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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屹湘還沒有起床,就聽見瀟瀟在外面嚷嚷,“湘湘,起來吃生日面!”
她翻個身,正睡的香著呢,這活寶哥哥發什麽神經……什麽生日、誰生日、吃什麽面呢……瀟瀟還在外面不住的嚷,她人就越發的往被子裏面鑽,忽然外面的聲音住下了,她剛松一口氣,瀟瀟又把門拍的山響!她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三下兩下的蹦下床,也不顧自己蓬著頭、穿著睡衣,隻穿了一隻拖鞋開了門,“瀟瀟!”
“快快,快祝我生日快樂!”邱瀟瀟穿著清爽的運動裝,站在屹湘面前,“我也祝你生日快樂。”
“神經病。”屹湘打了個哈欠,又接著打了個噴嚏,鼻音很重的說。她話音一落,頭發梢兒被揪了起來,“哎哎哎……疼!”
“廢什麽話呀,快點兒洗臉去,媽媽特意五點多起來給咱倆做面呢!”瀟瀟松了手。
屹湘腦子這才清醒些,“真過生日?”
“你這不廢話嘛,這生日我想瞎過,我同意,你同意,媽輕易也不能同意啊。”
“還不都是你,這生日就瞎過……”屹湘剛嘟哝了一句,瀟瀟又抓住了她的頭發,“好好好……全隨你、隨你好吧?好好兒的怎麽想起來過陽歷了,你不是不喜歡生日趕上清明節?”她搓著頭。頭皮被瀟瀟扯頭發扯的發痛。他們倆的生日,四月五日,出生那年,正是清明節。瀟瀟總有些拗脾氣跟人不一樣。結果他們家裏,就他們倆的生日按農歷過,為的就是瀟瀟這個莫名其妙的講究。
“說你小豬吧,還嫌委屈了。”瀟瀟笑罵,一對漂亮的眼睛笑的眯成了兩條縫,“我過了節馬上回烏市,初九那天咱倆分在兩處各自過生日呢。你也不想想,咱倆多少年沒撈著一處兒吹燈拔蠟了?”
“呸!”屹湘腦子再不清楚,聽到最後幾個字兒也醒了,這回輪到她追著瀟瀟一頓亂打,“我叫你胡說八道!”
兄妹兩個就在廊子下面追著打起來,又是笑又是叫,驚動了上上下下的一幹人,郗廣舒從廚房裏出來,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走廊裏跑到院子裏、又從院子裏跑到走廊裏,她忍不住叫起來“哎哎,你們兩個”,忽然間看到丈夫從後面出來,手裏還握著文件,身上則披著湘湘親手給他織的長毛衣,含著笑對她擺手,她住了聲。
屹湘扶著腿,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氣不長出的瀟瀟,“你……給我等著……你……”她拍著胸口,聽到屋子裏自己的手機在響,“你等著的!我等會兒跟你算賬!”
“怕你!”瀟瀟哈哈笑著。
屹湘打著噴嚏,進屋接起電話來,聽到對方的聲音,她先是愣了一下,還沒有開口,對方便笑著說:“生日快樂,屹湘小姐。”
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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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十三)
“鄔先生。”屹湘坐下來。
“家本。”鄔家本依舊笑著糾正她。
她就聽到電話裏有人在笑,她便說:“快請陳太接電話。”
果然那邊陳太接過電話便說:“生辰快樂,屹湘。”
她換了電話號碼,第一時間通知的就是陳太。這卻是陳太第一次打給她。她們聊了幾句,便聽陳太告訴她:“家本要去北京,到了請你替我照顧他。”她便笑。
鄔家本需要她照顧?
她大大方方的答應,陳太就很開心的囑咐她說到做到,似乎也沒有什麽餘外的可要說的。聽著瀟瀟在外面叫她“快些過來吃面”,她趁機跟陳太道別收了線。
餐廳裏家裏人都坐妥了。舅舅一家在,更顯得熱鬧。屹湘見母親親手用長長的竹筷子一挑一挑細心的撈面——面細細的,微黃,煮出來近乎透明,是最難擀的雞蛋面。難怪瀟瀟說母親五點多就起來了。屹湘站在母親身邊,小聲的說“幹嘛這麽辛苦啊”。
瓷盆裏的面熱氣騰騰的,每個人面前一隻細瓷碗,碗中都是香噴噴的面。桌上擺的慢慢的都是精致的菜式,專門配面吃的。
郗廣舒把手裏這碗塞到屹湘手裏,笑著說:“瀟瀟和湘湘要吃雙份兒的。”
屹湘捧著碗,面前有一樣是她最喜歡就著雞蛋面吃的酸豆角炒肉末呢。小時候除了生日,那就是生病或者要什麽獎勵,媽媽問湘湘想吃什麽?她必然說媽媽擀的雞蛋面。加上酸豆角炒肉末,她能吃好多……
“吃飯。”邱亞非看看兒子,看看女兒,微笑著說。他動了筷子,一桌子的人才開始吃東西。
屹湘坐在媽媽旁邊,吃一口,看父親——父親吃的很慢,而且隻吃面——她低了頭,香噴噴的雞蛋面,熱的燙口,香氣熱氣噴在臉上,濕乎乎的,她不住的說“好吃”。
郗廣舒也不著急吃飯,拿著銀匙,看屹湘碗裏菜少了便加菜,坐在屹湘對面的瀟瀟終於忍不住了叫起來,“我也要。”一隻碗伸過來,伸到母親面前去。
舅母笑著把他的碗拿過來,替他撈了一碗面,道:“給!看你以後有了兒子,怕是還得跟兒子吃醋呢!”
一句話說的大家都笑。
恰好崇碧從外面來,很開心的加入其中。她說自己是吃過早飯來的,不過還是要來一碗生日面,“媽媽做的面最好吃。”她說,“我要學。”
郗廣舒笑著,“好吃多吃些,學就算了。”
屹湘也學瀟瀟的口氣叫起來:“媽媽偏心,當年逼著我學!”
郗廣舒笑而不語。
瀟瀟笑著說,“剛剛誰打電話來,還記得你生日?”
屹湘說,是我在美國的房東太太。她省去了鄔家本的情節。
郗廣舒笑道:“難得這麽細心周到。”
可不是。
屹湘想想。陳太是怎麽知道她的生日的?大約是租房的時候,見過她的身份證明,從那時起就留了心;不過她們確切的說起,也還是那一年的這一天,她大清早的起床,用廚房裏現成的面粉,擀了一塊面皮。很久不做,擀的很不像樣,但就是想吃一碗雞蛋面。依稀的也許能找到一點點在家裏吃母親手擀面時的味道吧……陳太早起,見她擀面就已經意外,再看她切面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留“壽頭”,又小心翼翼的不切斷,就問她:“是不是做生日面?”
那一日簡單的一碗生日面,有陳太作伴,吃的不孤單……
屹湘笑著跟母親說:“我覺得您會喜歡她……媽媽,她祖籍湘西呢。我有邀請她。不知道肯不肯再回來。”
“如果肯來,我跟爸爸請她來家裏吃飯。”郗廣舒微笑,“謝謝她這幾年照顧你。”
屹湘吐了吐舌,“來家裏?免了吧。”
郗廣舒笑著,看著屹湘可愛的模樣,想起來,交代瀟瀟晚上帶妹妹一起吃飯,“我們晚上都有事情。”
他們早飯後送走了舅舅一家,邱亞非夫婦各自出門。屹湘立即聲明不要跟瀟瀟崇碧一起行動,“我另有安排。”
崇碧看瀟瀟,瀟瀟說:“隨她吧。”
屹湘眨眨眼,說:“晚飯你們倆不用管我。”笑著回房去。
崇碧問瀟瀟:“真的不管她?”
瀟瀟點頭。他看看崇碧,“咱倆呢,不如就在家呆一天好不好?”
“好。”崇碧笑著說。瀟瀟就是這點兒好,他想要怎樣,會跟她直說。有時候是徵求意見的語氣,但其實想要的結果是她同意。並不想令她難為。這一點他們倆很相似。
這個時間也不過八點,溫度還有些低。兩個人站在院子裏,慢慢的往瀟瀟房裏去,他們走的極慢,好像生怕漏了一塊磚似的,小碎步每挪一下,便踩在一塊磚上……崇碧拉了瀟瀟的袖口,低著頭走在他身後;瀟瀟回頭看她一眼。
其實崇碧的氣質,偏硬朗些,卻不知為何,這些日子越看她,越覺得孩子氣重。
他輕咳了一下。
崇碧擡頭問:“不舒服?”
他搖頭。
“春天,小心呼吸道感染。”她說的極有經驗似的。見瀟瀟笑了笑似乎並不以為然,崇碧秀眉一展,說,“號稱自己是鋼筋鐵骨,還不是風吹吹就倒?”
瀟瀟笑。知道崇碧是笑他上次生病。那確實是在山口吹了風。他看著捏住自己袖口的那隻手,手上帶著一枚指環。去選戒指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她選了這種小碎鑽鑲嵌的。窄窄的一溜兒鉑金,一顆又一顆的碎鑽擠擠挨挨,看上去是綿綿不斷,所以店員說,這是最經典的款式,就叫做“永恆之環”。
他開玩笑說你選大顆點兒的吧,這些小碎鑽加起來不過半卡,不怕被朋友們比較完了之後說,得用放大鏡才能看得到啊?
她還瞪他,說我沒那麽俗氣的朋友。說罷就告訴店員尺碼。店不是所謂的頂級名店,他不是很在意這些,但是也覺得她不必總是遷就他,免得委屈。
“一輩子就這一次。”他說。
她不動聲色,就隻是答應。照舊照著差不多的水準去準備,並不可以追求奢華。
他母親贊她懂事。也笑著說,咱家裏,從外婆和奶奶那裏傳下來的首飾還是有的。比不得現在那些,但老鑲工老珠寶,自有老的好處,“將來留一兩樣給湘湘做個念想兒,其他的都交到崇碧手上去。”母親這麽說著的時候,神情裏多多少少有些複雜。他轉述給崇碧聽,崇碧笑,說:“我有福了。”
他母親說的很對。
崇碧真懂事。
他看著她的時候,會想,也許兩個人都這麽聰明懂事,就少了些什麽……
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十四)
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十四)
崇碧見瀟瀟看著自己的手半晌不吭聲,便松開他的袖口,抖了抖手指,說:“戒指好沉!”
瀟瀟拉了她的手,忽然說:“不然今天去領證?”
崇碧擡頭看著瀟瀟臉上鄭重其事的表情,這回輪到她半晌不吭聲了。
兩個人站在那兒,你看我,我看你,還是瀟瀟問:“怎樣?”
崇碧笑了,說:“邱瀟瀟,你要知道,領了證,你可就真的不能反悔了。”
瀟瀟看著她,“我沒打算反悔。”
崇碧翹了翹腳,仰臉親在了瀟瀟的唇上。隻輕輕一下。她的下巴,靠在他的肩頭,他唇上清涼的味道,還在她唇上沾著……不知為何,就在這樣溫暖又溫柔的時刻,她忽然覺得有些難過。透過衣服,她的下巴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她於是蹭了蹭,輕輕地嘟哝了一句什麽,她自己也聽不清楚的話。
瀟瀟的手扶在她的背上,在這時用力的抱了她一下。
崇碧仰著臉,望著瀟瀟的面孔,望了一會兒,拉著他的手站在窗前。窗上玻璃明亮,兩個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崇碧掰過瀟瀟的臉,自己也靠過去些,她的手指摸著瀟瀟的腮,說:“你胡子怎麽長的這麽快?”
瀟瀟悶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