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午飯後,霓音沒出門,專心在家陪著母親。
傍晚閨蜜夏千棠發來信息約她吃晚飯,霓音應下,出門時霓映枝追上來非要給她添了件衣服,囑咐她要早點回家。
坐上私家車,電話那頭聽到她們母女對話的夏千棠含笑打趣:“當媽寶女就是幸福啊,這麼大了還要被囑咐早點回家。”
霓音無奈笑,不理會她打趣:“哪兒見面?”
夏千棠趴在椅子上,懶洋洋眯眼:
“先來我家等我吧,我按摩還有一會兒。”
車子啟動,霓音中途收到宋詹的信息:
【劇組剛收工,晚上還有個廣告要拍,這幾天很忙,音音今天你在幹什麼?好想你。】
霓音神色頓了頓,回復了句,那頭讓她好好休息,霓音嘆了嘆氣,也叮囑他:【晚飯要按時吃,不然容易胃疼,注意休息別太累了。】
那頭回來語音,嗓音含笑繾綣:“知道了,會聽話。”
五點半,車子到達夏府,佣人剛領她進去,霓音就聽到男聲:
“——音音?”
她轉頭,見深色家居服的夏斯禮拿著兩杯調好的酒從餐廳出來,眉眼慵懶得像是剛睡醒。
這是夏千棠的哥哥,親得算她半個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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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禮哥。”
“來找棠棠?”
“嗯。”
“多久沒見你了,最近拍戲很忙?”夏斯禮走到她面前,慵懶勾唇,“還是光顧著談戀愛?”
霓音笑,“沒有,進組了,是斯禮哥你比較忙吧,很少見你。”
“是啊,難得周末也不能休息,還要被那喪心病狂的變態拉起來聊工作,是得好好治治。”
什麼?
霓音疑惑,見夏斯禮眉梢挑起,把酒給她:“我上樓拿個文件,你幫我把這個放到一樓會客室,咱們有空先聊聊天,我妹那麼磨蹭肯定沒那麼快。”
“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夏斯禮轉身上樓,她懵然,隻好前去。
會客室門半掩,她自覺無人,沒多想推開進去,然而下一刻就猛地怔住——
一個男人倚在窗邊的辦公桌前。
一身熨燙妥帖的黑色襯衣西褲,勾勒明顯的倒三角身材,凸崢的喉結下,領口紐扣慵懶解開了顆,襯衣扎進西褲,兩條腿修長,再往上,那張臉冷厲分明,黑眉深邃。
男人正和人打電話聊著公事,寬大分明的手握著手機,青色脈絡在冷白色皮膚上冷淡而性感。
窗外橙黃色魚鱗雲漫天,暖意濃濃的橙光兜頭傾瀉在他身上,化開幾分他矜冷氣質。
賀行嶼聞聲,轉頭朝她看來。
四目交匯撞開。
鏡片下,他浸泡在餘暉中的黑眸同樣微變。
霓音腦中被驚愕佔滿。
賀行嶼怎麼會在這兒……
她懵得沒反應過來,身子僵在原地,如立針毡,慢慢反應過來,剛才夏斯禮口中那個喪心病狂的人就是指的賀行嶼……
賀行嶼和夏斯禮是發小,多年兄弟,在這裡見到他也不奇怪。
見男人還在通話,她不敢打擾,正要溜走,就聽到賀行嶼淡淡一句“先這樣”。
她抬眸看到他放下手機,撩起眼皮看她,終於對她出聲:
“見到我那麼害怕?”
他嗓音褪去了剛剛談公事的冰冷,但仍舊低沉如沙質顆粒摩擦耳畔,配合他深邃如黑洞的眼,仿佛要讓人吸入其中。
她步伐頓住,微愣:
“沒有……”
賀行嶼朝她走來,她臉上紅暈未消,“斯禮哥讓我過來,說要和我聊聊天,不知道四哥你在這兒。”
“來找他談公事。”
“噢……”
賀行嶼拿過她手中的酒,溫熱的指尖無意般觸碰她手。
火勢蔓延。
一刻即離。
她指尖飛速蜷起,鼻息間逶迤拂來熟悉的雪松冷香。
男人把酒放在桌上,看向她,“來找夏千棠?”
她回過神,“對,我等她出去吃飯。”
這時門口傳來笑聲:
“呦,你倆打上招呼了啊?”
霓音見夏斯禮拿著文件走進來,唇角比ak還難壓:“音音啊,我沒來得及告訴你賀四哥也在,我正想著你倆應該挺久沒見了,機會難得,可以好好敘個舊,是吧阿嶼?”
賀行嶼冷眼瞥向夏斯禮。
後者笑著捂嘴輕咳兩聲,招呼倆人坐下,霓音見夏千棠還沒消息,耳根微熱點了點頭,賀行嶼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
夏斯禮看到茶幾上的兩杯威士忌,反應過來:“忘記給音音你拿喝的了,你要喝啥,要不我也去給你調一杯?”
霓音剛想婉拒,對面傳來冷淡男聲:
“她不能喝。”
霓音的酒量一直是容易鬧笑話的水平,小時候有次好奇偷喝酒,醉得一塌糊塗,唱著歌一路被賀行嶼背回家。
抬頭對上賀行嶼目光,她合理懷疑他也記起她那羞恥的經歷了,臉紅言:“不用,我喝水就行。”
夏斯禮挑唇:“都多大了,阿嶼還和從前一樣,老愛管著人家。”
“……”
夏斯禮收到某道冷眼,憋笑起身去倒水,霓音餘光瞥向賀行嶼,莫名感覺氛圍微妙,揉了揉耳根。
夏斯禮回來時就見倆人幹坐著,一句話不說,“你倆怎麼都不說話啊?曾經定過娃娃親的人不是最熟嗎?”
霓音聽到這話,接過水的手差點一抖,就聽夏斯禮調侃:“音音,我記得你小時候和阿嶼最親了,跟個牛皮糖似的黏著他,還經常哭著老問他為什麼不理你,拉他陪你玩兒。”
夏斯禮壞笑:
“而且你還叫過人家老公的,你都忘了?”
小時候有次家宴,長輩逗問霓音娃娃親是什麼意思,她咬著吸管,奶聲奶氣道:“娃娃親就是四哥是我老公的意思。”
眾人大笑,她還呆呆扭頭問賀行嶼:“四哥,你難道不是我老公嗎?”
當時比她大四歲的高冷小男生難得紅了耳根,讓她別亂說話。
聽到夏斯禮當著當事人面的調侃,霓音頓時面色炸紅,尷尬:“斯禮哥你就別開玩笑了,那是童言無忌……”
夏斯禮笑個不停,霓音抬頭看向賀行嶼,羞得小聲咕哝:“那時候我們都挺小的,我、我都忘了,四哥應該也不記得吧?”
男人長腿交疊,握著酒杯,抬眼對上她目光,黑眸古井無瀾,淡淡出聲:
“記不清了。”
“叫了太多次,你指哪一次?”
霓音:“……”
第04章 白荔枝
日頭落山,橙紅霞雲被銀藍色夜幕吞噬,一輪白淨弦月騰空。
市中心,高級會所潤薈三樓,小提琴聲悠揚,燈光柔和昏暗,遠處的廚師現場烹調著精致料理,此刻隻服務著一桌客人。
“我哥真當著賀行嶼的面這麼說啊?!我去這人也太壞了,我代入那個場面,腳趾已經扣出三室一廳了哈哈哈。”
夏千棠聽霓音講述起傍晚在夏家的對話,笑得停不下來:“不過賀行嶼那話幾個意思啊?他是說你以前叫了他太多次老公嗎?難道這他都記得哈哈哈。”
霓音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當時賀行嶼話落,她整個人傻了,夏斯禮都快笑岔氣了。
霓音捧著升溫的臉頰,羞嗔她:“行了你,能不能別笑了……”
夏千棠壓下唇角弧度:“又沒啥,你和賀行嶼可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確實熟啊,怎麼回事,現在變得這麼生疏了?”
是挺生疏的,自打賀行嶼上大學,他們就基本沒聯系了,她偶爾隻在父母口中聽過他的近況。
“都快忘了你倆小時候定過娃娃親了,”夏千棠回憶從前,“我記得當初你是因為喜歡上了宋詹所以提了解除婚約?”
“嗯。”
傅賀兩家世交,雙方爺爺年輕時候還是戰友,情誼深厚,所以兩家一早結下婚約。
霓音和賀行嶼一同長大,初中時她因為體弱多病被送去南方調養身子,三年後她回京市讀書,她長大了,賀行嶼也變成清冷淡漠的模樣,面對他,她不好意思再像從前那樣傻乎乎黏上去。
從高中開始,他們就漸漸疏遠了。
小時候她不懂什麼是喜歡,在記事以後和賀行嶼又很陌生,所以高中時她發現自己對他沒那方面的好感,直至喜歡上宋詹,她不願再被這種父母之命束縛住,就和賀行嶼提出了取消婚約,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違抗長輩的命令。
“當時你提解除婚約,賀行嶼同意了?”
霓音蒙了蒙,“為什麼不同意?他對我沒意思,肯定也不喜歡這種強制性的婚約。”
“可我感覺賀行嶼對你挺特別的耶,他從小就高冷,也就你能黏在他身邊,其他人哪敢啊。”
“沒有啦,他是把我當妹妹,”霓音攪動面前的松茸蟹玉湯,思緒飄忽,“高中以後……他對我挺冷淡疏離的,估計也不是很喜歡和我相處吧。”
夏千棠眉梢挑起:“诶,聽我哥說賀行嶼現在是單身,他都快三十歲的男人竟然沒對象,這人沒有性/欲的嗎?”
霓音被她直白的話弄嗆到,“你說話能不能有個把門兒……”
她又想到拍賣會的事。
他拍下女士胸針,又是給誰拍的呢……
侍者端來刺身,夏千棠正經感慨:“不過賀行嶼現在屬我們同輩中裡最厲害的了,這幾年他變化太大了,以前他在賀家被他繼母和弟弟欺壓,他爸不護著他,他親媽又去世的早,也就賀爺爺疼他,他一路拼殺到現在這地位,不容易。”
霓音知道,賀行嶼從來不是外界所看到高枕無憂的天之驕子,他曾經被人踐踏踩在腳底,在黑暗泥濘中掙扎往上爬,如今的一切是他靠自己爭取而來的。
夏千棠換了話題問霓音近況,“你和宋詹最近怎麼樣,你倆都那麼忙,有時間談戀愛嗎?”
霓音低眉,“是跟沒談了一樣。”
見她這臉色,夏千棠:“怎麼了出事了?”
霓音提起拍賣會那晚的事,夏千棠聽完勃然大怒,“這宋詹幹的是人事兒嗎?對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把你當什麼了?!”
夏千棠替她不值:“不公開你們的戀情,三番五次放鴿子,眼裡隻有事業,還老是讓你受委屈,這人有什麼值得你喜歡這麼多年的?”
霓音偏頭看向窗外。
從前的宋詹挺好的……
記憶中,她第一次見到他是高一那年秋天,少年在網球場上強勢破發,肆意耀眼,引起全場尖叫;第二次是在操場,她不小心被人衝撞,他跑來把她扶起,溫柔問她有沒有受傷,第三次是校門口,她被其他學校男生糾纏,他衝出來護在她身前,保護了她。
那天他遞給紅了眼睛的她一包紙巾,笑意溫柔如水:“別哭,以後被欺負了就找我,我叫宋詹。”
她一直暗戀他,如今終於和他在一起,卻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甜蜜快樂。
“不快樂就意味著不合適,我看他不是忙,是沒那麼愛你。”
夏千棠的話一針見血得刺耳。
“我的寶,以你的家世,配誰不是綽綽有餘?宋詹要知道你身份,指不定怎麼攀著你呢,”她心疼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你們這段感情吧,不要委屈自己。”
霓音捏緊調羹:“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