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別這麽客氣。”王秀萍笑著附和著,終於把禮送出去,又怕她再拒絕,就準備走,“夏夏,我們先走了啊,下次來家裏吃飯。”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場荒謬的鬧劇後,林夏終於察覺到了怪異之處,林建業剛剛是摸了她的手。
抓了她的手腕,還要再摸她的手背。明明是極炎熱的天氣,手背卻像是被毒蛇滑過一般,冰冷而惡心。
“你還買不買?”看著面前的顧客在發著呆,店員看她手裏已經拿了糕點,估計是不買了。
“不用了。”
店員給下一位顧客拿了一袋麻花結完賬後,看了眼前方,眼睛忽然瞪大,剛剛那位顧客已經離開,但並未消失在視線內,隻見她走到了垃圾桶旁,把手裏的一袋點心毫不留情地扔了進去。
櫃臺前已經排起了長隊,裏邊又一鍋的雞蛋糕出爐,飄出了異常香濃的氣息。
坐上車回家的王秀萍想著剛剛見到的林夏,人很高傲,一句多餘的場面話都不說,那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跟她媽一個德行。
“她都結婚有幾年了,怎麽還不生孩子?”
“不知道。”
“她老公家都不介意嗎?”王秀萍納了悶,“她老公是不是挺有錢的,她怎麽還要在自家公司上班。”
“誰知道?那麽有錢的男人,說不定在外面有女人。”
王秀萍冷哼了聲,“有才好,活該。”
回到家時,林洲已經回到家,正從後備箱內把水果搬下車。明天奶奶的冥壽儀式,他有工作,沒空回來。心中有點愧疚,下班後買了點祭品送過來。
“洲洲回來了。”林建業先喊了他,“這麽孝順,買這麽多東西。”
王秀萍把面點糕點都拎下車,“我去下個面條當晚飯,簡單吃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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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天熱,隨便弄點就行。”林建業進了屋,喝了一大口水,看了眼同在喝茶不言語的侄子,問了句:“最近工作怎麽樣?”
“還行。”
“叔叔這麽多年,也認識了些大老板,有機會介紹給你,你能為集團多拉點項目。”林建業忽然靠近他,壓低了聲音,“洲洲,叔叔希望以後能給你打工。”
對於這個叔叔突如其來的示好,對於這個半輩子都靠著林建華、還沒幹出點什麽事的人,林洲並不覺得他有什麽能力幫到自己。甚至,這個不安分的人還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在建林集團,他實質上隻有一個老板。所有的決定權都在林建華手裏,他隻要讓林建華滿意就行。
但林建華的態度並不明朗,言語間似乎要他主動出擊取代林夏,但並無任何實際行動來支持他。
這些年的職場生涯教會了林洲很重要的一課是:不能被人當槍棍子使,即使這人是老板。
林夏並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這次更是主動提出給他高位,他進公司時間並不長,這讓他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她在哪給他挖個坑。
林洲笑了下,突然想起林夏對他說的話,“叔叔這麽客氣幹什麽,我們都是一家人。”
“對,都是一家人,不用說兩家話。”林建業又倒了杯茶,順手給林洲續上,換了個話題,“和周倩那丫頭還好吧,真想不到你們會在一起。”
握著水杯的手僵了下,他按下心頭的不悅,“還好。”
林洲忽而站起身,向廚房走去,“媽,晚飯做好了嗎?我來幫你。”
下了一鍋面,炒了個青椒毛豆肉絲當澆頭,王秀萍做好時,林建業卻沒留下吃晚飯,被人一個電話喊去喝酒。
林洲盛了炒菜放進裝了半碗面的碗裏攪拌著,“媽,以後不要什麽事都跟叔叔講。”
“什麽?”
“周倩是我女朋友這件事,你為什麽要告訴他?”
“為什麽?”王秀萍不滿地嘮叨著,“這麽些年,誰都看不起我們,就他還喊我一聲嫂子。他哪裏會對我們有壞心?要防著他幹什麽?”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面前的兒子突然摔了筷子,連著肉絲和面條的筷子隨著慣性掉落在地面,落在了幹淨而光滑的瓷磚上,留下一片油跡。
林洲站了身,無名的暴怒蒸騰而起,“所以,你為什麽要留下呢?這麽多年,是誰在養你?林建業有花一分錢嗎?是你覺得看不起你的人,在養著你。那你為什麽要接受呢?”
“我......”王秀萍失語,從來沒想到過兒子會跟她說這個話。這麽些年,為了生存,她需要看林建華臉色,要討好孫玉敏,甚至今天看到了他們的女兒,她都要討好著,毫無長輩的尊嚴。而兒子,竟然來問她,為什麽?
“我......我不是為了你嗎?”
“對,為了我。”林洲點頭,手握了拳,克制著自己說更多,“我先走了。”
回去時遇上晚高峰,堵車時林夏拿著濕紙巾擦了好幾遍的手,越想越氣,後悔沒反應過來,後悔沒當場發作。
印象中,除了第一次遇到程帆的飯局上,她被人鹹豬手,之後幾乎沒有被如此冒犯。
從前她是林建華的女兒,現在她是程帆的妻子,也是建林集團的副總。以這樣正式的身份出現在各類飯局上時,各類牛鬼蛇神,都要忌憚著點。她更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對方敢做初一,她就要做十五。
今天這件事就跟吃了個蒼蠅一樣,誰能想到她爸的弟弟,是個死變態?
不由得聯想到,當年孫玉敏不留情面地把林建業趕出了鋼絲廠。看著前面緩慢移動的車流,林夏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怒火沒了剛才那陣迅猛,剛剛恨不得打電話給程帆,讓他找人把林建業手打斷。
她也沒有稍微平靜點,邊氣邊將怒火轉移到程帆身上,你是我老公,你他媽人呢?這都飯點了,都不能打個電話過來問我有沒有吃晚飯?我要餓死了,你是不是再去找一個?
在堵吐之前,她終於開到了家附近,兩腳油門後開進車庫,回了家。
開了門,林夏沒聽見裏面有任何動靜,他一般回來的都比她晚,她邊在玄關換鞋,邊撥了電話給他。
不知為何,她今天就想跟他找個茬。
除了程帆在飛機上,她幾乎所有時間打電話都能聯系到他。他就算再重要的會議,都會先接電話跟她說我在開會,沒急事我先掛。她就不能做到這一點,怕自己開會接電話,別人覺得她不夠專業,把私人事情放在工作之前。
他很快就接了,就一個字,喂。
腳踩進了舒適的平底涼拖裏,她打開櫃門將鞋子扔進去,“你不出差的日子,我不敢參加飯局,準點下班回家。也不敢發信息問你,怕你覺得我在查崗。我今天回家糾結反思了一小時,才敢打電話來問你什麽時候回家,是不是忘了家裏還有個老婆?”
林夏關上了櫃門,轉身正要往裏走去時,看到他正懶散地半靠在牆上,一隻手插在褲袋裏,一隻手拿著手機貼在耳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是知道他要找她算賬,她先來給他找茬了?
“你還挺準點的。”
第29章
林夏知道他今天一早就起來陪他媽去體檢,卻沒想到他會這麽早回家。
他已洗完了澡,隨便套了條運動短褲,身上清清爽爽的,左側一縷發梢還在滴著水。懶洋洋地站著等她。此時看他倒覺得沒那麽嚴肅,甚至難得在他身上看到一股少年氣。
也許是她轉瞬即逝的錯覺,她也沒見過十幾歲的他,不過之前聚會時,就聽他大姨說過,說他從小就持重,甚至能讓成年人産生壓抑感。
林夏倒沒什麽被當場戳破的尷尬,若無其事地反問了他,“你怎麽這麽早回來?”
“突然想起家裏還有個老婆,就早點回來了。”
“家裏?”腳從高跟鞋裏被釋放,踩在有些許回彈力的拖鞋裏,小腿肌肉頓覺松弛,她走到了他跟前,“難不成外邊還有一個?”
“說不定。晚點下樓去跑步,順便......”程帆想借用她上次說的偷情,可又覺得十分不文雅,“私會外邊的。”
“那我今晚得好看你。”
程帆站著沒動,“怎麽看?”
離得他很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清新水汽,若非要辨別味道,就隻是她買的沐浴露,酸澀而醒腦的青檸味。不知為何,用在他身上時,她覺得味道格外好聞,甚至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穿著平底拖鞋的她比他矮一頭,她忽然踮起腳尖,想聞他身上的味道,可以再親他一下。
程帆終於動彈了下,偏了頭,再伸手推開了她,“洗澡去。”
林夏內心翻了個白眼,他有點潔癖,選擇性的。他洗過澡,她沒洗,就不準她碰他。
她知趣地退回去,肚子有點餓,她撂下他往廚房走去,“你吃晚飯了嗎?”
“沒有,我點了壽司外賣。”
她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他,雙眼放了光,就聽見他補充了句,“沒點你的。”
林夏沒理他,開冰箱從冷凍層拿了香蕉,再洗了盒藍莓,再加了半杯的牛奶倒進攪拌機裏,打一杯果昔。
紫色的液體倒入玻璃杯中,在廚房的燈光下折射出奇異的顏色,從熱浪滾滾的外邊回到家,一杯冰甜的果昔,是夏天才有的愜意。
滿得快要溢出來,杯壁已經冒了層冷汗,她喝了一口,冰冷落肚,剛剛怒火的餘燼被這一杯徹底澆滅。
程帆進廚房時,看到她臀半倚靠在料理臺上,回到家,早上被挽起的頭發已半松散著,慢悠悠地喝著杯果昔,似乎在發呆,迷離的眼神添了層無法形容的嫵媚感。
她嘴角邊沾了些許的果皮細粒和白色的奶,他看的不舒服,拇指抹過她的嘴角,卻也沒立即洗掉,下意識摩挲著指腹上的顆粒,“怎麽知道要查我崗了?”
看著她又喝了口果昔,他沒忍住提醒了句,“少喝點,壽司我可以分你點。”
林夏看了眼他,沒說話,端著杯子走出廚房。
查崗,林夏隻是當作情趣難得為之。
這種事,且不說對方會厭煩,自己也會累。他又不是普通上班族,如果真有這心思,他有太多的時間和機會。要真事無巨細的查崗報備,把生活當成諜戰場,總要先逼瘋一個。
更何況,她信任程帆,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結論,可以通過嚴密的邏輯推導得出;也可以脫離思維框架,由感覺直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