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的董莉沒察覺到女兒的異常,喝著水敷衍了句,吃了藥,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沒什麽大問題。
直到上了車,才反應過來,女兒說的朋友,是什麽意思。
董莉上車,跟林洲打了聲招呼,暗自瞪了眼女兒,等我回家收拾你。
她討厭王秀萍,連帶著人兒子都看不慣。
真沒見過離了婚還賴在前夫家不走的,王秀萍住著鄉下的別墅,之前工作也不辛苦,養孩子和家用不用自己花一分錢。老太太在的時候,經常跟著出去旅遊,國外都玩過了。去日本旅遊回來時還染了一頭紫發,在村裏到處溜達著炫耀。
被出軌了一次,就能一輩子理直氣壯地靠著前夫養。
孫玉敏這人真有氣度,自己辛苦賺的錢,不介意被人這麽花。但凡換個平常女人,遲早把前妻給趕出去。
到家時,董莉都睡著了,車開到了家門口,被女兒推搡著才醒來。
下車時周旺財正拿著釣魚竿回家,手裏還提了桶龍蝦。看到女兒和林洲同時從車裏下來時愣了下,但隨之喜笑顏開,熱情地跟林洲打了招呼,“洲洲回來了啊。”
“周叔。”
“最近忙嗎?”
“還行。”
董莉下了車,看到門口另一個桶裏還有幾條魚,“你去人林建業池塘裏釣魚幹什麽?別人回頭找上門,他這人小氣的要死。”
周旺財煩死她講話不分場合,人侄子在這,你就不能等人走了說嗎?
他做出一副尷尬的樣子笑了笑,看到林洲要走時,連忙送了兩步,說你媽在家呢,正在做飯,我路過時都聞到香氣了。
董莉看著丈夫諂媚地送走了林洲,冷笑了聲,“你可別做夢人家能當你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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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旺財沒理她的陰陽怪氣,拿著龍蝦進了院子,“倩倩,我今天給你做麻辣小龍蝦。”
董莉將包藏進了櫃子裏,扯過女兒開始盤問,什麽時候跟他在一起的,多長時間了,有沒有越界,你怎麽想的。
周倩很煩她媽這樣,但都被看到了,幹脆一次性全部承認了,最後說了句,這是我的事,你們別給我操心,說完就跑上了樓。
周旺財沒看到母女倆這一出,心裏正想的挺美。
林家那麽大的生意,最後不還是要交給兒子嗎?要是他女兒能和林洲結了婚,那他不就和林建華成了親家。嫁妝他得要筆大的,不過也不能太多,要女兒能在生個外孫,地位穩固了,他還用愁錢?
在鋼絲廠上班辛苦,他也快幹不動了。
廠子現在是林夏在管,她仗著是林建華的女兒,對他這個長輩,都越來越不放在眼裏,對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哪裏還有一開始把他當師傅時的恭敬樣?
這麽大的廠都要靠他在管,一年這麽點錢,他賺得容易嗎?她跟她老子一樣摳門。
小龍蝦下鍋爆炒,加了料燉煮,他正要出去吹會空調時,董莉走進了廚房,順便把門給拉上了。
“你個老畜生,在外面勾三搭四,怎麽不把自己給玩死呢?”董莉上來就罵,“你還傳染了病給我,曉不曉得我今天在醫院花了多少錢?”
周旺財傻了眼,“你沒事吧?”
“年紀一大把了,你能不能要點臉,要不是我瞞著,你女兒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個老相好了。”董莉早知道,周旺財在鋼絲廠裏有個老相好,挺多年了,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總要過下去,“你那個老相好的,是不是也在亂玩。得了病,傳染給了我。”
“好了好了我錯了,今天去醫院花了多少錢,我一會給你。”周旺財呵了她一聲,“小聲點,別讓倩倩聽見了。”
“你還知道你女兒?對了,她跟林洲在一起,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周旺財含糊地說了句,“之前從林建業那聽說了,我當他放屁呢。這不挺好的嗎?戀愛自由,隨她去。”
董莉皺了眉,“你怎麽跟他混在了一起?他這人從不和沒用的人打交道,你少跟他混,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那不是說明我很有用嗎?”
“得了吧,注意點,別玩了一身病,還要我來服侍你,到時候直接把你拉火葬場去。”
林洲說好了回家吃飯,到家時,王秀萍才把放在竈臺邊的菜端到了飯桌上。
廚房朝北,做飯時開了窗通風,都無法避免夏天不出一身汗。林洲原本想給家裏廚房裝個空調,但客廳裏的空調他媽都不舍得開,更別說讓他裝廚房的了,隻能作罷。
“媽,怎麽突然喊我回來吃飯?”
“回來看看你媽都不願意了?怕你工作太辛苦,給你做點好的補一補。”王秀萍夾了隻河蝦到他碗裏,“這是我一大早去水庫買的,隻要放姜和鹽煮下就很鮮。”
“最近工作有點忙,沒顧上回來。”
“你爸不是都去美國了,你怎麽還這麽忙?”
林洲被他媽搞得哭笑不得,搞得老板是他爸,他就能偷懶裝個樣子的,“你怎麽知道他去了美國?”
王秀萍嘆了口氣,“那個孩子的忌日,他怎麽能不去?”
出那事時,林洲正被外派到非洲。又不是自己孩子,震驚之餘,王秀萍考慮的是,要不要讓林洲回來參加葬禮。畢竟這一家子,身份都挺尷尬,萬一孫玉敏自己沒了兒子,又看到她兒子去吊唁,心態失衡弄的不開心呢?但不去,禮節上說不過去。
但王秀萍想多了,葬禮沒有在京州辦。
林洲筷子一頓,想起了那個並沒有與他相差幾歲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小時候見到林瑋文,他粉雕玉琢,漂亮到常讓人誤解他是個女孩子。
他們見面次數並不多,頂多是過年時見一面。過年時家中人來人往,一群孩子在樓上房間裏,林瑋文很大方,從主動分玩具,到教他們打遊戲。
還記得林建華在飯桌上都說他兒子在家看動畫片,就把日語給學會了。
自然不是他這個兒子。但很奇怪,林洲對他,一個天然得到所有人愛的孩子,卻沒有嫉妒。
長大後的林洲知道,隻有身處同一生態位,才會有競爭、惡意與攻訐。他們不在一個圈層裏,又何談嫉妒?連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而林瑋文,對世俗的競爭都沒有興趣。很早就去學了藝術,對公司經營不感興趣,父母也很縱容他,不要求他進集團做事。
林洲並不想提一個已經走了的人,但被她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林夏並沒有隨著一起去美國。
他一直不太想去了解父親家的事,進公司做事不免有接觸,此時他問了一個現在想來很奇怪的問題,“為什麽林夏小時候沒有在本地長大?”
王秀萍年紀大了,想了好一會。從她出生那年開始想,那一年有什麽事印象深刻。
“想起來了。”她喊了聲,“那一年過年,你爸給了老太太一大筆壓歲錢,老太太還給了我一點。”
順著這筆錢找回了很多記憶,“那一年公司生意非常好,接了好幾個大單子,全年無休,甚至還外包點出去。那時林夏出生,她媽沒有時間照顧她。據說是找了個保姆,保姆很不負責,會偷偷地掐孩子。老太太這肯定不會給她帶女兒的,她就把女兒送到了老家,讓她媽帶。”
王秀萍不肯承認那個女人很能幹,月子都沒坐完,就去忙工作了。
當時這個決定,誰也沒覺得驚訝。公司上升期,日進鬥金,不能停下,保姆當然比不上自家爹媽的照顧。
林夏一覺睡到了中午,醒來後開了燈,才發現這是在主臥。另一側沒有了人,但被子有些淩亂。
她摸了下頭發,才發現浴帽不在頭上。
昨晚回來時已經是淩晨,前一晚沒睡好,一天來回的奔波,洗完澡已經累極,塗了個面霜。不想被包的七零八亂的頭發弄濕了枕頭和被套,在困的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還不忘換了個方向橫著睡。想著一會他洗完澡出來,她肯定會被吵醒,先眯會再起來吹頭發。
好像她的確是醒了下,眼皮重的睜不開,隱約知道自己要換個方向,不能防礙著他睡覺,但又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迷糊中感到一陣溫熱的風吹去了頭皮的濕意,一隻手在頭皮摩挲著,很舒服。
她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但那雙手如此耐心地捋著頭發用慢熱的風在吹,大概率是做夢。即使是夢境,她還是很放心而踏實地睡了過去。
此時看到被丟在地上的浴帽,這是他幫她吹了頭發?
第26章
林夏出臥室時,發現程帆沒出門,手邊放著杯咖啡,穿著灰色的居家服,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他這人愛讀書,在家時,經常會拿本書去附近咖啡館看個半天打發時間。某牌的咖啡常被人吐槽難喝,但家裏幾萬塊的咖啡機,也不妨礙他出門喝點涮鍋水。
今天他倒是稀罕,窩在家裏翻著書。
昨天出門一趟,臉有點幹,她準備從冰箱裏拿片面膜時,靠近廚房就聞到了一陣香味,竈上一口橙色的琺琅鍋,下面的火正開著,掀開蓋子,是一鍋番茄牛腩湯。番茄和洋蔥幾乎快燉到融化,濃稠的湯汁咕嘟咕嘟著。她拿了筷子嘗了口牛肉,已經軟爛,徹底吸收了佐料的酸甜與鮮美。
白芹已洗了切成段晾置在瀝水籃上,電飯鍋上顯示還有十分鐘。
家中廚具齊全,甚至講究美觀,與整體的廚房裝潢風格相配。幹淨更是不必說,保潔會定期上門打掃衛生,但不做飯。
兩人是會做飯,畢竟都是留過學的,就是很少做。偶爾在家吃飯時,煲湯,煎牛排,蔬菜生吃或白灼。
這個番茄牛腩湯顯然已經超過她的預期,沒想到這麽好吃。
此時程帆走進來,看了眼電飯鍋,對她說:“炒個白芹就能吃飯了。”
“你這牛肉燉得不錯。”
林夏撕了片冰涼的面膜,邊走出廚房,邊敷在了臉上。再去了臥室將浴帽和他昨晚脫下的睡衣拿去了洗衣房,將衣服分門別類裝進洗衣袋裏扔進洗衣機。
又順手收拾了一堆沒拆封的護膚品小樣,準備下次送給家政阿姨。這個阿姨做事勤快,做兩年了,也沒偷過懶,犄角旮旯裏每次都不忘打掃。她從不與家政阿姨閑聊,過節會發紅包。
組建家庭,都不必說為彼此配置保險、置産投資等大的方面,這些家庭瑣事,就算能花錢讓人代勞,自己也得花點心力。
到餐廳時,一鍋湯,一道蔬菜,和兩碗米飯已經放在了橡木桌上,他正拿著兩雙筷子從廚房走出來。
兩人都把家當成私密空間,幾乎不邀請朋友到家裏來吃飯。餐桌並不大,倒更像是個書桌。買的時候,不為配貨,就想著能兩用。她在家不想呆書房時,就搬了電腦到餐桌上辦公。
林夏夾了一筷子白芹,火候控制得好,依舊爽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