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冷眼的看著面前發生的這一幕。
車子一輛一輛的經過,凡是空駛的出租車,都放慢了速度看看他們,但再沒有一輛停下來搭客。
“你可真有本事。”屹湘冷著臉,譏諷的說,“有本事你再封了路!”一陣酒氣湧上來,她身子打著晃兒。
董亞寧手略一用力,撐住她。待她站穩,有力氣想甩開他了,他便拽著她穿過自行車道。她走的有些跌跌撞撞的。顯然是有些氣糊塗了的模樣,直到走到她那輛被砸碎了半邊車窗的車邊,她才一把拉住了車門,就要開車門。
董亞寧就沒打算讓她上那輛車。他掰開她抓著前門把手的手,硬是不管她怎麽掙,就把她塞到了自己車上,連安全帶都系好。
“董亞寧!”她氣血上湧。
董亞寧指著她,說:“閉嘴。”他關了車門,對著身後揮了下手,上車就將車子開走了。速度一起來,屹湘隻覺得好像被突然摁在了車座上,一陣頭暈惡心……
滕洛爾看著絕塵而去的董亞寧那新車,和緊跟上的兩輛車一起開走。忽然就沒了力氣似的,眼神無光的,“老三。”
“滕小姐。”
“董亞寧要是犯了法,你是不是都會替他頂包?”滕洛爾虛軟的,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皮三兒沒說話。
滕洛爾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醉醺醺的。
皮三兒為難的。
“你這條忠實的門下走狗……他給了你多少好處……”滕洛爾依舊望著剛剛董亞寧離開的方向,“死心塌地的給他賣命、幫他做壞事……”
“董先生是好人。”皮三兒搶白。他木訥。說出這樣的話,臉就紅了。可是在夜晚,誰也看不見。
滕洛爾呵呵的笑了,“好人?董亞寧是……好人……你要笑死……笑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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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對郗小姐怎麽樣的。”皮三兒賭氣似的說。
“為什麽?”滕洛爾打了個酒嗝,揮揮手,說:“哇……真TM毒辣……那女人!為什麽……”
皮三兒卻不說話了,也看著向西的方向。再回頭,滕洛爾已經躺在了地上,以一種很不雅觀的姿勢。
皮三兒嘆了口氣,接過兄弟手裏的薄毯子,給滕洛爾蓋上,一裹,兩個人像擡珍貴物件兒似的,將滕洛爾擡上了車……
屹湘被車子晃悠的,酒意漸漸的加深。她扶著額頭,車裏的冷風吹著,幫忙降低著她的體表溫度。
董亞寧掃了她一眼。
“把衣服穿上。”他說著,把衣服扔給她。
屹湘沒有穿。
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車座寬大,顯得她愈加的小了一號。裹在蛋殼裏的小油雞似的。衣服攤在膝上,她抿著唇……
紅燈,董亞寧擱在方向盤上的手,磨著繭子。
“住在哪兒?”他問。車子停在了十字路口,東西南北,該往何處去,就在她一句話之間。
屹湘也看著前面這個寬闊的十字路口。紅燈的時間這麽漫長。足夠她說清楚自己住哪兒。
“哪兒?”董亞寧問。她聲音很輕。第一遍,他沒聽清楚。她於是又說了一遍。信號燈從紅變黃、從黃變綠,董亞寧的大手從額頭捋了一下自己短短的圓寸。頭發短,且硬,這一蹭,手掌心都酥麻——佟金戈啊,佟金戈!
“綠燈了。”屹湘提醒董亞寧。後面的車子是他們自己的,不敢催。可再後面的,就不理會他們了,開始催促。
董亞寧就在路口就手掉頭,往她的住處駛去。
第十四章 悄悄別離的笙簫(十)
第十四章 悄悄別離的笙簫(十)
董亞寧故意的,把車開的特別快,而且越來越快。屹湘攥著安全帶,隻覺得前面的路像一條黑色的絲帶,在不停的卷著,忽遠忽近的……她呼吸短促。
董亞寧熟門熟路的,把車子停在她的公寓樓前。
午夜的大院兒,寧靜宜人。
他降了車窗下來。
她就要下車。她下手,沒大有力氣,把手已經掀到底了,車門也沒開。再掀,還是不開。她這才明白過來,車門是落了鎖的。
心裏就有些發急,背上冒了汗。
“董亞寧!”她叫著。
董亞寧在看著夜色中的公寓樓和院落。聽到她叫,才收回目光,掃了她一眼。
他目光涼涼的。
她扒著車門,瞪著他,那樣子,對他好像厭煩和不耐到了極點,恨不得馬上離開。
這眼神,讓董亞寧聯想到了那個詞:如避蛇蠍。
董亞寧嗤了一聲,開了鎖,冷冷的,說:“以後,大晚上的,要是實在非得在街邊攔車,還是穿的整齊點兒——從夜店出來,再穿成那樣,難道你就是想要那效果?”
屹湘半開了車門,腳懸在半空,停了一下,才腳踏了實地。她手摳著車門,半晌,沒有回過身來。頭暈的厲害呢,他這是……在說什麽?
董亞寧轉過頭來,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她。那窄窄的背,似乎是縮了半寸。他發動了車子。
屹湘轉過身來,特意的睜大了眼睛。她將那春衫搭在手臂上,微笑著,說:“我說呢……你這麽好心,送我回來……”她搖晃了一下,手腕子搭在車門上,立即的,就換了一副面孔似的,微微眯下眼,又睜開,媚態橫生的,對著他說:“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怎麽著?我怎麽打車,礙著你了?”
婉轉低回的嗓音,在車廂裏繞著,是如此驚人的……撩撥人心。
“你這樣的,怎麽好意思那麽教滕洛爾?”他譏刺的說。
“不好意思……是沒資格的意思吧?”她緩緩的吐了一口氣,問:“那麽,你是因為不好意思,才不教她、隻管壓制她?”
就算醉著酒,她也牙尖嘴利。
董亞寧舌頭根兒都硬了,隻冷冷的看著她。
屹湘默默的,承受著他目光裏的冷意,吸了一下嘴唇。那對飽滿而潤澤的紅潤嘴唇,風裏的花苞一樣變換著形狀……“我為什麽會那麽說,我為什麽會跟她說那些,你是不知道嘛?”她幾乎是在笑著了。眼睛水盈盈的,望著他。
董亞寧怔了怔。
她嘆了口氣。
“走吧,董亞寧,不想跟你說話。你總知道,我也知道,哪句話說出來,刺刀就會見了紅……”手腕子上什麽東西開了,她不耐煩的甩了下,那東西就落在了地上。她懶得去看。
手臂上的衣服也跟著掉下去,覆在腳上,還有坤包。
這樣看上去,她是得有多麽的邋遢和狼狽呢?
她真的笑出來了,神經質似的。
手機在包裏響著。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響,她沒去接,依舊扶了車門。
董亞寧看到她的手腕子,眉頭頓時一皺。
他剛要探身,她立即意識到什麽,車門“嘭”的一下就關上了。
隔了淡青色的玻璃窗,兩個人的眼神對峙著。
董亞寧看到她的嘴唇動了一下,分明是說了一個字。
滾。
他坐直了。緊咬著牙關,克制著自己,不要下車去。
他迅速的掉頭離開。
從後視鏡裏,他看到她,倔強的站在樓前,直到他的車子開出大院,她都一動不動的站著……那倔強而俏薄的影子,刀鋒一般,看一眼,便直直的紮進人的胸口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覺得,不對勁兒。
可車子疾馳在路上,他一時之間,回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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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要打烊了,葉崇磬從服務員手裏接過兩個紙袋,微笑著說抱歉耽誤你們了。
服務員笑著搖頭,替他推開店門。
車在路邊等他。
他拎著紙袋,看了一會兒手裏這塊安靜的手機。電話已經打了很多通,屹湘始終沒有接聽。他擡頭看看街上,午夜,車輛已開始稀少。
他有些擔心,再次撥出她的號碼,還沒接通,忽然他的車門開了,粟茂茂從車上下來,跟他一樣,也穿的很整齊,卻蹦蹦跳跳的,站到他面前來。
“葉崇磬!”
聽筒裏還在重複那首老歌。
葉崇磬對著粟茂茂點了下頭,直到聽筒傳出“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他才擎著手機,目光越過自己的車子,看到不遠處,粟茂茂那輛銀色的車,問:“你什麽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