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斛珠》, 本章共3795字, 更新于: 2024-11-01 14:02:26

“湘湘醒醒……”那聲音竟越來越遠。


“媽媽!”她叫道。


隨即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已經亮了,透過紙扇門上窄小的玻璃窗,後院天井裏,樹梢像鑲了金邊一樣,探到廊下——夜裏深沉,倒不曾看到這樣的景象。樹枝上掛了一隻鳥籠,籠布掛了上去,看到一隻畫眉鳥在籠中蹦蹦跳跳……剛剛唱歌的就是它吧。


天井裏的樹下還有積雪,清晨的空氣很冷冽清新。她吸吸氣,站在廊子下面。


遠處的山層巒疊嶂,雲霧繚繞……


“是青葉山吧?”用早點的時候,她問老管家。忘了她不會講英文。


老管家含著笑意,點頭。


“松子太太是戰前出生的一代,英文會聽不會講。”雅代笑著說,“今天要去瑞嚴寺?”


第四章 沒有雲彩的天空(十四)


第四章 沒有雲彩的天空(十四)


“是的。”屹湘說。她還很想去爬爬青葉山。不知道時間來不來得及。山觸目可及,像是會招手喚她,“這山真美。”


“明天早上,我們去爬山。”雅代想了想,說:“車子已經在外面等您。午飯我們會準備好等您回來。”


屹湘道謝。午飯後她還需要一場好眠。


車子還是昨晚那輛出租車,女司機照舊彬彬有禮而且不多話。車子開的又平又穩。出了小鎮的時候,在鎮口轉彎處被一輛與她們通行的香檳色賓利超過,也不著急。一路上平安無事,將屹湘送到瑞嚴寺門口,告訴她自己在這裏的停車場等她,給了她一張聯絡卡。


也許不是旅遊季節,這個日本東北部最著名的寺院,入口處便沒有太多遊客。門票是七百日元,她從皮夾中抽出一張新的紮手的紙幣,自動販票機的指示牌很清晰,她照著指示操作,可重複使用的門票吐出來,方方的一小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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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早,足夠她慢慢來。


往本堂去的參道因為兩邊遮天蔽日的水杉林而顯得略微狹窄。仰頭望望,青青的在頭頂隻是曲曲的一線碎碎的藍。水杉嫩芽毛毛的新冒出來,青黃相接間,令人覺得尤為春意盎然。


走在她前方的是幾位步行的老者。穿著黑的、灰的和服,腰間白色的扣絆處垂下短短的絲縧。屹湘並不欲超過步速極慢的他們。她靜靜的聽著木屐敲在薄薄的石板路上,看著這傳統的服飾、蒼老的風度、優雅的步子,有一種想要拿筆畫下來的沖動。修習服裝史的時候,特地花了很多時間研究和服,畫的草圖就有一大盒,眼下也不知都丟到哪兒去了……忽悠以為老者似覺察身後有人在遠遠跟隨,回頭一望。


屹湘忙善意一笑。對方竟微微鞠躬。此時已近扇門,有迎客僧人候在門口處,將幾位老者迎入。屹湘跨過小小山門,自便了。


進來便覺得寺院身為闊大。


這所當年仙臺藩主伊達政宗花費大量人力物力整整用了四年時間改建的寺院,在五百多年之後,保存甚為完好。


屹湘站立在庭院中央的位置,一點一點調整著角度,觀察瑞嚴寺主建築群的全貌。


坐北朝南的本堂是座單層重檐建築。高大而厚重。堂前的空地上有兩顆極粗壯古老的水杉矗立。屹湘走到樹下,手臂伸過去,一人無法合攏。她拍了拍樹幹。


往本堂去的石階邊立著一塊白色的板子,毛筆字書寫的瀟灑文字。大體的意思猜得到:此時本堂內舉行法會,暫停參觀一小時。請遊客止步殿外。


走過這長長的一段路,她正有些疲憊,索性脫了鞋子上臺階右轉、就這殿前的木板地坐了歇息。本堂內鐘鳴鼎沸的一陣喧鬧後,傳出了朗朗的誦經聲……她靠在深褐色的廊柱上,看面前梁祝古老的梅樹枝繁花茂。樹下立著木牌,看了名字才知道這就是寺中有名的“臥龍梅”。一棵深粉,一棵乳白,微風拂動,送過清香,與線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處……她擡手,按在胸口處。呼吸間隻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些淡,久久的,似忘了自己此時身在何處。漸漸的眼角有些熱意。她擡手遮住雙眼。好半晌。


殿中誦經聲不斷。


她一句也聽不懂。從來不是有慧根的人,也不曾皈依任何一門宗教。此時卻好像被這環境裏的物事合起來施了催眠術一般。


她起身。


隻穿了棉布襪子,踏著有些冷意的木地板。因為長久的踩踏的擦拭,地板光滑極了。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她走的格外經心。殿門前有人跪坐。她在稍後的位置停住,依樣跪坐下來,雙手合十。


心內的悶痛感漸漸的消失……線香味道濃鬱,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正在低頭翻包之際,前面有人遞上一方手帕。屹湘先就看到了那隻手腕上淡金色的珍珠串。心跳幾乎是空了一拍。


“Laura?”她忘了接手帕,瞪著面前這位通體黑色、面上隻化了淡妝的女子,不是汪陶生是誰?


“噓!”汪陶生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移步。


屹湘擦著鼻子,隨汪陶生穿過走廊。被這意外的邂逅弄的,走在這有著國寶級木雕的廊子裏,她也沒擡眼再細看。隻看著汪陶生那依舊窈窕的身段,不禁嘆息。


一路跟汪陶生走進偏殿去,等候在這裏的,是兩個陌生的面孔。但見她們倆進來,倒上熱茶。


屹湘打量著屋內槅扇,土黃色的底子上金碧輝煌的日式繪畫,精細華美,隻聽汪陶生低聲說:“……還要一會兒……今天看起來還好……”回頭見她隻是坐著,又說:“你在殿前吹了這半日冷風,可不要感冒怎的?喝點兒熱茶暖暖、去去寒。”


屹湘這才知道剛才自己那副不著調的模樣,想必汪陶生看了個從頭至尾。她倒不覺得難為情。道過謝,拿起茶杯來喝。極品凍頂烏龍。她差點兒要贊一句好。想想又忍住。


“你住在井村家?”汪陶生問。


屹湘猛的想起早上超過去的那輛香檳色的賓利。


“我隻看一個側影,覺得像你。鎮上幾戶人家,井村家的古屋做了民宿。好像生意還不錯。”汪陶生說。


屹湘有些不安。


汪陶生看看屹湘的表情,淡淡的一笑,說:“我私人度假,放心我不會跟你聊工作。”


被看穿心思,屹湘有點兒尷尬。在汪陶生這樣的老姜面前,她就隻有老老實實幹脆繳械投降的份兒。根本不必費力掩飾什麽。隻不過她也是私人度假,遇到老板……她咳了一下。


汪陶生回頭看了隨從僕婦一眼,問:“夫人常用的枇杷膏帶了沒?”


第四章 沒有雲彩的天空(十五)


第四章 沒有雲彩的天空(十五)


老僕婦應一聲,回身從一個小包裹裏拿出一瓶枇杷膏。


屹湘推辭。


“家裏自制的,又不值錢,何況隨身帶著通常都有兩瓶。”汪陶生親手把枇杷膏塞到屹湘手心裏。她的手微涼,枇杷膏卻溫熱。


屹湘隻覺得心裏一暖。她忙著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清甜之後是微苦,過一會兒,喉嚨裏才發甜。她就知道這是好東西了。


汪陶生見她表情變化這般豐富,打心眼兒裏覺得歡喜似的,笑的眉眼都彎了,隻說:“家姐別的不精通,養生保命是一流的……”


“陶生,你這是在跟誰嚼舌根兒呢?”嗓音略有沙啞。似是教訓,但聽得出語氣裏的寵溺。


屹湘一怔。


見屋子裏的人同時從坐姿換成站姿,她也站了起來,就見從門外進來一位同樣穿著黑色套裝的夫人,比起汪陶生略為矮些也更瘦一些,面上戴著墨鏡,手中捏著竹柄手袋還有一條卷的皺皺巴巴的手帕……即使隔著墨鏡,屹湘仍能感受到這位夫人銳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兜了一圈。


銳利,但並不冷。


“時候不早。我們該回去了。”她說。


“不是說……”


“必須馬上返程。”汪瓷生說著已經轉了身。


汪陶生顯然是愣了一下。但她也沒有再動問。見大姐已經在階下換了鞋子,僕婦們收拾一下馬上跟著去,她才想起身後站著的郗屹湘。


屹湘正望著那個已經走到臥龍梅樹下的背影。


職業病犯了——LW幹嘛每年花那麽多錢去請年輕的模特做廣告、花那麽多人力物力在什麽影星歌星身上?這位夫人穿著LW的定制套裝,隻一個背影足以秒殺受衆。太令人心動了……


“Vanessa,捎你一程?”汪陶生從榻榻米上拿起自己的手袋,問道。


屹湘馬上解釋說自己搭出租車回去,“您慢走。我再逗留陣子。”


汪陶生點點頭。追隨大姐而去。


屹湘看著她們一行人走出山門……


直到回了井村家,屹湘心裏才恢複平靜。松子太太和雅代果真替她準備好了午餐。事先了解過她的飲食習慣,主食就準備一碗料足足的拉面。除了拉面還有當地出名的鯽魚壽司。屹湘知道這種鯽魚壽司的做法十分的繁瑣,必須經過發酵程序,秋天裏捕捉河裏的鯽魚、窖藏一冬,在春天的時候才打開密封的缸,也隻有招待親厚的客人,才會拿出來這樣的壽司饗客。


她再不喜歡吃,也要品嘗一下。


她笑了。


松子太太和雅代也都在笑,說:“沒關系的,你盡管皺眉頭。即使是日本國人,也有很多人吃不慣鯽魚壽司。”


屹湘果然喝了一大口面湯,“早說嘛!”她開玩笑。


雅代笑聲銀鈴一般,松子太太拍著手,笑道:“郗桑很可愛哦。”


卡哇伊?


啊,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用這個形容詞了……她大口吃面,不吝惜自己的贊美。逗的身兼主廚的松子太太非常開心。一餐飯吃的盡興,飯後聊天的時候屹湘向雅代打聽鎮上的居民,“是不是有一位……”屹湘發現自己很難形容汪陶生那位氣勢逼人的“大家姐”。她身上有種令她覺得熟悉的氣息。


她“啊”了一聲,檀香味。那股子檀香味……她猛然間想起那日在汪陶生辦公室裏,那屏風下的一道影子。


“……是山腳下那戶人家吧?戶主是外國人呢。每年隻有春天來住幾日。青葉山環境好,而且鎮上的古櫻花在附近一帶是有名的……”雅代嘰嘰喳喳的,把她知道的都告訴屹湘。


屹湘點頭。其實也打聽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轉念一想,自己這是做什麽?汪氏姐妹的生活,到底跟她有什麽關系呢?她於是另起了話題,問起雅代即將舉行的四月婚禮。雅代跟所有的待嫁新娘一樣,提起婚禮又是開心又是嬌羞。她說自己家住在仙臺市中心,未婚夫的家人都是基督教徒,希望舉行教堂婚禮,“……可我的家人希望舉行傳統婚禮。我也喜歡傳統禮服……郗桑你的電話。”


屹湘道歉,取了電話走開。電話號碼的顯示,來自國內。


“郗屹湘……猜猜我是誰?”對方開口,鼻音好重,而且捏著喉嚨,聽起來怪異的很。


屹湘已經走回了房內,毫不猶豫地說:“邱瀟瀟,你都多大了,每次都這麽玩,也不嫌膩?聽聽你這破鑼嗓子……你這是網絡和通訊又恢複正常了?什麽時候正常的?”


瀟瀟在那邊笑。並不回答她這些問題。一貫的。她也習慣了,倒是記掛他身體,問:“好些了沒有?崇碧呢?在你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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