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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在急診室外等候的時候,出來告訴她Allen暫時沒有危險的醫生,好心的讓護士給她提供了一條毛巾。
醫生跟她說,本來是普通的感冒,但是身上的傷口發炎了。他邊解釋邊觀察她的反應,說:“這孩子過敏體質,平時要特別留意,你該知道吧?怎麽不小心些看著?今天拖的時間再久點兒、再燒的厲害點兒就成肺炎了……”
“對不起。”她看著嘈雜的急診病房中那孤舟一樣的一張床。
“你這是對不起誰啊?”醫生輕聲的反問。
“要住院嗎?”
“還是應該留院觀察下,就是床位現在太緊張……”醫生還沒說完,擡眼看看屹湘身後,叫了聲:“張老師?”
“湘湘?”那人卻叫屹湘。
屹湘回頭,問道:“張叔叔,您怎麽在這兒?”竟然是張醫生。
張醫生身後還跟了幾位老專家模樣的白大褂,看樣子正要從這裏往後面去,他回身請那幾位先走,站下說:“我是來會診的。你怎麽了?”他看看站在一邊的醫生,意帶詢問。
醫生急忙跟他解釋了下。
張醫生便拍拍屹湘的肩膀,進去看看在臨時床位上打著點滴的昏昏沉沉的Allen,沉吟片刻才說:“安排住院吧。”他阻止屹湘開口,回身對那有些發愣的急診醫生說:“這樣,我還得趕過去會診,麻煩你安排好……”
屹湘聽不清張醫生下面幾句話是怎麽說的,而且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上那麽多,隻知道張醫生安慰了她幾句便離開了,Allen隨後便被送進了父親常住的病房。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讓她陪在Allen床邊時,更覺得悽冷些似的。
過了好久她才想起來給家裏打個電話。
她站在平臺上,聽姑姑接起電話來,她開口第一句,就是:“對不起……”電話斷斷續續的講完的,正如雨水是斷斷續續被風吹到窗上的,她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陰雨中被風吹的不停搖擺的樹冠,終於控制不住要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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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nessa?”聲音有點啞,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氣在叫她。
屹湘急忙擦了下臉。
還好沒有哭出來,可眼睛畢竟是紅了。看到躺在病床上顯得愈加弱和小的Allen,眼睛就更紅了。她不敢開口,怕自己一開口必然是淚眼滂沱。
“Vanessa,我想喝可樂。”Allen說。
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十四)
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十四)
“好。這就給你拿。”屹湘背過身去。冰箱隻有幾種果汁,沒有碳酸飲料。屹湘從來沒有對那樣一個紅色的小罐子如此的渴望……她扶著冰箱門問:“先喝點兒別的好不好?等下……我去給你買。”
Allen“嗯”了一聲,說:“那我喝水。”說著他已經翻身坐起來,縮在被子裏。頭發有些亂,他擡手撫平。屹湘遞給他杯子,他便大口的喝水,連喝了三杯才搖頭說夠了。嘴唇還有些幹裂。
屹湘拿棉花棒蘸了水給他塗著,輕聲的幾乎是在他耳邊說:“好好睡一覺。醒了就有可樂喝。”
Allen搖搖頭,說:“外面下雨。”轉頭看著窗外。
屹湘低頭,將Allen的小手攥住,翻過來——手掌擦去了好大一塊皮膚。又紅又腫。塗了藥,傷口非常的難看。
她隻覺得胸口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疼,合了手掌,將小手合在裏面,微笑著看他,說:“睡吧。”
Allen剛閉上眼睛,又睜開,看著她。
“我在這裏陪著你。Mummy……晚點兒才過來。你要在這裏住兩天呢,好了才能回家。”她耐心的說。
Allen嘆了口氣,說:“Mummy又有的說了:一時離了我的眼,你可就出幺蛾子了!”語氣很像邱亞拉。
屹湘聽著,將Allen手臂放下,給他蓋好了被子。
Allen的呼吸漸漸的勻淨……
中間護士進來幾次,測體溫換藥水,因為是熟識的,總免不了壓低聲音安慰屹湘幾句,讓她不要擔心。
Allen的額頭摸上去沒有那麽燙了,屹湘才覺得渾身酸痛。
她靠在床沿上,還是不敢睡,就翻著卡片機裏的照片。
都是她跟在Allen身後,拍到他一些小動作、小表情——唯一正面的,是他們倆在動物園門口那幾張。Allen臉的笑容,真有點兒別扭,可是鼓鼓的團團的小臉兒,硬是讓人看了想咬一口……床上的被子動了一下,Allen醒了。
屹湘摸摸他的頭,問他餓不餓。天已擦黑,姑姑說晚飯時間來,也還沒有到。
Allen搖頭說不餓。看到屹湘放在床沿上的卡片機,屹湘拿起來,Allen看了一眼就說:“我的呢?”
屹湘去找了Allen的相機包。外殼有些潮,好在機器被保護的很好。
Allen趴在床頭,回放上午拍的照片,屹湘湊過去看——看看照片,再看看Allen,發現他繃著小臉兒。
“不開心?”她問。Allen已經看了半晌籠子裏的東北虎。他們在獅虎館裏,虎嘯此起彼伏,在陰天的氣氛下,特別的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忍不住吸了口涼氣。Allen看她一眼,鼻子一皺。
“我不喜歡動物被關在籠子裏。”Allen低頭。
屹湘拍拍枕頭,Allen翻身坐好,靠在枕頭上,也拍拍身邊的位置,並不說話。屹湘便有些小心翼翼的坐到他旁邊,倚了床頭。
“我也不喜歡動物被關在籠子裏。”屹湘說。伸直了腿,腳疊著腳,看看Allen,他也是這個姿勢。
“嗯。Mummy帶我去過Kenya兩次,我喜歡那裏……有一天晚上,我睡不著,聽到外面有聲音,起來看,哇……外面漆黑漆黑的,可是樹上竟然又綠色的小燈……好慢好慢的在動,我叫Mummy快來,她拿了手電筒……你猜那是什麽?”語氣裏有小小的興奮和緊張。
“獵豹?”屹湘回答。
“你怎麽知道?”被猜中,又有點兒掃興,又覺得驚喜,Allen緊盯著屹湘的眼睛,等著她回答。
“我也去過。”屹湘回憶著,“很多年前了……”
“那地方可真神奇。”
“還想再去嘛?”屹湘問。
“想的。”
“那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她提議。小心的試探著。
“真的?”
“真的。”
Allen抿了唇。
“怎麽?”
“Mummy說你工作好忙。以前,你偶爾來,最多住一晚。”他說。把相機推到旁邊。
“以後不會了。我會跟你們在一起。”屹湘說,“不管多忙,都會在一起。”
Allen擺弄著身上的病服,整理了好一會兒,才弄清爽,又問:“Vanessa,Mummy生病了?”
“……”屹湘沒想到他會問到這裏,況且也不習慣對著孩子撒謊,一時愣住。
“是不是?”Allen追問。
“多多……”
“因為生病了,要找你來照顧我?”
“多多,別亂猜。”
“她吃藥,吃很多藥。Abby還說,她總是吐……可她跟我說,是因為胃不好,要不就說,是食物不好……我跟她吃一樣的!”
“多多……”屹湘心驚肉跳的。
“她會死嘛?”團團的小臉兒發白。
“不會!”屹湘立即說。
“真的?”
“真的。”屹湘說。Allen很愛問“真的”?真的、假的。這個孩子,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不確定?她攥了他那隻沒有受傷的小手,“真的。”
“我相信你。”
屹湘緩了口氣。忍不住抱了Allen一下——他小身子熱乎乎的,在發顫——她將被子拉高了,裹著他,看著他的眼睛,說:“多多,Mummy隻需要動一次很小的手術,就會恢複健康。懂嗎?”
Allen聽了,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說:“有一天她說討厭我。”
“多多……”
“說從來沒見過我這麽討厭的小孩。”
“不是的。”
“當然不是。”鼓了鼓腮,烏溜溜的眸子轉著,“我說,我也從來沒見過你這麽討厭的Mummy。她氣死了。”
“……”
屹湘摸摸Allen不停出汗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