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斛珠》, 本章共3508字, 更新于: 2024-11-01 14:02:26

她在走廊上踱著步子,時不時的,她的目光也遛達出去,望著不遠處那棟灰色的小樓……


高秘書接了兩個電話,過來跟她彙報。


她沉吟。


聽到後面有聲響,她知道是屹湘出來了,對著女兒笑了一下。


屹湘沉默著望住母親,母親鎮定自若的笑容,此時看起來雖令她安心,卻也格外的覺得不忍,她小聲的說:“媽媽,有事情就去忙吧,我在這裏照顧爸爸。”


郗廣舒似是有些意外,“湘湘……”


“媽媽你去吧。我在這兒。”屹湘又說一遍。


“你行嗎?”郗廣舒知道自己必須走,可留屹湘在這裏,她還是有些猶豫,“湘湘,你爸爸沒事,今天的檢查結束了等報告就可以,他晚上就可以回家的。”


“那我陪爸爸晚上再回家。”屹湘絲毫不帶猶豫的說。


郗廣舒這才說:“既然這樣,也好。你在這兒看著些,不要讓爸爸再翻那些勞什子文件什麽的……看住了他。”郗廣舒走到門口去,對著丈夫簡單的說了一句話、給了一個手勢,便離開了。


屹湘回身把門關了,一眼看到父親正要從床邊拿起一沓子公文來,她忙叫道:“爸!”說著就過去奪了過來,看都不看就塞回去,“別強調理由……我還認得出是加急——不是不讓您處理,隻是不用非得這會兒處理,不信離了您不行。”她說著,把父親鼻梁上的花鏡都取下來了。


邱亞非點著屹湘。


“就幾個小時。您哪怕小睡一會兒呢。”屹湘說著坐下來。


安靜的,父女倆相對。


邱亞非摸摸女兒的頭頂,真的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屹湘扯開被子,給父親蓋好。

Advertisement


病房裏什麽都有,電視機電腦的,她卻什麽都不想動。拉好了窗簾來遮光,打開冰箱,飲料極其豐富,就是沒有一樣是含有酒精的——她清點了一遍,還是取了瓶礦泉水出來。隻覺得腦門兒一陣抽搐似的,疼的有些銳利。她從包裏拿出藥盒來,捏了半粒吃下去。轉頭再看看,父親輕輕的發出鼾聲……她眼眶有些發酸,走到床邊坐下來,看著父親的面容。


老多了呢。


瀟瀟模樣俊俏,像母親更多些,但面龐稜角,像父親,隻是父親年輕的時候,恐怕比瀟瀟還要英俊些。


外公在世的時候,有一次被老朋友說起,論選女婿,郗老眼光獨到。外公就笑著說,亞非嘛,亞非可不是我挑的,是廣舒自己挑的,要我說,亞非除了模樣不濟,樣樣倒是都比廣舒強……外公慣會正話反說。


她還記得自己高中畢業典禮,竟然是跟瀟瀟的中學同一天舉行。母親帶團出訪了,父親出京了,瀟瀟說不在乎畢業典禮,見她煩惱,就說湘湘要不我作你家長去參加畢業式吧——她氣的要命。還要作為畢業生代表致辭,難道父母一個都不能到場……傷心的想哭。


誰知道她剛剛站到禮堂講臺上,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父親。跟普通家長一樣,甚至比普通家長更普通,幾乎淹沒在一片白色的短袖衫的中年人中間——但父親是英俊的,即便穿的是那樣普通的短袖衫,那氣質也是卓爾不群的——她有十來秒鐘站在那裏隻看著父親微笑,主持典禮的副校長以為她忘詞兒,提醒她,她才開口,說:“今天最最高興的,是我的父親能親自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使我能夠站在這裏,代表我親愛的同學們,向培養我們的母校、向教導我們的老師們致謝……”這個開頭不是準備好的,接下來的詞兒也不是,但三分鐘的演講流暢而自然。


她看著父親對她露出贊許的微笑。


之後她拉著父親參觀學校,這裏那裏都走走,驕傲開心的不得了。


有人眼尖,過來問“您是不是邱亞非同志”?


父親微笑不語。


她代答:長得像而已。


父女倆悄悄的到運動器械區,父親給她露了兩手,標準的雙槓動作,騰躍翻滾,實在是很厲害。她看得出遠處的便衣警衛很緊張。而父親也不在乎。父女倆頓時有種違規的小小得意和快活。


那麽高興,以至於從來不能忘懷……


屹湘一瓶水都喝光,落下去的冰水冰的心尖兒發木。


“湘湘。”邱亞非睜開眼睛。


屹湘握住父親的手,“爸,您要保重身體。”終於說出來。這對她來說,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三)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三)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知道。”邱亞非緩慢的說。目光逡巡在女兒臉上,似有話要說、但並不能說出來的樣子。


屹湘的胸口開始疼。


“能不能讓爸爸看著你,好好的生活?”


屹湘垂下眼簾。


潔白的床單上細密的紋路像忽然之間裂開了無數的縫隙,有些什麽東西在往外鑽,直接鑽到了她的心頭……她閉上眼睛,嘴角是有了一絲笑:“爸,我聽您的。”


邱亞非卻不再說話。


夕陽從窗簾縫隙裏投進了房內,地上有那麽一塊,紅彤彤的。


****************


屹湘周一上班的時候特別的提前了半小時。


下車前特意又檢查了一遍整齊的放在畫夾子裏面的畫稿。一組十二幀尺幅畫稿,另外還有一個扇面。


畫稿是給芳菲的;扇面是崇碧要的。


昨晚她陪著父親從醫院返家時,進門不久,瀟瀟也回來了。她有些意外,瀟瀟不在意的說,清明節假期啊。她跟瀟瀟一起在父親那裏坐著,聽著瀟瀟問父親訂婚宴是不是取消……父親微笑著說你娶媳婦不能娶的太便宜,程序再簡化下去,葉家怕是要把崇碧收回去了。瀟瀟笑著說崇碧的意見,也是不必這麽複雜。她看出瀟瀟並不是真的想省掉這一步。訂婚宴雖然規模不大,說好了隻有至親,邱家這邊親戚不算多,但葉家卻人多勢衆,不能有所懈怠。瀟瀟應是考慮父親身體狀況才打算這麽做。她看著父親臉上的疲色,心疼極了。


瀟瀟讓她出來休息,由他陪陪父親——瀟瀟跟父親似是有什麽要緊事要說的樣子,她聽話的退了出來——在外面踱了好久的步子,隻覺得六神無主。母親回來看她那個樣子,也並不出語安慰,隻趕著她自己去找點兒事情做,過一會兒才能開飯呢。


她心緒煩亂間,打開了畫室的門,看著幾乎是原封未動的畫室,漸漸的回了神。


她的畫室裏隻多了一樣東西,就是外公的大畫桌——她撫摸著畫桌溫潤的桌面。好像多年前握著外公溫暖的手……母親來叫她吃飯,見她坐在畫桌便隻顧了發呆,跟她說,外公說過的,這是給你的嫁妝。


母親的語氣好像是在說最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


她也當聽了一件最平常不過的小事,並不往心裏去的樣子。卻說起來,該去給外公掃墓的。


母親隻說,外公在世的時候,這些個事情上並不講究,你心裏記掛著外公就好了……


飯後崇碧來了,她陪著坐了一會兒就回到畫室。


把筆墨紙硯都擺到畫桌上,細細的挑了顏色,燈光調到最接近日光的水平。拿著筆半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半日,還是畫她最拿手的蘭花和蛱蝶,線條簡單,又能幻化出很多組合來,不易重複……直到葉崇碧跑到畫室外面敲門,她一動未動。


聽著崇碧問:“湘湘,打不打擾你?”


她擱下畫筆,輕輕的對著未幹的畫吹了一口氣,站起來去開門。


崇碧給她送了一盅茶,“我過來看看你的畫。你都悶了一晚上了,休息下。”


屹湘請她進來。


崇碧雖然看一樣贊一樣,並不亂動她的東西,囑咐她繼續,自己可以站在一邊欣賞。


她笑著跟崇碧解釋,自己一向不太習慣自己畫畫的時候身邊有人在,問:“昨兒個戲聽的可好?”


崇碧也不掩飾,說:“除了戲園子那對聯‘演悲歡離合當代豈無前代事,觀抑揚褒貶座中常有劇中人’我越品越有意思,其他的,可以用‘對牛彈琴’來形容我。”


“你本是聽交響樂才會落淚的人。”她開崇碧玩笑。


崇碧笑,說:“我本不是輕易會落淚的人。”


她品著那句話,崇碧把自己打造的真像穿了鋼盔鐵甲似的,於是她笑笑,說:“那我怎麽聽說,有人被從馬背上摔下來還大哭一場?”


“哈哈……”崇碧笑的爽朗,“那是正常生理反應。真真切切的骨肉分離,不哭不是人了——你聽誰說的?那日沒幾個人在的,傳開了?哎呀,都怪我哥的那匹暴龍,太認生……對了。”崇碧說著,彎身又看了一會兒屹湘的畫,菜低聲說:“求你件事兒。”


“你一說求我,我就害怕。”她不知不覺喝光了茶盅裏的參茶。想是這一日奔走疲勞,她實實在在的需要養分。


崇碧說:“我是瞧著你畫的畫兒才想起來的,若是你不覺得我這個要求過分的話,能不能給我畫個扇面?”


“過分。”她笑了。


“你聽我說。”崇碧倒認真起來,說:“我總留心呢,在找一把相似的扇子,可是怎麽也找不到。”


她有些好奇,問:“什麽樣的?”


“就是這樣的,疏疏的幾筆蘭葉,兩隻彩蝶。很清淡的畫面。”崇碧說。


她凝神。


崇碧形容的很簡單,畫面也並不出奇。她卻忽然心裏一動。


“這種扇子很常見。現今存世的明清古扇頗多,不難找出來一兩樣入眼的。”她說。


“你說的是古扇,不要那種。要的是能隨身帶著的。”崇碧說。神色裏竟有點兒憂鬱。


她愣了一會兒,道:“原來你是拿我的畫兒給人做消遣去。不給。”


“消遣?也是啊。”崇碧嘆氣,想了想,才說:“有個人,當年被毀了把這樣的扇子。我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了,反正直到如今我都不能忘了當時他那表情。想起來便揪心。我當然也不想縱容他睹物思人,隻是這事兒我擱在心裏這麽長時間,硬是過不去……就想著哪怕是不能原物奉還,到底給他一個交代……這幾年吧,我看著他越來越正常,就覺得越來越不正常。想開了其實也沒什麽,就想繼續寵著他吧,遲早有一天他能明白過來,現在就再縱容他一下。”


她繼續發愣。


崇碧也沉默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毛衫上的線頭。


隻有暖氣片子咕咕的發出輕響,才讓屋子裏有點兒動靜。

潛力新作

  • 十二時慢

    我從小體質特殊,可以聞味識人。 阿姐貌美如花,蕙質蘭心,聞起來就有種蘭花的味道。 陳家嫉妒阿姐的陳玉茹,滿肚子壞水,渾身就有股淡淡的泔水味。 季知節不一樣,他一天一個味道,今天是噴香的包子味,明天就是松竹味,後天就是花香。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這廝是天天想辦法把自己腌入味。 信球貨,我要和離!

    身為男金絲雀的我覺醒了

    成為顧二爺的男金絲雀第三年,我覺醒了。 為了逃離炮灰男配,最後死無全屍的命運,我果斷詐死跑路。 後來,他拿著我用來替代骨灰的奶粉,眼神偏執地把我堵在會所門口,咬牙質問。 「為什麼要跑?」 我低頭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怕男人生子把你嚇萎。」

    我把反派養成了變態

    欺負反派的第三年。 系統才終於上線。 我迫不及待給系統展示反派黑化的成果。 單手掐上反派的脖子讓他跪下。 一腳踩上他的小腹。 興沖沖問道:【系統,反派黑化值是不是爆表了?】 系統:【嗯……黑化值為零,興奮值爆表了!】 下一秒,那隻滾燙的大手箍住我的腳踝。 黑發少年嗓音喑啞,渴求著我。 「大小姐,再往下些。 「這裡,也想要你寵幸。」

    暖妻之當婚不讓

    她是大齡剩女,也是他女兒的鋼琴家教。她說,隻想找個合適的人嫁了!他是單身爸爸,也是雲城最上流的豪門公子!他說,隻想給女兒找個合適的媽媽!“婷婷很喜歡你,希望你做她的媽媽!”他拿出定制的鴿子蛋鑽戒,送到她的面前,算是求婚!她考慮之後回答:“我喜歡婷婷,願意做她的媽媽,隻因為我不想生孩子!”“不想生可以……”反正我也有辦法讓你生!他在心裏接道。

  • 那個一直覬覦我的室友

    我爸欠了一屁股債。 催債人看中我,提出讓我賣身抵債。 看著我爸動容的眼神。 我顫顫巍巍地打通了那個一直覬覦我屁股的室友電話: 「江珩,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那頭笑得隨意,懶懶開口: 「阿文,你知道的,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春夜困渡

    蘇晚青算個本分的人,在25歲這年,卻跟一個隻見過兩面的陌生人閃婚了。   彼時,聞宴祁是商業集團的接班人,也是濱城出了名的矜貴公子哥;而蘇晚青隻是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普通小職員。   領證半年,蘇晚青和她名義上的丈夫一次也沒見過。   重逢在一個雨天,蘇晚青簡歷投到了聞宴祁的公司去,倆人在會議室門口撞見,心照不宣地裝不熟。   出了辦公樓,蘇晚青想解釋,“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公司。”   聞宴祁撩起眼皮看她,黑眸深沉,“你意思是我們有緣,濱城那麼多公司你簡歷就投我這兒了?”

    顧醫生心尖上的寶貝

    我英勇救狗,被竹馬送進醫院,接診醫生是前男友。 他看看竹馬,又看看我,臉色鐵青: 「傷哪兒了?」 我捂著小胸口,社死地小聲道: 「乳腺......外傷。」

    醜小鴨變鳳凰

    我娘是鳳凰族的女帝,我爹是鮫人之王。我出生那天引起了三界轟動。 因為他們都想知道我爹和我娘結合到底能生出個啥? 我被抱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