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程帆都把生意做到新西蘭去了。”看著女兒一臉茫然的表情,林建華皺了眉,“你不知道這件事?”
程帆十年前創建了隆盛,以光伏組件起家。不久後遇上歐債危機,貿易沖突硝煙彌漫,海外市場萎縮,為光伏行業投下一片陰霾,對於主要依賴歐美市場的生産企業幾乎是滅頂之災。
在這樣的行業寒冬裏,程帆極度大膽,融資了兩億美元,再次出海,在東南亞建廠。現金流是企業生存的根本,他又收購了一批現金流斷鏈、面臨破産的公司進行重整合並。
此大刀闊斧的投資行為在行業回暖後,徹底奠定了隆盛在光伏行業內的地位。
如今,世界都在進行綠色能源轉型發展,制定“零碳電力系統”發展計劃。上半年,隆盛與英國本地能源公司簽約了光伏儲能項目後,隔了幾個月,又在新西蘭準備落地新項目。隆盛這是要做多大的海外市場,顯然布局已久,看著女兒的毫無反應,林建華顯然不滿意。
“他工作上的事,我不過問。”
“他不允許你碰他的生意嗎?你嫁給了他,總歸是他家的人。”
“公司的事已經很多了,哪裏顧得上管他的事。”林夏一副輕松的樣子,“隻要他每個月給夠家用就行。”
“挺久沒有去看你媽媽了吧?”林建華的記憶力不差,“上次去美國,還是去年秋天吧?跟程帆一起去的。”
林夏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嗯,我前兩天還跟媽媽視頻呢,她上個月搬回西雅圖過夏天了,最近狀態不錯。”
“都快一年不見了,你該回去看看她了。”
她的右腿交疊在左腿上,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腿上,大拇指的指腹,無意識地不停摩擦著真絲半裙。
她隻是看著林建華,沒有說話,她知道他話沒說完。
“你跟程帆都結婚三年了,還沒有孩子。他家不催,不代表不想要。”林建華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坐著,結實的身軀與真皮座椅摩擦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先成家,後立業。今年,給你個長假,去美國陪你媽媽,順便生孩子,怎麽樣?”
“爸......”
正當林建華以為她要說出什麽時,她卻是笑了下,“你說的對,是該要孩子了。不過我倆計劃就是明年,他最近應酬太多了,煙酒暫時也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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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有這個計劃就好,對了,還有件事,讓林洲回集團做事吧。”
不斷摩挲的拇指,指甲上的倒刺碰到了裙子,她用力一扯,線頭都被她不耐煩地扯出。一條MaxMara,就這麽報廢了。
“為什麽?”
“為什麽?”林建華咀嚼著這句話,笑了聲,“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要一視同仁。”
“好。”林夏倏然站起身,“爸,沒什麽事我先走了,十分鐘後我有個會。”
林建華點了點頭,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
回到辦公室時,手邊的茶已經徹底變涼。舒展開的茶葉再次沉到杯底,茶湯紅豔,茶面處在陶瓷杯邊緣留下一層金黃色的圓圈。
熟悉的感覺重現,她的手微微顫抖,想極力抑制著心底的沖動,卻不受控制。
啪嗒!
瞬間茶杯四分五裂,碎成一片片地散落在地面,原本舒展的茶葉失去了水分,在瓷磚地上無力蜷曲著,茶湯濺到了她的半裙上,淺綠色緞面上被打濕了暈染開來,如同一副潑墨畫。
那清脆的破裂聲,讓她覺得心中痛快。
林夏若無其事地拿起文件,走出了辦公室,對外邊的秘書說了句,裏面收拾一下。便頭也不回地往會議室走去。
內部會議,她從不遲到。插了轉換頭將電腦投到了平板電視上,默認界面是集團官網。林夏剛想說開始吧,這隻是場各個部門負責人的例行報告會。
她掃了眼電腦屏幕,主頁上是一則集團通訊,大意是新公司完成了工商注冊,林建華出任法人代表。
“建林集團創始人、董事長林建華親自出任法人代表。”林夏念了出來,“誰寫的?”
她擡頭去找公關部負責人,“楊總你也在啊,你覺得這寫的怎麽樣?”
被喊到的楊潔有點懵,他哪用自己寫這種通訊稿,但林總的臉色顯然不是要跟他開玩笑的樣子。
盯著被注視的目光,他認認真真看了兩遍,愣是沒看出來,但排除掉絕對正確的,隻剩下一個多餘的詞,“親自,親自用錯了。”
“對不起林總,這是我的工作失職。”
林夏點了頭,“開始會議吧。”
本是一場不太重要的會議,都被林總一開頭對公關部的發難搞得戰戰兢兢,回報時隨著等待著林總的挑刺,結果她從頭到尾也沒再搞突襲。
會議結束時都松了一口氣,看著林夏走遠時,一群人才三三兩兩地走出辦公室,竊竊私語著。
“這親自到底哪裏用錯了?”
“就是啊,看起來沒問題啊。”
“呵,一看你們都不讀報。但凡讀點機關報,你去看看,親自這詞,是給誰用的?給領導們用的,咱一民企,配用嗎?”
“沒想到林總這麽謹慎,這都能看出來。”
林夏沒有加班,今晚是蘇城的單身狂歡夜,她開車趕去酒店。
蘇文茜在地下車庫遇到了林夏,半裙貼身包裹著她的臀,顯出纖細的腰身。落肩的發絲柔軟地垂下,明明是很有女人味的一身搭配,可她非要將白色襯衫的袖子卷至手肘處,瞬間工裝味十足,像是要去跟人幹仗。
一部分的二代們似乎是上帝的寵兒,充沛的物質資源之外,還有著姣好的面容與身材。畢竟就算父輩相貌平平,隻要覓得美人,便能改善下一代基因。當然,也要遺傳過程足夠穩定。
但蘇文茜也得說一句,傾城之姿永遠無法被完美遺傳,林夏沒她媽漂亮,雖然這沒什麽可比性。
“你穿這麽正式幹什麽?”
“這不是剛下班嘛。”
蘇文茜再瞧了眼她,“你怎麽包都不背?”
林夏舉了手機,“落在公司了,不過隻帶手機也不需要包。”
蘇文茜無語,對她能有什麽指望?
想起上次拖了林夏陪她去購物,剛好店裏上了春夏系列的新品,款式還很全,她正在白色和粉色之間糾結時,林夏已經挑了黑色的包去買單了。
蘇文茜挪揄她,呦,某些人不是嫌拎包麻煩嗎?出門隻要帶個手機塞兜裏就行。不行買個書包什麽都塞得下,還嫌棄我買的包不實用呢。
結果林夏來了句,有個客戶懼內,合作得要老婆拍板,我買來送禮的。
還繼續抱怨說,以前送禮,煙酒茶葉就行了,遇上有文化的,去淘個孤品紫砂。現在這些暴發戶,都看不上國産貨了,起步都得奢侈品了。
蘇文茜翻了個白眼,你幹嘛罵自個兒呢?你家才暴發戶呢。
林建華的發家的確充滿了暴富的色彩。
他以鋼材加工發家,幹了幾年有了最初的資本積累後,並不安分。拉了一隻施工隊,一開始如同所有的草臺班子一般,湊齊了人,租賃了設備,就開始幹工程。非常具有迷幻色彩的是,兩年做了好幾個項目、人員擴了幾倍、連設備都自己買得起後,迎來了轉折點。
在不乏全國各地具有特級資質的建築企業參與競爭的政府機關辦公樓招標中,建林集團的前身,建林建設有限公司中標。
林夏也是在那一年出生。
第3章
他卻沒掙脫她的手,林夏歪頭看著他,“和好?”“為什麽?”“嘖,真無情的回答。”程帆將最……
蘇城包了酒店一整層來辦party,他穿著浮誇的碎花襯衫配白褲子,手中拿著酒杯,一副瀟灑公子哥的樣子。看到林夏進來了便迎了上去,不顧她的反抗,一個擁抱將她圈在懷裏,“你怎麽又遲到了?”
“你這是在cosplay伍佰嗎?”
“喂,我可比他帥好嗎?”他放開她後,看著兩手空空的她,“禮物呢?”
“忘記了,給你微信轉賬,自己去買。”
“真無情。你老公呢?”
侍者端著託盤從身旁走過,林夏順手端了香檳,“出差。”
蘇城瞧了眼她,“他這是一年有360天都出差啊。”
林夏將倒的半滿的香檳一飲而盡,“錢難賺,屎難吃。賺錢可不就得奔波操勞?”
“嘖,你這是肝火旺盛,得找你家程帆消消氣啊。”
“去你的,我讓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嗎?”
她真是社交不過三分鐘,就立即切入了正題,這就她性格,蘇城無奈,“還想著明天給你,今晚你relax下不行嗎?你不要把自己當作工作機器。”
“Party辦得超棒呀,我都特地來找你,可不就是來放松的。”她看了大廳的布置,難得地走了古典風,看著西裝革履各色人物舉著酒杯觥籌交錯,蘇城也是要結婚的人了,一改往日夜店風,能把一場單身夜都給辦成大型社交現場。也許他的狂歡是下半夜,“給我吧,你好好玩。”
蘇城掏出手機將文件加密傳給了她。
寬敞房間的東南角處,有一扇窗戶,無人聚集,林夏端著一杯酒走了過去。側著身,靠著牆,看了眼周圍並無人,她才打開手機,看完了資料。
林夏收起手機,向窗外看去,目光所及之處是本城的電視塔,在一片車水馬龍之中騰空而起,地上的一片燈火通明似在飼養這座高高矗立的塔。塔尖汲取著能量而直達人心,當注視它時,心神被攝住,內心的欲望在蒸騰著、灼燒著。
“你在這發呆幹嘛?”蘇文茜找了半天林夏,才發現她就一個人站在這,走過來時,看著她的背影,竟有一絲落寞的味道。
“這兒的夜景挺好看的。”看著大廳內熱鬧的名利場,林夏突然連去social的心情都沒有,“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了。”
蘇文茜邪笑著問,“程帆才回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走啊,我保證今晚不給你發信息打擾你。”
“你怎麽知道他回來了?”林夏自己都不知道。
“我今天去機場接人,看到司機去接他的。”蘇文茜捂了嘴,“哇,他不會在給你驚喜吧。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