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何難?」我坐下,與他對弈。
一盞茶的工夫後,我勝了。
我指了指案上的蘭花,對蕭玄翊說:「那就請你幫我收了她吧。」
「哈哈哈哈~~」蘭花花枝舒展開來。
蘭姝幻化成天仙美人,落在蕭玄翊的身後,嬌滴滴地說:「主人,她的血極其鮮美,您幫我殺了她呀,蘭兒渴了。」
9
我頭皮發麻,這真是來到妖窩了。
夏國鼎鼎有名的捉妖師竟然是蘭花妖的主人。
這誰能想到?
我正在想撤退的路線,誰知蕭玄翊卻訓斥蘭姝:「沐姑娘是我的客人,休得放肆。」
蘭姝愣了愣,委屈道:「主人,您胳膊兒怎麼往外拐呀?她都要找捉妖師來收我了,我還不殺她,留著過除夕嗎?」
蕭玄翊說:「蘭姝,我當初沒有收你,是因為給你一個重新做妖的機會,如若你還是喊打喊殺的,就違背了我的初衷,我興許會重新考慮收了你。」
蘭姝方才的囂張氣焰頓時焉了一半,可憐兮兮地望著蕭玄翊,認錯道:「主人,蘭兒知道錯了,蘭兒最近可乖了,日行一善,幫助了不少人呢,主人求誇誇。」
蕭玄翊語氣這才緩和了些:「退下吧。」
「是,主人。」蘭姝目光冷睨了我一眼,退出了房間。
我從方才蕭玄翊和蘭姝的對話中,整理了一些關鍵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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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姝其實早就化形了。
蕭玄翊當初應該也想過要收她,卻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收她。
在他眼裏,蘭姝現在已經改邪歸正。
蘭姝還說自己日行一善,我看她是在忽悠蕭玄翊。
在主人面前裝乖巧,實則在外面壞事做盡。
此時此刻,我得重新審視我眼下的狀況。
蘭姝前世就想要吸食我的血,這輩子亦不會放過我,不是我死就是她死。
可她是妖精,還有一個捉妖師主人。
我乃區區一介凡人,我拿什麼跟她鬥?唯有靠智取。
人生如棋,我要下一盤大棋,將蘭姝和夏炘一網打盡。
待蘭姝退下後,屋裏隻剩下我和蕭玄翊,我望著桌上的棋局說:「蕭公子,你方才說我若是能勝你,你幫我收了她,說話還算數嗎?」
10
蕭玄翊打量著我,目光露出贊賞之色:「沐姑娘的棋技著實驚艷了在下,我和你下棋之前沒想過你能勝我,今日倒是給我上了一課。」
他遲疑道:「是人都會犯錯,更何況是妖,蘭姝如今日行一善,為她以前曾犯下的錯贖罪,若她再犯錯,不用沐姑娘開口,我都會收了她。」
他這話有些模稜兩可。
言下之意是,可以收她,但前提是要她犯了錯才收。
我不同意蕭玄翊的觀點:「若是等犯了錯才收,被她害死的無辜之人也回不來了,別妄想本性壞的妖能夠改邪歸正。」
「話是這麼說。」蕭玄翊沉默片刻,巧舌如簧道,「不知沐姑娘養過狗沒有?狗若是沒有教導好,也會咬人,可我們不能因為狗會咬人,就把狗殺了。」
他把蘭花妖比作狗,這是我沒料到的。
「沒養過。」我反駁,「不過狗咬人不會致死,妖傷人卻能致死,這不一樣。」
蕭玄翊反問:「沐姑娘被蘭姝傷過嗎?不妨細細地說來,若當真如此,我會視情況懲罰,並多加約束她。」
蘭姝蠱惑夏炘殺人,是前世的事,我總不能告訴蕭玄翊,我前世被蘭姝間接害死過,我現在是重生而來。
他隻會以為是我沒睡醒,或是編故事。
看來今日是沒辦法收她了。
他畢竟是蘭姝的主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多說無益:「若她將來蠱惑殺人,吸食人血呢?你是不是會收了她?」
蕭玄翊頷首:「自然。」
「好,記住你的承諾,別放縱你的狗傷人。」我起身告辭,「後會有期。」
「且慢,沐姑娘。」蕭玄翊叫住我。
11
我頓住腳步。
蕭玄翊取下腰間一枚香囊遞給我,說道:「蘭花妖的香氣入鼻可以起到蠱惑的作用,你將這枚香囊隨身帶著,可防止被蠱惑。」
「那就多謝了。」我接過香囊,從懷裏摸出一枚鮫珠遞給蕭玄翊,「無功不受祿,這枚鮫珠就當作買你的香囊。」
「這鮫珠一枚價值千金,香囊是我自製的,沒那麼值錢。」蕭玄翊話雖這麼說,可他手卻沒停著,接過我遞給他的鮫珠,話鋒一轉,「不過,既是沐姑娘送的,那蕭某就收下了。」
「沐姑娘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有空隨時來幽蘭穀找我下棋。」蕭玄翊說罷將我送到屋外。
「好。」我揮手告別蕭玄翊,朝山谷走去。
出穀的路上,途經一汪水質清澈的湖。
蘭姝從灌木叢裏鉆出來,化作人形擋住我的去路。
蘭姝一改先前在她主人面前的乖巧。
「沐輕瀾,你倒是大膽,找到我主人的家裏,還讓他收了我。
「怎麼,這麼怕我蠱惑你的太子殿下?」
她說話間,目光落在我腰間的香囊上,瞬間炸了:「你偷我主人的香囊?你不要命了?」
說罷伸手來搶香囊。
可她還沒碰到香囊,就被香囊彈飛出去。
香囊裏一道白光將她打回原形,她變回一株蘭花,落在地上。
這枚香囊竟然這麼厲害?
我還以為隻可以抵禦蘭花妖的香氣蠱惑,原來還能抵禦她靠近。
這真是寶貝,看來我方才那枚鮫珠給得值。
我將香囊取下來握在手心,抽開抽繩看裏面裝了什麼。
香囊裏的內袋裏裝了十幾種我不認識的草藥,味道沁人心脾,凝神輕嗅,能瞬間趕走疲憊,讓頭腦保持清醒。
我昨晚一夜沒睡,今日天還沒亮就出宮了,原本疲憊,眼下聞了香囊隻覺得精神抖擻。
除此之外,香囊裏還放了一張護身符。
剛才那道將蘭姝打回原形的白光想必就是這張護身符散發出來的。
我將香囊重新系在腰間,對蘭姝說:「是你主人送給我的,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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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姝咬牙切齒:「你到底對我主人使了什麼魅術?連我都蠱惑不了他,你卻能讓他把香囊送給你,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她見我不搭理她,威脅道:「說出來,我饒你不死,若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輕笑,她是被方才護身符裏的光照傻了吧。
連她主人站在她身後都沒感應到。
蕭玄翊凝眉:「蘭姝,你方才說什麼?你要讓沐姑娘死無葬身之地?」
蘭姝立刻焉了,認慫道:「主人,蘭兒隻是嘴上說說罷了,沐姑娘是主人您的客人,蘭兒怎敢動她一根汗毛呢?主人多慮了。」
我無語至極。
這確定是株蘭花妖?不是茶花妖?
蕭玄翊俯視著地上的蘭花,命令道:「給沐姑娘道歉。」
「是,主人。」蘭姝不情不願地給我道歉,「沐姑娘,方才是我出言不遜,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放在心上。」
我嘴角抽了抽,知道她並非誠心地認錯,不過是看在她主人的面子上罷了。
蕭玄翊見蘭姝已經認錯,便將此事翻篇,他在前帶路:「沐姑娘,還是我送你出吧。」
蕭玄翊將我送到山谷外,我的馬車停在山谷外等候。
我上馬車前,忽然怔住腳步。
我想到了什麼,轉身走到蕭玄翊面前,壓低聲音說:「蕭公子,三日後未時,我在京城東籬居瀾字房等你,我們再下一盤棋,希望你準時赴約。」
蕭玄翊耳根微微地一紅,他頷首:「好,蕭某會準時赴約,也請沐姑娘準時赴約。」
「我定會準時赴約,除非......發生意外。」我說罷,轉身上了馬車。
他站在山谷入口,目送我的馬車遠去。
13
回到京城,馬車經過最繁華的街道。
我在一座茶樓門前叫停馬車。
這間茶樓名叫東籬居,背後的東家是沐江爅。
江爅還在繈褓中便被人丟棄在東海海岸。
我爹清晨出海捕魚時發現躺在草叢中的他,將他帶回家中撫養。
我出生後,爹爹將江爅哥哥當作我的童養夫來養。
我六歲前和他形影不離,每日跟在他身後追著他叫「爅哥哥」,他待我極盡寵愛。
六歲後,我被雲皇後帶回皇宮當作太子妃培養。
從此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我當初沒有進宮,我大概率會嫁給江爅哥哥。
我踏進東籬居時,小二迎上來,悄聲地對我說:「小姐,東家來了,他在瀾字房等你。」
「好。」我面色一喜,去了後院瀾字房。
這是我和江爅每次見面的地方,以我的名字命名。
我敲了敲門:「江爅哥哥,是我。」
裏面傳來江爅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而入,江爅坐在臨窗的茶桌旁,正在煮茶。
揭開茶壺時,升騰而起的裊裊熱氣映襯著他英俊的容顏。
前些日子,爹爹養的鮫人被楚國一位將軍拐跑了。
那隻鮫人剛出生時,被海裏的利齒魚咬傷,我爹爹救了她,在她身體裏種下珠芽。
她還小的時候,魚尾受傷,在東海很容易會被別的巨型魚吃掉。
我爹爹在東海臨岸處為她圈了塊很大的水域養著她,每日投喂她。
等她傷徹底地好了,我爹爹放她在東海裏自由遨遊。
她遇到危險,沒有捕捉到食物時,就會自己遊回我爹爹給她圈出來的水域。
那是她的避難所,爹爹日曬雨淋,將辛苦捕來的魚投喂給她。
我爹給鮫人取名叫容嫣。
我爹好不容易將她養大,她身體裏的鮫珠長大了,可以產珠了,她卻逃跑了。
我爹爹二十餘年的心血白費,派江爅去出國將鮫人找回來。
也不知道江爅前些日子去楚國有沒有把那隻鮫人帶回來。
江爅為我斟上一杯茶,招呼我過去:「輕瀾,過來坐。」
14
我在江爅對面坐下,詢問他鮫人的事:「容嫣找回來了嗎?」
「找到了,但是出現了一些意外,被別的人捷足先登了。」
江爅壓低聲音解釋道:「那人是楚國的太子和太子妃,將來我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就當作給他們的新婚賀禮了。
「爹那邊我已向他說明情況,他權衡過利弊後,亦贊成我的做法。」
我頷首:「嗯,你和爹爹商量好就行。」
那隻鮫人養的鮫珠原本就是爹爹為爅哥哥準備的,他們商量好便成。
「你呢,最近可好?」江爅盯著我,聲音微微地沙啞,「夏炘他待你,可還好?」
這是江爅每次見我,必問的話。
以前我都會滿臉幸福地告訴他:「我很好,太子殿下他待我極好。」
可如今我說不出口。
前世被夏炘背叛,揮劍刺穿喉嚨的畫面閃過腦海。
「還行吧。」我含糊地帶過。
江爅察覺到我有心事,將手放在我手背上,追問:「輕瀾,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夏炘他待你不好?」
「沒事。」我不知從何說起,總不能告訴江爅我死過一次,現在是重生而來。
「輕瀾,若夏炘待你不好,你告訴我,我隨時帶你離開。」江爅掌心貼著我的手背,在壓抑著他的情感。
聽爹爹說,我嫁給夏炘那晚,江爅站在東海海畔吹了一夜的涼風。
身體一向健朗的他,被凍得染上了風寒。
我知道他一直喜歡我,一直想娶我。
可造化弄人,我進宮嫁給了太子。
他說要帶我離開,可我們又能去哪裡呢?
重生後我也想過就此離開皇宮,可我走不了。
夏炘那個人佔有欲極強,不管我走到天涯海角他都會將我找回來。
隻要我一日是太子妃,我項上就一日套著根無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