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走出了廚房。
查崗?
程帆真沒想過,他知道她絕對不是這種人。
隻不過坐在家中頗大的客廳裏,一向享受自由與安靜的他,卻覺得空無一人有些冷清。打了她的電話沒接,當她終於接了說在家時,無名之火頓生。
當即隻能做出一個決定,去找她,而不是等她回來。
程帆去了衛生間洗手,被她提醒了說“查崗”,他真無聊到扮幼稚,打開她的臥室門看了眼,簡約的裝修,裏面幾乎沒什麽擺飾,一張大床,煙粉色的床單淩亂地鋪著。床頭櫃上放了本書,眯了眼一看,還是他的。
要關燈前,看到枕頭旁的被子裏捂著一小團東西,他走了進去,掀開被角,發現是一個玩偶熊。他笑了,真不知道她這麽大的人了,竟然還會抱著個玩偶睡覺。
被子再次被掀回了熊的身上,燈滅了,門關了後,臥室又陷入一片黑暗。
臥室旁依舊朝南的房間被用來做了書房,靠牆那面做了書架,一格格地裏面塞滿了書,角落裏的一格放了一些照片。
有她和家人的合影,有和他的結婚照,也有一張她的大學畢業照。
林夏將調料包倒進碗裏,撈完小餛飩後再舀了勺湯,蝦米隨之浮起。半透明的餛飩,皮如薄紗,包裹著鮮蝦的肉餡。
看到他正從房間裏走出來,臉色還挺不好,心情原本挺糟糕的林夏忽然被他這動作逗笑,“怎麽,發現我偷情的證據沒有?”
她又回廚房給他拿了個勺子,“有點燙,你慢點吃。”
薄如蟬翼的餛飩皮中帶著湯汁,那麽一丁點肉的鮮香在口腔中迅速被味蕾捕捉到,程帆慢悠悠地吃著,看著她拿著耳環在試。
他剛剛不過說了一句,她就給了反饋表示沒有不喜歡。這到底是在意他的感受,還是把他當成了上司。
林夏不適應戴耳骨夾,廢了番力氣戴上去後,開了手機前置當鏡子,竟然還挺好看。
Advertisement
放下手機時,發現他正看著她,她問了句,“好看嗎?”
“還行。”
她脫下了耳環,隨口問了句,“出差怎麽樣?”
“就那樣,有點累。”程帆吃完了最後一個餛飩,抽了張紙巾擦了嘴,“在新加坡時,去程飛家住了兩天,他晚上輔導完孩子作業後,得喝兩杯酒才能緩過來。”
她笑了,“他也許該請個人來輔導,不然自己會被氣死的。”
“還在那遇到了個熟人。”
“誰啊?”
“蘇城的合作夥伴,上次他婚禮上我們見的。”
林夏將耳環收進了首飾盒裏,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到了李子望,但程帆這人很聰明,心眼和手段一樣多,她犯不著在這件事上對他有所隱瞞。
“我有兩件事跟你說講。”
“你說。”
“第一件事,我爸在A市的地産項目,資金方找的是李子望,這件事我早兩天才知道的。第二件事,李子望是我的前男友。上次在婚禮上我沒有跟你說,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自從知道合作方是他後,你在出差,我就想當面跟你說這件事。”
程帆笑了,“所以你那天問我什麽時候回來,是要跟我說這件事?”
林夏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其實並不是,那一天,她隻是有點難過,在空曠的房子裏,突然有點想要他陪她。
但是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問她怎麽樣,傷心有保質期,她現在不需要了。
他們一向的相處模式都是如此,她並不怪他。
“是的。”
他沉默了兩秒,淡淡地說了句,“行,我知道了。”
語氣態度如同聽下屬的彙報,林夏心中想,可不是。
當人處於冷靜而理性的狀態時,便不會認為一切理所當然。一段表面門當戶對的婚姻,實則是她仰仗他更多。
所有的危機公關都不如事前的預防,這件事上她的確需要跟下屬一般,及時向他報告。
可能她的戀愛經驗實在是太少,並不知道如何跟現任談前任的問題。但這些事也太煩了,她沒腦子想這些。她可從來沒問過他的前任們,不感興趣,也懶得問。
這件事在她這已經結束了,反正她提前告知過他。
林夏站起身,端著他面前的碗進了廚房,與鍋一起放進洗碗機內。想起自己這幾天眼睛有點幹澀,她洗了碗藍莓。
出來後發現他還坐在餐桌上,桌前放了包煙,打火機在手裏打著轉,他煙癮重,但從不在家抽,她提醒了他,“陽臺沒封,你可以去外邊抽。”
想起A市的招標,她還得找他幫忙引見下關鍵人物。
看著他依舊坐著沒動,林夏從餐椅後雙手環住了他,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他那邊不參與具體管理,資金投資為主。見不到幾次的,我提前跟你報備,行不行?”
“不用。”
手撥動著他的襯衫紐扣,指尖不經意地劃過他的胸膛,“那你在瞎想什麽呢?不要高估你老婆的魅力好嗎?”
他抓住她亂動的手,“那我可能一直低估你了。”
“你這個馬屁拍的,挺有水平的啊。”她轉而親了他的脖頸,“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你的魅力。”
她洗過了澡,沐浴露的味道與家中一向較為清新的柑橘不同,是玫瑰。淡淡的,覓著香氣尋進了莊園,卻始終找不到一片盛放的紅玫瑰。
“你就不能讓我坐著發會呆嗎?”
“當然可以。”
她顯然是想多了,林夏站起身,拿著桌上的手機看了眼,十一點半了,再跟他說要回去挺不合適的,抱著碗藍莓去了臥室,躺著看小說。
結果她還沒躺下十分鐘,那個說要發呆的人就開了房門,問她要毛巾。
林夏起身給他拿了毛巾,他在裏邊淋浴,透明的玻璃一覽無餘,她在洗手池下邊的櫃子裏找了新牙刷,拆開給他擠了牙膏,放在了漱口杯上。
他赤身出來後,她瞧了他一眼,把浴巾扔給了他。淋浴處氤氲的熱氣傳來,她轉身回了房間。
程帆走到臥室時,發現她半躺在床上,背後墊了個豎起的枕頭,懷中抱著泰迪熊,估計為了舒適,雙腿屈起,書放在了膝蓋上。翻了一頁書,看都不看他一眼。
將擦頭發的毛巾扔到了地毯上,再順手關了燈。
眼前驟然一暗,隻有一盞床前閱讀燈微弱的亮著。他的重量壓到床上時,都能感受到床墊微微的下陷。
她剛想說,我正看到結局,能不能再開十分鐘的燈,他的手就撫上了她的小腿。
放在膝頭的書隨著被分開的雙腿而掉落至床沿,看不到他的臉,幽暗中一切感官的刺激都被放大。
在第一次被他以這種方式帶入漩渦前,她將懷中的泰迪熊塞進薄被裏。
第17章
林建業最近在近郊包了個工程,年初發布了城市軌道交通意見稿,規劃中的地鐵線路將延伸至這一片區,換乘站就有兩座,與幾個主城區域串聯,成了經濟區樞紐中的一環。
這一片很快就搞起了開發,地産商買了地開始建房子不說,園林局那邊還在這規劃了公園,他承包了一部分。
最近他每天早晨來巡視一圈,監督下進度,總有偷懶的小工,他罵個一圈後,就跑去附近的驢肉火燒店吃午飯,本城做這玩意的店不多,這是味道最正宗的一家,周末還有人特地從市裏趕來吃。
他總是老三樣,一個火燒,一碗粉絲,再來盤涼菜。開在這算得上偏的地段,價格也便宜,這三樣不過才二十八。
但對在附近工地上幹活的人來說並不便宜,不可能有三十塊的餐標。他們更常去旁邊的面館,一碗面,或一盤蓋澆飯,才十來塊。
林建業正在嚼著酥脆的餅皮時,聽到了外邊食客在跟老板招呼著說多加點驢肉,很熟悉的聲音,他擡頭看了眼,長得黑不溜秋的,鼻子下一顆痣都快成了顆肉粒,“小鵬。”
田小鵬聽到有人喊自己,驚喜地趕了上來,“老林,這都多久沒看到你了,你怎麽在這。”
“坐。老板,給他碗肉湯,再加個餅。”
田小鵬是永勝鋼絲廠的運貨司機,沒什麽文憑,跟林家有那麽一點姻親關系,開車比在廠裏幹活輕松點,沒貨拖時就在家歇著。工資還不算低,他在廠裏幹了很多年。
工作時間算是靈活,他還幹了點兼職,去給死人擡棺材、去殯儀館排隊等位置。這種事給錢多,他隻偶爾偷偷地幹,畢竟大多數人覺得晦氣,被發現了就說是親戚。這件事上次被林建業恰巧發現了,他苦著臉說沒辦法,兒子在上高中,成績還不錯,得攢錢供他讀書買房吧。
田小鵬眉開眼笑,“謝謝老林請客了。”
“你怎麽跑這來了,你家又有親戚死了?”
“我也想啊,嶽父中風了在床上躺著就是不死。”田小鵬拿了雙筷子,指了外邊的北側,“來送貨,那邊的桂花園,不是集團承包的嗎。”
“全用了廠裏的鋼筋啊?”
“怎麽可能?一部分吧。”
這個破店不舍得開空調,林建業抽了張紙擦了汗,隨口問了句,“廠裏現在誰在管啊?”
“還是老周管事,小林總偶爾過來跑一趟。”
“她經常去嗎?”
田小鵬咬了一大口火燒,搖了頭,邊嚼邊說,“不,頂多一個月來一次。她不是在管公司嗎,哪裏能天天往廠裏跑。”
“她這人做事怎麽樣?”
驢肉摻著嗆鼻的青椒差點噎住,田小鵬喝了口湯緩了下,“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