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e點頭,說:“知道。董事長說這事無傷大雅,粟小姐既然考,就該給她機會。我們銀行一向公平,不拒絕任何人才的加入。”
葉崇磬明白了。
他放下茶杯,轉了轉杯口,看Sophie一眼。
Sophie說:“我沒跟您多嘴,是因為,其實我也覺得,雖然您不至於幹預這件事情,但是粟小姐能考進來,對她來說不是壞事。對公司來說也不是壞事。”
“今天她第一天上班?”葉崇磬問。
“是。提早半個小時來,先上來央求我把禮物送進來,見我要泡茶,說要幫忙的。”Sophie說。她看著老板的表情,“葉先生,如果您不喜歡……”
“下不為例。”葉崇磬說。
雖然他沒講哪一樣“下不為例”,Sophie領會得他的心情,顯然對於老板來說,粟茂茂的行為過界了,而她也過界了。
“對不起,葉先生。”她說。
葉崇磬見Sophie清秀的面孔上泛紅,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過於嚴肅了,於是說:“出去做事吧。”
Sophie無聲的退了出去。
葉崇磬默默的坐了一會兒,將粟茂茂送進來的那隻杯子放進了抽屜裏。上午剩餘的時間,他都在專心做事情。仿佛粟茂茂給他帶來的小插曲已經過去。快到午飯時間,Sophie提醒他今天沒有工作午餐,他可以自由安排。葉崇磬聽Sophie的語氣,好像也在替他松一口氣似的,便問Sophie今天午餐怎麽解決。Sophie說自己除非工作需要外出就餐,否則一定在員工食堂。
葉崇磬想了想,說那今天一起去員工食堂吃飯吧。
Sophie笑著說葉先生,好像食堂換了承包方,您還是第一次要去試試菜呢。想了想又說,我得去修改MSN簽名,說葉先生今天會去食堂吃飯,女職員們請務必盛裝出席……
食堂用午餐的時間十分繁忙,葉崇磬跟Sophie排隊取餐的時候頗等了一會兒。Sophie怕葉崇磬等的不耐煩,笑著說這次食堂換的這家餐飲商比先前的好太多,所以留在行裏用餐的員工會多很多,“董事長也經常下來吃飯。”她說。
葉崇磬聽著Sophie話音未落,已經看到了伯父葉居德,正獨自坐在一張桌子上,細嚼慢咽的用餐。他於是取了餐點便帶著Sophie一起過去,坐在了葉居德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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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葉崇磬跟Sophie一先一後的跟葉居德打招呼。
葉居德擡眼看到他們,示意他們坐。Sophie乖巧的說自己跟其他同事一起。葉崇磬便獨自坐在了伯父的對面。食堂裏人雖然很多,不過並不顯得嘈雜,叔侄倆說著閑話,倒也很愉快。都是難得吃一頓這樣簡單卻也閑散的午餐。
葉崇磬似乎感覺到什麽,他擡了下頭,往取餐處看一眼,一隊穿著銀行黑色制服、胸前掛著實習生標牌的年輕人在排隊取餐,比起其他安靜用餐的老職員們,他們稍顯稚嫩和活潑。葉崇磬不經意的皺了皺眉。
葉居德正用手帕擦著手,看到侄子的表情,微笑道:“見到茂茂了?”
葉崇磬轉回頭,繼續用餐,說:“沒有。”
“我今天倒是特別留意了一下。這孩子認真工作起來,竟然也一本正經。”葉居德笑道,“之前我以為她三分鐘熱度,不見得能堅持到最後。就沒有跟你提。沒想到她連魔鬼面試官都能對付下來,也算有把小刷子。她父親親自打電話跟爺爺和我道歉,說這孩子胡鬧……依我看,雖然是胡鬧了些,倒也不是壞事。”
葉崇磬聽伯父提到了爺爺,愣了一下。並沒有想到這事情爺爺居然也知道。
葉居德微笑,說:“在公在私,粟家跟我們都是極有淵源的。茂茂這孩子算我看著長大的,大譜兒不離。她既然有心,我看讓她在咱們這裏試試也無妨。你說呢?”
葉崇磬知道伯父問他的意見,也不過就是一問。此時粟茂茂已經入職,他也不能因為不合自己的意思就把她給攆出去吧?
“茂茂聰明,我不懷疑以她的能力會發展的不錯。”葉崇磬說。粟茂茂畢竟是粟家未來的繼承人。就算是她無心經營,但她有潛質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對她的期許也僅限於此。不會更少,也不會更多。
葉居德看著侄子,也不再對這個話題發表意見。叔侄倆吃完這餐飯,一起出食堂的時候,竟然遇到了粟茂茂。
粟茂茂看上去比平時要穩重成熟很多,穿了制服的原因,她的樣子比實際年齡顯得要大。見到葉居德叔侄倆,她規矩的跟其他同事一起回避了一下,隻是在擦肩而過的一刻,她眼睛裏閃過的一線光芒,顯得又狡黠又得意。
葉居德看到,葉崇磬看到,Sophie也看到,隻是個個看在眼裏,感受不同。
葉崇磬最是聲色不動的人,依舊有說有笑的陪著葉居德回了辦公室,又聊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沒有立即回自己那裏去,而是獨自走向了吸煙區。
他掏出煙盒來,看了半晌——想起早前在紐約陳太的古董店裏買到的那隻漂亮的煙盒,買回來就讓人送去給了祖母。祖母誇他眼光好,喜歡的不得了,還說他不要總是記得給她買禮物,如果這樣好東西不是送給她而買來是送給女友的,她會更開心;聽他講買煙盒的經歷,祖母的笑聲一直不斷……葉崇磬將煙盒塞回衣袋裏,慢慢的踱著步子,不消一刻,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陽光裝了滿滿一屋子,他看著東牆多寶格上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
屹湘接到葉崇磬電話的時候剛剛進了家門。她一邊走,一邊聽葉崇磬說著翡翠原石的事情,沒來由的覺得輕松好些。其實他也沒說什麽,隻是告訴她,他正在幫她找好一些的原石。然後,提議去一趟潘家園。可他的語氣,緩緩的、穩穩的,讓她聽著舒服。
“那就周末去吧……不用,我認識路……也行。”她說著話,走到了上房門外,翹腳一看,母親正坐在裏面侍弄兩盆蘭花呢。她收了線,敲門進去,“媽,我回來了。”
郗廣舒摘下眼鏡,看著女兒,笑眯眯的問:“跟誰講電話,這麽開心?”
屹湘坐到母親身邊去,“哪兒有開心?工作上的事啦。”
郗廣舒依舊笑眯眯的,說:“我倒希望這是工作外的事。”
屹湘跟著笑。
“上回跟你說的事情,可要提上日程了啊。”郗廣舒拿著一柄小小的銀剪,從根上剪了一小條枯葉。“那小夥子也是最近剛回國休假。你看看,這個周末行不行?”
屹湘盯著桌子上這盆“晨星”,蘭香馥鬱濃厚,卻像母親的話,讓她頭暈。
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五)
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五)
她扯著衣袖握在手心裏揉搓著,繼續聽母親說。
“……性格很好,從業務能力到待人處事,都是這一茬兒裏面拔尖兒的——對了,爸爸也知道他,我跟他提的時候,爸爸就說這個小夥子還不錯——你看,別人的意見可以不考慮,爸爸的眼光總差不離兒吧?”郗廣舒將手裏的小銀剪擱下,噴壺掂在手裏,看了沉默的女兒一眼,又補充道:“照片在我書桌左邊抽屜裏,你去看看。怎麽不說話?”
屹湘說:“好。”
郗廣舒用手背蹭了下女兒的下巴,說:“洗洗手,我們吃飯。”
“嗯。”屹湘說著站起來,“我先回房拿點兒東西。”
“好。對了,今天崇碧還說,你葉伯母問起,哪天你有空,過去他們家吃頓便飯,看你的時間。你記得跟崇碧說說。”郗廣舒湊近了她侍弄的蘭花,閑閑的說。
“就我?”屹湘已經走到了門邊,聽母親這麽說,問道。
“就你。”郗廣舒笑了,“怎麽,你還當不得這一頓飯啊?瞧你把崇碧打扮的那個漂亮勁兒的。”
“那還不都是該做的。”屹湘開了門。去葉家吃飯?沒的受那個拘束做什麽。不過,看母親這個意思,不反對她去。“您是不是想讓我吃點兒回來啊?崇碧整天在咱們家麻煩您。”
郗廣舒笑著,說:“這兒去不去你自己看著辦。”
屹湘看著母親精心的侍弄著蘭花,這麽溫和的跟自己說著話,好像令她很愉悅。
“還有,我沒跟你說吧?”郗廣舒擡頭,看著屹湘說:“那小夥子叫阮堯。你在仙臺的時候,就是他在幫忙找你——去吧。”郗廣舒說完,依舊去修剪蘭花。
屹湘倒沒想到自己跟這位父母認可的對象還有這樣的淵源。在那樣的混亂之中,留下來的記憶除了惶恐還有疼痛,倒把他和他的電話忘的幾乎一幹二淨……她笑著說:“媽媽,您真是太懂得把最重要的話留到最後說這個道理了。我真的還就非去不成了。”她說著人便出了門。
吃完晚飯她要走的時候,到底被母親揪住,塞了一個信封到她的手裏。嗔怪的看著她。她拿著信封往外走,聽母親在身後嘮叨:“電話號碼在信封裏……周六下午,別忘了。”
她硬是將母親推回房裏去,關了房門,不要她再送出來。一個人快快的穿過院子走出去,又快快的發動起車子。信封被她塞進了包裏去。
車子要出巷口的時候,後面一輛銀色的corvette追了上來。屹湘下意識的減速,從後視鏡裏看了眼那樣子熟悉的車子。此處暗了些,她沒看清車牌,也沒等來鳴笛。出了巷口那車子迅速的超了她的車,車裏的人在超車的瞬間看了她一眼。
屹湘認出來,是粟茂茂,並不是葉崇磬。看來,這款車子在京城裏雖然少見,但是同好者也並不是沒有。
她撐著腮,仍不疾不徐的開著車,眼見著粟茂茂的車子迅速消失在車流中,心情有點兒沉。
血緣的關系,茂茂長的像菁菁。那時而活潑、時而乖巧、時而溫柔、又時而鬼精靈的性情,尤其像。想必,也是個讓人愛恨之間都不忍釋手的女孩子吧……
她的車子開的越來越慢。
到住處的時候,看看電子鐘,竟然比平時足足晚了半個小時才到。
樓下的保安開玩笑問郗小姐今天是不是“被”夜遊車河了?說著將兩個紙盒子交給她,說是一位先生送來的。
屹湘接過這兩個挺沉的盒子,一看上面的封條就明白這些是陳太讓家本帶給她的東西。她好不容易抱上了樓,進門坐在地板上就喘粗氣。家本的電話打進來,告訴她其中一個盒子裏有兩張邀請函,“月中的五周年慶典,特別給你的邀請函。”
屹湘沒有立即答複,家本那邊好像也很忙,隻說了句再通電話便掛了。屹湘開了箱子查看,裏面色色都是她在美國用慣了的些東西,從吃的到用的,甚至還有穿的。她呆坐了半晌,望著這些並不值錢的零零碎碎,委實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隻知道陳太細心,卻不知道陳太對她用心到了這種程度……她隨手拿起一盒化妝棉,翻過來一看,made-in-china,赫然在目。想笑,沒笑出來。
她撥了電話給陳太,電話裏跟剛剛起床的她聊著天,順手將家本給她的邀請函和剛剛從包裏拿出來的信封放在了一處。
信封還是打開了,她看到了那張照片。
陳太問她最近有沒有什麽新鮮事,她看著照片裏那個微笑著的人像,吸了口氣,說:“有啊,要去相親了。”
那邊陳太立即很有興趣的追問她究竟。直到收線,都興致盎然,完全忘了她是自己極力想要推到外甥身邊的女子了。
屹湘忍不住想笑。她再把照片拿近些,看著。
阮堯,是吧?
模樣可夠俊的呢。
……
她如期赴約,見到阮堯本人,才覺得其實母親的形容、包括照片,都不足以將阮堯出色的外表表達出來。
阮堯實在是出色。
斯文俊秀,而且沉穩,這並不意味著他死板無趣。坐在她對面,阮堯侃侃而談,從容淡定。為了讓兩人的初次會面盡量顯得氣氛融洽,他話題也盡量的選擇跟她的職業和求學背景相關的。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做了功課的,然而又絕不誇誇其談。
屹湘聽的多、說的少,也不太動問,倒是打量著阮堯的時候,很有點兒探究的意思。
“Vanessa?”阮堯叫屹湘第三聲的時候,屹湘才聽到。
“對不起。”屹湘說,“我剛剛有點兒走神。抱歉,最近休息的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