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真怕她開始胡攪蠻纏,開始轉移矛盾,“你程哥都沒買,我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蘇文茜無語,逗他一下,何必嚇成這樣?
看著對面的兩口子,倒是默契地一言不發。林夏這是剛下班,穿著黑褲白襯衫,簡單的打扮,就用了首飾作點綴。襯衫解了兩顆扣子,頭發垂至肩下,依稀可見精致鎖骨上的鑽石項鏈,低調而矜貴。拿著酒杯的手,戴了個粉鑽。她腿交疊著,低跟鞋半掛在腳上,旁邊的男人一隻手放在她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她估計是累了,難得懶散地坐著,就像是被他攬著一樣。
“那是人林夏沒開口,老婆一開口,程哥肯定買。”
正癱著喝一杯休息的林夏搖了頭,“我不想要。”
“你可真會給程哥省錢,他可是瞞著你,準備給你了禮物 。”聽到她哥咳嗽了一聲,蘇文茜換了話題,“你生日下個月吧,準備怎麽過,辦個party大家一起熱鬧下。”
林夏覺得自己真是年紀大了,雖然也沒跟蘇文茜差幾歲,但聽到辦party,想到要應付一堆人,就覺得很累。
“不了吧,工作排不開,可能要出差。”
程帆看了眼她,“去哪出差?”
“A市吧,競拍我得去一趟。”林夏轉頭看他,“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
去年的生日禮物是手中的戒指,他在澳洲出差,回來時給她帶了顆粉鑽。有點值錢,過於耀眼,剛戴時就被周圍朋友誇了一圈,連一個合作方都問過她在哪買的,想去買給太太當禮物。
林夏並不癡迷珠寶,但收漂亮禮物總是件開心的事。
婚前覺得物質無需男人提供,她想要的都能自己買;婚後倒能慢慢接受被老公送禮物,感覺還挺好,畢竟不用自掏腰包。
一輛車,隻是代步工具,算不上是禮物。看著她難得期待的目光,程帆十分坦誠,“沒準備。”
他說沒準備就真沒準備,心中有那麽點的失望,但她並未表現,當著外人的面,她開了個玩笑回他,“那我拿你卡自己刷。”
“好。”他低了頭問她,“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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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在物質上取悅到她,與其他猜,不如直接問她,他直接去買了就是。何必麻煩搞什麽驚喜,效率多低。
“沒想好。”
感受到身下一陣洶湧,林夏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去。蘇文茜問了你幹嘛去,聽了說去廁所,她也說要一起。
“你怎麽看上去這麽累?”
“來月經了。”林夏洗手時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眉眼間的疲憊難遮。
蘇文茜拿出粉餅補了妝,“那你還不在家歇著,那麽拼幹什麽?錢夠花就行,不要太累。”
林夏笑了,被寵大的女孩天真無憂,一路順遂,無需辛苦揾食,隻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可能失敗感最強的事不過是失戀。
不過她沒什麽羨慕,她停不下來,大多數時候也沒有閑心享受生活。被內心的欲望鞭策著,習慣把自己逼到隻剩一口氣,再吊著那口氣完成目標後,才覺得自己有資格停下徹底休息一陣。
錯過一些沿途的風景並不可惜,沒有心情,若是強行停下欣賞,風景也失去了意義。
“嗯,忙完這一陣,我會安排休假。”
“我最近悟出了個道理,人生無法十全十美,不能順心如意時,若要快樂,一個很重要的能力是尋找代替品。”蘇文茜用手將嘴角處暈開的口紅擦去,從鏡子裏看著林夏,“你說是不是?”
林夏愣了下,不知她為何發出如此感慨,語言是思想的載體,十全十美是讀書時才會用的詞語。大部分人,不用經歷太多便知,能有五全五美,就已是順遂完滿。
若能輕易找到代替品,那本身就算不上什麽痛。
但她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辯駁對方,語境不同,自然感受不同,“是,人要有能力讓自己快樂。”
“還要謝謝你,之前開導我。我交男朋友啦。”蘇文茜收起口紅,表現得很爽朗,“有時被拒絕也是好事,會有個更好的在等著你。”
“你值得最好的。”林夏還是忍不住無語,見她難得發出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慨,竟然出處在這,“好好享受戀愛。”
都喝了酒,司機來接了兩人回家。
多喝了兩杯,林夏在車上閉了眼,偶爾遇上紅綠燈車停下時,睜眼看了車窗外的路燈,眩暈時雙目失神,像極了今天在寺廟裏點的蠟燭,火花燃燒,蒙了層光圈,似乎還能聽到燈芯的燃燒聲,催人入眠。
突然醒來時,她發現自己還在車內,靠在了他的肩上。司機已經不在車內,借由著儀表盤的一點光亮向外看去,是在地下車庫內。旁邊這人正拿著手機,把亮度調低了在看新聞。
見她醒了,程帆收起手機,“走吧。”
回了家,林夏洗完澡出了浴室,回來路上睡懵了,腦袋還沒徹底清醒過來,下意識就往次臥走去。
“不一起睡?”
她看著正從衣帽間走出的程帆,正在解襯衫的紐扣,脫了衣服要去洗澡。
“我去拿個護手霜,你洗完澡上床小聲點。”
“好。”
程帆洗完澡,在浴室內吹幹了頭發,手機扔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沒拿進臥室。關了外邊的燈,進臥室時發現她給他留了盞他那側的床頭燈。
全鋪地毯的臥室,很吸音,他掀開被子爬上床後,就伸手把燈給關了。
躺到床上後,他睡前照例腦子裏先過一遍明天工作行程,想了下手頭正在考察的幾個項目有無開展的必要,覺得要克制高風險帶來的腎上腺素的飆升,下半年不宜有大動作,得讓財報好看點。
生日禮物,他的確沒準備。
他原本想著在她生日時,兩人休假,找個地方避暑,旅遊途中陪她購物,把禮物順便買了。但沒想到,遇上她工作忙,隻能作罷。
King size的床,兩人各執一側,安靜到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想問她,想要什麽禮物,又擔心吵醒了她,她最近睡眠不太好。明天可以拉她去健身房,正在想她來月經了是不是不能運動時,他就已經睡了過去。
程帆晚上酒喝多了,回家後又喝了兩大杯水補充水分,自然是半夜醒了,摸黑去上了廁所回來,重新躺到床上,再次入睡前手下意識摸了下旁邊時,空的。
他睜開眼,人已經從剛才的睡夢中徹底清醒。
“啪嗒”一聲,臥室的所有燈瞬間被打開,方才一片漆黑的臥室徹底亮堂。程帆起了身,穿上拖鞋,走出臥室。
打開次臥的門,忍住了開燈的沖動,走去床邊摸了下,才發現沒有人。離開前,他把次臥的燈打開。
再往裏,把書房、衣帽間、儲物室、洗衣房和另一個衛生間看了遍,一個個把燈打開,都找不到林夏。
此時他忽然覺得房子太大了。
程帆轉身往客廳走去,快走到客廳時,他放緩了腳步。房子的一側已經燈火通明,每個房間都亮著燈,將黑暗驅逐而去,另一側,隻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的一點聊勝於無的月光。
她抱著膝坐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他沒有貿然開燈,走了過去,“是我上床時吵醒你了嗎?”
“沒有。”她搖了頭,“是我睡不著,你回去睡吧。”
他坐在了她身後,房間恆溫,卻覺得她的體溫偏低,抱住了她,“等你睡了,我再睡好不好?”
“不要。”
許久,感受著溫熱的身軀,聽著耳旁的呼吸聲,她問:“你明天沒有工作嗎?不要去睡覺嗎?”
“今天都處理完了。”他吻了下她的耳垂,“你呢,明天要不要一起休息一天?”
“不要。”
失眠的夜裏,她獨自在客廳呆了很久。就像她哥走的那天晚上一樣,她睜眼到天明,在給他守夜。
在事情過去很久之後,說自己悲痛欲裂,是種虛僞。他在時他們就不親近,陣痛過後,日子照常過。隻是偶爾,比如此時,在失眠的夜裏,會想到他。
自己又是多可笑,死了就是一場空,長明燈哪裏能點亮前路。不過是花錢為自己買贖罪券。
明天有一堆事情要做,她需要睡眠,卻無法入睡,焦躁到麻木地感知著一分一秒的流逝。也許要睜眼等到看日出,再仿佛沒有一夜的失眠,強打著精神去面對第二天。
可此時的深夜裏,被程帆發現,他在身後,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與呼吸,她卻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怕他沒有耐心陪她很久,可身體的反應很實誠,被他抱著時,微涼的小腿肚被他幹燥的手掌溫暖著時,肩背沒了那麽僵硬。
“你回去睡吧。”
感受到他的擁抱離開時,她心中一股悲涼。
上次他就是這樣,沒有理會她就快奔潰的情緒,還對她說冷靜,控制下你自己。她還要有什麽期待?
頭再次埋進膝頭,她抱緊了自己,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想回家,想抱她的小熊。
程帆端了熱牛奶來時,透過一點過道的燈光,發現她又縮成了一團。他沒有處理過如此狀況,隻得放下了牛奶,拾起沙發上的毛毯,披在了她身上。手卻沒有離開,借由毛毯將整個的她包裹著。
“程帆......”
“嗯?”
她擡起頭,他的臉看得並不真切,想問他為什麽不回去,想問他會陪她失眠多久,可卻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他的小腹上。
“我睡不著。很累,很想睡,就是睡不著。”
聽著她難得小女孩般的委屈,他輕拍著她的背,“先喝杯牛奶,好不好?”
“不好。”
“要不要我去開燈?”
“不要。”
“那我先回去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