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咦”了一聲,將其中一塊拿起來,說:“這可真是的。”語氣裏有幾分遺憾,說著搖了搖頭。
葉崇磬這會兒反而微笑了,說:“看來我合該著吃幾頓免費的早餐。”
屹湘到這時一點兒不覺得他幽默,皺著眉,說:“你還笑的出來。”
“為什麽不?”葉崇磬拍著那塊老坑玻璃種,說:“今天,值了。”
秦先生還在研究手裏這塊,他很有些不甘心的樣子,想建議葉崇磬稍等,對這塊籽料還該再鑒定……葉崇磬卻說就這麽著吧,他看看葉崇磬的表情,也跟著一笑,說:“那就先這麽著。”
隻有屹湘悶悶的。
秦先生送他們出了門,依舊站在那兒。他的煙鬥在煙袋裏揉了下,聽到後面雜亂的腳步聲到了背後,叫他“秦先生快叫住葉先生,寶貝啊……”他“噓”了一聲,笑微微的說:“嚷嚷什麽呀?”
他心情愉快,那抹嫩綠色的小人兒走在那高高的男子身邊,看著就讓人心裏舒坦……他想起剛剛那小人兒有個小動作,直覺她似是有什麽話想說沒說——小人兒挺可愛。
“走,後頭看看去。”他笑嘻嘻的磕了磕煙鬥……
那嫩綠色的小人兒走出石場的時候滿臉上都蒙了塵,心裏倒是惦記了另外一件事,她問:“真要請你吃一個月的早餐啊?”
他想這大概是難為她了。於是說:“你想到別的好法子替代,告訴我。”
她好像松了口氣,走起路來馬尾又開始甩啊甩的,走了兩步又問:“你的腳還疼嗎?”
此刻時近正午,陽光恰好。看著她的眼睛,他卻以為,天空升起了星。
第十章 春風沉醉的晚上(一)
第十章 春風沉醉的晚上(一)
屹湘坐上車,小李回手給她遞過來早點,今天給她帶了豆汁兒和焦圈兒,她笑著把吸管兒插進去。調了下耳機,對電話裏的鄔家本說:“不介意我一邊吃東西一邊跟你說話吧?”說著話她已經吸了一口豆汁。這會兒餓的要命,誰還管氣質不氣質的。尤其在鄔家本面前,形象還是不要維護的那麽體面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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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家本在笑,問她怎麽回事,這麽晚還沒吃早點。
屹湘隻說自己起晚了。
鄔家本說那你專心吃吧,別忘了晚上準時來我們的紀念秀。
屹湘“啊”了一聲,問:“是今晚嘛?”她看看腕表上的日期,頓覺時間怎麽過的這麽快,轉眼51Woo的紀念秀就到了?那這不就意味著留給她打磨“翡翠之夜”的時間也不多了……她咬一口焦圈兒,狠狠的嚼著。
鄔家本就說我就知道你會忘,特地提醒你的。
屹湘說:“我秘書也會提醒我的。”她最近都是由馮程程直接告知什麽時間做什麽事情。
“那怎麽一樣。”鄔家本笑著。
屹湘喝豆汁兒。酸的砸牙,但熱乎乎的,吃下去舒坦。她想這是不一樣。公司對公司的邀請函,Josephina和她都收到,可她手上還有家本給的那兩張貴賓函呢。
鄔家本說:“你來就好了。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屹湘說:“放心啦,你這麽重視的紀念專場,我怎麽可以不去捧場?不然你沒意見,金阿姨那裏也說不過去。”她開著玩笑,接著跟家本解釋,說兩張貴賓函她預備送朋友,“反正我有邀請函了。”
鄔家本說:“隨你。就預備著你也許有什麽特別的朋友需要呢。我們的紀念專場規模很小,不能請很多人來。”
屹湘明白,鄔家本這是隻求精、不求多呀。
“晚上要不要我來接你?”鄔家本問。
屹湘笑了,說:“得了,也夠你忙的了,我這兒就不用你操心了。”她又跟家本聊了幾句,收了線專心的吃著早點。她對著前面的鏡子看了兩眼,臉上的黑眼圈簡直比手裏的焦圈兒都還大,“這得敷多少層粉才能遮的住啊。”她把剩下的那一小塊焦圈塞到嘴裏。
小李在前面聽到這兒,一樂,道:“您也是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主兒。”
屹湘倒在座椅上。儀態全無。
一忙起來,她完全過上了日夜顛倒的生活,接近一個周,她不是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就是在家裏來個通宵,今天還得開統籌會……她超級想念自己隻做小混混的日子。
小李見她穿的邋裏邋遢的在後座上隻管眯了眼睛,便說:“您眯一會兒吧,到了公司我叫您。”
屹湘伸直了腿,打了個哈欠說:“成。”
“那我關了收音機。”小李在聽路況信息。
“不用。不影響。”屹湘縮了一下,調整一下座椅,調到最舒服的角度,“今天還要去好幾個地方,辛苦你了……”她的聲音有點兒含糊。
小李還是把收音機的音量調低一些。
屹湘閉上眼睛。
廣播裏在說前面恆泰銀行總行門前有車子小刮擦,導致車流不暢……恆泰銀行……總行……屹湘“啊呀”了一聲,一手抓進已經亂七八糟的頭發裏,揉了揉,說:“糟了。”
小李聽她這一句“糟了”來的突然,以為她擔心開會遲到,就說:“沒關系,我們前面路口往西走,避開這段。”他自管開車穩穩的往前。
屹湘打開遮光簾,看了一眼,遠遠的看到恆泰銀行大廈,往相反的方向退去了。她看了眼手機——自那日從潘家園秦先生處離開,他送她回家後,兩個人就沒了聯系。她是忙的不可開交,恨不得一天七十二小時,根本就把他給忘了……
葉崇磬也沒有打擾她。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段時間跟秦先生倒是接觸的多,她出了設計稿之後,秦先生就給她提供了他那裏最好的匠人,這幾日正在給她趕工。去多了秦先生那裏,倒也長了不少見識。秦先生也不主動跟她提葉崇磬,還親切的叫她“丫頭”,給她看他收拾的那些小玉件兒,豪爽的說她喜歡哪樣就勻給她……
她當然知道那些東西都好,可好東西又不能樣樣都佔在手心裏。
她想著,伸手攥了自己的玉佩。等閑下來,她得讓秦先生看看這塊玉。秦先生確實如葉崇磬所說,是懂玉的大行家,見多識廣,也許……她手指劃了兩下手機屏,坐直了,調出葉崇磬的電話號碼來。
葉崇磬的手機正忙。電話被直接轉到了秘書那裏。屹湘沒想到自己打個電話還要麻煩到葉崇磬的秘書,一聽到那個幹練中不失柔和的女聲,她就先報了姓名,說自己沒有急事,等葉先生閑了再通電話,一會兒派人給葉先生送點兒東西過來,麻煩她轉交。那女秘書禮貌的答應,說會轉達葉先生。
她握著手機舒了口氣。心想這位應該就是崇碧說的那個很厲害的有權讓崇碧的電話都進不了哥哥辦公室的秘書了吧?
車子停下來,她下車的時候交代給小李,讓他送兩封信去這兩個地方:一個是董芳菲在凱奇薇閣的辦公室,她周五在那邊辦公;一個是葉崇磬在恆泰總行的辦公室。後面這裏,她特地囑咐,交給秘書室就好了。
她抱著一堆文件和稿子往公司裏走。有職員看到她,出來幫忙。她搖手表示不用。
路過樓下的櫥窗她停了一會兒,隻覺得那模特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剛要問,就見那模特動了一下,她以為自己眼花了,仔細一看,不對,那模特確實在動,眼睛還眨啊眨的,旁邊的模特也動了一下……她被這一驚嚇,差點兒吐出三字經來。
第十章 春風沉醉的晚上(二)
第十章 春風沉醉的晚上(二)
活動著的模特是滕洛爾。
屹湘盯了她一會兒。那女孩子在對著她微笑,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誠然是閃著明媚的春光。她被那明媚春光閃耀的刺了目似的,倒是眯了下眼,不由得有些惱火——她轉眼看看左右兩邊,身後站著的職員甚少見到郗小姐“目露兇光”,愣了一下才有人上前,接過了屹湘手裏的東西送到樓上去。
屹湘站在原地,盯著櫥窗裏的滕洛爾——當然還有另外幾位新面孔的模特——又往遠處稍一注目,便看到了JimmyChow。正在後院搭了場子,預備著拍照呢,張眼看到她,一邊打了個招呼,一邊吩咐助理們趕緊布置好,隻一會兒人已經到了屹湘跟前。看她的神色他就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低聲下來,道:“你不是也說她有潛質?我就讓她來試試啊。”
屹湘暫不出聲。
滕洛爾在櫥窗裏這會兒規規矩矩的,展示新裝的同時等待著論拍,看上去確實乖巧。隻除了她剛剛看到屹湘時候露出的那驚奇和調皮的神色……屹湘皺著眉。她不否認滕洛爾有潛質。但她總擔心滕洛爾的乖巧滲不進眼睛裏去。這女孩子眼睛裏也許什麽都有,就是沒有“恐懼”和“羞澀”。
“Vanessa?”Jimmy叫她,“她來都來了,你就讓她試試嘛。如果合適,給她一份短期合同好不好?我知道你們公司最近會有一批新銳設計出來,需要新面孔新氣質的模特配合發布。”
“Jimmy,”屹湘低聲,叫的Jimmy一愣神。“你幹嘛這麽熱心?”
“她需要錢。”Jimmy也不知道為什麽對著郗屹湘他就說了這幾個字。也許是郗屹湘臉上的表情讓他覺得不說實話她就真的會讓滕洛爾馬上走;而說了這樣程度的實話,在郗屹湘這裏也是安全的。
屹湘沉默了片刻。
店中後門打開,透過後門從院子裏進來的晨間的風吹過來,有些涼。她轉身看了眼櫥窗裏隻穿著單薄的禮服的模特們。等下出去拍照,禮服穿在身上,跟全裸也沒什麽區別,她幾乎看得到她們臉上凍的發青的模樣……
屹湘一言不發的轉身,Jimmy又叫她,她揮了下手。對著後門的方向。很有力也很有權威的一揮。Jimmy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禁不住“呼”的一下。
奇怪了,郗屹湘明明跟他差不多的年紀,剛剛那一刻他卻覺得她好似比自己長了一個輩分兒似的。
“滕洛爾!”他叫她。
滕洛爾提著裙子小跑過來,“周周!”
“別沒大沒小的!”Jimmy瞪眼,“我跟你說你給我正經一點兒。看到剛剛那位了沒有?她小手指你一拈,你這工作就沒了。要不要你,她一句話的事兒。”
“得了我知道。”滕洛爾笑嘻嘻的,“周周,你早和我說她是這兒的掌門啊,我認得她……”
Jimmy眼瞪的更大,說:“祖宗,求你了,你不跟她套近乎兒她還煩你呢,你胡亂套近乎兒她……”
“她人挺好的。”滕洛爾跟著Jimmy走出後院。外面確實涼,她打了個哆嗦。但她毫不猶豫的站到了合適的位置上。化妝師過來替她補妝,她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說。Jimmy端起他的相機來,透過鏡頭看著滕洛爾,就這麽一會兒,他覺得滕洛爾人已經進入了狀態——這姑娘真業餘,真的,就連站位他也得讓助理扯著她去站;可這姑娘也真的會變的很專業,她靈。Jimmy預備好了,卻先擡頭看了一下樓上的一個窗口,那兒,果然郗屹湘站著往下看呢。
Jimmy不由的對她笑了一下……
屹湘手裏正端著咖啡,Jimmy那笑容跟外面的拍攝進程一樣,讓她盡收眼底。身後馮程程將一件晚禮服替她準備好,掛在衣架上,讓她看看。屹湘轉回身來,見那禮服前露胸、後露背,還短的在膝上二指,端著咖啡的手誇張的一哆嗦,說:“你成心讓我去攪局的?”
馮程程笑嘻嘻的說:“我下去搜衣服,安德烈就推薦了這款。說您穿出場,保管這件衣服爆紅。”
“去,給我換了去。”屹湘低下頭,從一疊文件的中部抽出來一個文件夾。沒聽見程程挪窩兒,她按著文件夾,說:“安德烈瘋,你跟他一起瘋?你什麽時候見我穿過這樣的衣服?狗頭軍師一窩。你從田飛那裏找,田飛的禮服適合我。”
“田飛的禮服穿上都像修女。他們都說田飛是專門設計修女禮服的。你穿這件嘛,身材這麽好不露多可惜。今晚肯定巨多VVV……N個V的VIP客戶級別的男人出現啊,你這把年紀了,不露拼不過那些小女孩兒,要把優勢露出來……”
屹湘拿起文件夾照著馮程程揮過去,“你越說越來勁了!”
馮程程笑著,“我是狗頭軍師,安德烈不是啊。安德烈已經開了三個通宵了,就差拉撒都在設計室了呢。”
“進展如何?”屹湘開了電腦。安德烈正是承擔下個月時裝周那個環保主題的主要設計師之一。據說為了試驗新材料親自下廠就有好幾次,很辛苦。
“前兒開始打版。不然也不那麽累。又不肯用助手,活該受累唄。”馮程程笑著,“那個,郗小姐,好像咱們的紀念專場,要加一次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