了旁邊的人,“這是我的女兒,林夏。”
程帆看向了林夏,伸出了手,“你好,林夏。”
第43章
林夏伸出右手,微低頭問了好,“程總,您好。”
他溫暖而幹燥的手,頗有力量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又隨即放開,轉而跟孫玉敏聊了兩句。
她內心松了口氣,在一旁做認真狀聽著他們講話。高手過招,不盡是場面話,就算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行業,千絲萬縷的關系,都能給出彼此一點信息量、一個眼神就是贊同或默許的暗示。
忙碌了許久後,來參加這樣的一場晚宴,呆在人群中聽著各色的聊天與應酬,林夏並不覺得厭煩。相反,在這樣一個金錢能量高度流動的場合,人身處其中,被巨大的信息流沖刷過身體,會被其感染,生出更多的欲望。
都在場上,無人能做到適可而止。都享受著充沛而富足的物質生活,不會滿足,還是會被野心灼傷。
在這個巨大的名利場上,林夏看著他倆、聽著孫玉敏剛剛與各色人等的聊天,再次感受到自己沒有籌碼。
在公司的地位實際上由父母決定,無法將明裏暗裏的資源整合到自己手裏。嘗過了權力與自主權帶來的快感後,便不覺得衣食無憂、零花錢很多是件多幸福而滿足的事。
一方面,她被內心懵懂的沖動挑釁著,冰飲落肚都無法熄滅這一直燃燒的□□。現在擁有的一切,皆來自通過考驗後的贈予。除了一層血緣,她毫無籌碼。
另一方面,不過才兩年半,在孫玉敏身旁,她都常常能感受到自己的幼稚與魯莽。她又需要多少歷練,才能徹底擺脫稚氣與天真。
“不打擾你了,程總,回見。”
“哪裏是打擾,跟孫總聊天很有收獲。”程帆舉了酒杯,“回見。”
看著程帆的離去,孫玉敏看著一言不發的女兒,邊往旁邊走,邊提點她,“永遠不要過早斷定一個人對你有沒有用,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看人的眼光,不要聰明到把自己歸類於極少數人中。”
林夏沒有為剛才那句無心之失辯解,“我知道了。”
“帶你來,你就要多看、多學。”興許是受到了女兒那一句話的觸動,孫玉敏難得多說了兩句,“比如剛才的程總,你有從他身上學到什麽嗎?”
她想了想,“你剛剛跟我說他背景深厚,但他幾乎對每個上前主動打招呼的人,態度上都一樣,不會有區別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