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阮啾啾猛地睜開眼睛,便聽到程雋在敲門:“要遲到了。”
阮啾啾:“!”
她快速地換衣服化妝,坐在餐桌上吃水果麥片的程雋目送著阮啾啾一會兒在左邊,一會兒在右邊,在程雋的眼中阮啾啾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但她卻竟然花費大半個小時的時間去忙活。
阮啾啾終於收拾好,拎著一個包包,隨手從冰箱裡拿出之前在便利店買的飯團,說:“走走,司機應該等了好久了。”
“哦。”
兩人坐在車上,程雋拿起飯團,阮啾啾還以為他要偷吃,沒想到程雋拿起飯團後放在手裡捂著。
阮啾啾:“?”
程雋慢吞吞地說:“你說過的,吃涼的對胃不好。”
“……”
一時間,她的心中不由湧出幾分感動。阮啾啾望向程雋,他的眼眶有些泛青,應該是昨晚沒有睡好,一想到自己睡得昏天黑地,阮啾啾幹咳一聲,說道:“昨晚的事——”
程雋平靜地說:“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但肯定是我錯了,對不起。”
阮啾啾:“……”
他這麼一說,反倒讓她更加愧疚了好嗎!
“不是,我才應該說對不起才對。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得挑明,也不會讓你產生困擾。”阮啾啾側過身體,面對面看著他,“我昨晚生氣,是因為發現你一直在偷吃零食。”
她一本正經的表情,就仿佛發現程雋出軌,誰能知道竟然是為了零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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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雋眨眨眼睛。
他的表面很平靜,心裡門兒清,把告密者的名稱挨個劃出來,就等著事後清算。
阮啾啾嘆了口氣:“你不應該欺騙我的,讓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暴力執法者,讓你開始回避我。”
程雋:“不會的。”
阮啾啾:“可以吃零食,但是不能吃太多,我也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
她嘟囔著吐槽自己的抱怨,眉頭擰起,語氣不像是在教訓,反而像是在撒嬌。他聽著聽著,目光便落在張張合合的紅唇上。她的唇瓣紅潤飽滿,異常地適合接吻。
程雋忽然湊上去親了一下她的唇:“對不起。”
阮啾啾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望向坐在前排的司機大叔,司機大叔非常上道地拉下隔板,讓兩人徹徹底底地隔絕在後排的世界裡。阮啾啾的臉唰地紅了,方才還理直氣壯地教訓人,被程雋親了一下之後就有些底氣不足。
她惱羞成怒地瞪了程雋一眼:“別鬧!我們在說正事呢!”
他敷衍地嗯聲,蹬鼻子上臉地跟阮啾啾擠在一起,摟住她的腰好讓她別亂跑。
程雋的一張漂亮臉蛋放大,近在咫尺。
低垂的眼眸凝視著阮啾啾,如鴉羽般的睫毛輕顫,他的眼型細長,眼珠漆黑,平日裡漫不經心慣了,眼神聚焦盯著她的時候,卻有種被緊緊鎖住的發怵。
程雋慢吞吞地說:“這就是正事。”
“!”
兩人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阮啾啾戴著口罩,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身後的程雋挨了一錘,明顯是被揍習慣了,淡定地跟在身後。
公司裡的員工們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竊竊私語。
——又是老板娘高貴冷豔的一天呢!
兩人到了辦公室,阮啾啾表示要檢查一下程雋究竟藏著多少零食。她雙手抱肩,等著程雋就像是藏寶似的,一樣一樣拿出來,眼看著桌上擺得越來越多,阮啾啾驚了。
“你這是在藏糧食過冬嗎!”
這時,塗南幾人正要進辦公室,隔著幾米遠發現阮啾啾和程雋面對面站著,桌上的零食擺了一堆。
求生欲讓幾人迅速剎車。
塗南:“……我覺得我可以出差一個月。”
傅子澄:“帶帶我。”
焦樊:“你們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啊!”
……
阮啾啾還沒發現門外的動靜,程雋還在一一地向她坦白贓物,就在這時,程雋的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顯示著小範的名字。
程雋點開,電話那頭傳來小範的聲音,讓兩人的逼供現場瞬間冷卻下來。
“老板,就在剛才,程先生過世了。”
第101章
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阮啾啾下意識地望向程雋。
他一手抓著麥麗素的袋子,接電話的時候還不小心抖出幾個,骨碌骨碌滑落在地上的麥麗素奇異地和小範的聲音相互映襯,宛若在配一出滑稽而悲傷的舞臺劇。
程雋短暫地愣了一下,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第一反應是把掉落在地上的麥麗素撿起來,扔到垃圾桶。
手機的屏幕亮著。
小範還在電話另一頭等待程雋的回答。電話那頭傳來醫院噪雜的動靜,似是有家屬正在和醫生爭執,愈發顯得辦公室寂靜無聲。
程雋慢吞吞地把麥麗素的袋子放在桌面上,這才說道:“火化。”
就像是在敲定一樁生意,幹脆利落。
……
陪程雋的路上,兩人持續著一言不發的沉默。
程父的屍體被運到火葬場進行火葬,火葬場距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不遠,不過二十分鍾分鍾的車程便到了。
一下車,幾名中年人士站在門口,男男女女臉上的表情各異,他們想必也來的著急,比起阮啾啾和程雋兩人樸素的打扮,他們更顯得光鮮亮麗。
阮啾啾下意識地拽住程雋的衣袖。
“不是我說,侄兒呀,你說要火化你爸,為什麼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呢?”一名身材微胖、高颧骨的女人踩著恨天高,象徵性地擦拭眼角,“可憐他一輩子都沒享過福,臨老了兒子有出息了,誰能想到他卻走得那麼早。”
“就是,真是可惜了啊。”
從他們的言語神態中,阮啾啾倒不覺得他們是為亡人而惋惜,而是為這筆沒享受到的錢而惋惜。
程雋全程把他們當空氣,視若無睹地朝著門走去。
小範率先走出來,手指扶了扶金絲框眼鏡,手肘夾著公文包,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走到兩人面前:“老板,夫人。”
阮啾啾點點頭:“程伯父現在?”
“已經安排上了,等會兒就開始火化。”
身旁幾人連忙跟上來,和程雋搭話。早在嘉澄被曝出來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就坐不住了。
早年間,他們隻不過都算是小康家庭,程父在外面闖蕩,不僅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還發了財,竟然創業成功,在鋼鐵叢林裡有了落腳之地。
當初有多少冷言冷語,現如今就有多少人一擁而上想佔便宜。一開始程父還會救濟,到後面,程父本就是個暴脾氣,忍耐不住便爆發了,大鬧一場後和他們斷了聯系。
這麼多年,他們之中也有人做生意發小財,也有人傍大款,總之活得都還算滋潤。聽說程父妻離子散,一個個幸災樂禍看笑話,隻說他是報應。聽到程父公司出問題,更是把這歸於程父早年間做太多虧心事。
該看的笑話看夠了,也便不再關注程父,誰能想到突然冒出來個嘉澄總裁,居然是當初那個寡言少語的程雋?程家的小子?
他們不由驚呆了。
想借著各種機會搭上程雋這條線,無奈也不知道程雋住在哪裡,跑到公司連大門都進不去,更別說見到本人,是想都別想的事情。
正巧,等了這麼久都沒有機會聯系上程雋,終於接著程父過世的名義,通知所有親戚後時隔多年見到了程雋。
當初那個沉默寡言,隻有一張好看的臉的小孩子,長身玉立,一表人才,就連站在身旁的妻子也是萬裡挑一的大美人。夫妻兩人穿得極樸素地站在殯儀館門口卻像是兩個明星,走哪兒都是極其惹眼的存在,讓幾人在心中暗暗咋舌。
程家是沒有這麼優秀的外貌基因,說到底,還是程父當初娶了個大美人,讓他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與殯儀館沉重氛圍不相符合的便是他們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盯著程雋就像是吃貨盯著一塊極品的和牛,眼睛都挪不開。
看得阮啾啾很不舒服。
她從來沒想到過,在自己的親人離世的情況下,這些人為什麼還在關注別的事情。
程雋側過臉望向小範,說:“找個新墳地。”
“好的。”
程雋的母親原本應該被埋在祖墳裡,但是家裡的人都不認,說是外地的姑娘,和風水相衝,於是程父把她埋到一片風水不錯的墳地。後來程雋把母親的墳地遷到別處,程父早些年還去看望,後來也漸漸遺忘了這件事,得知程雋遷墳地的事,也隻是不輕不重地說了幾句,沒有再提。
現如今,程雋盡管會負責程父的葬禮,但並不代表他願意把程父的墳地和母親的碑並排埋在一起。
程雋反握住阮啾啾的手,像是在示意她安心,兩人進了大門。
小範自然是沒有阻攔他們的理由。他微微一笑,唇角沒什麼弧度,站在幾人的面前,說:“今天是葬禮,希望諸位先生女士以死者為大,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你算個什麼人啊,你攔在這裡。”
“我不算是什麼人。當然,”小範扶了扶眼鏡,“如果您以後弄不清楚清算財產怎麼做比較好,歡迎您來找我。盡管我的律師團隊價格比較高,但業務方面非常盡職盡責。”
“你!”
“按照我以往的脾氣呢,恐怕也得問一句,您算是什麼東西,跑到這裡來撒野。”
小範說得彬彬有禮,客氣極了:“現在我脾氣好了,不打人。否則現在還得賠您斷了腿的醫藥費,多不劃算。”
他的話一出,幾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變了。
小範的微笑很冷:“什麼垃圾都往老板身旁湊,他不說話,可不代表我們是木樁子。”
*
阮啾啾跟著程雋進了殯儀館,遠遠沒有看到幾人跟上來,她還有些擔憂。
她壓低了嗓門,小聲說道:“程雋,那些親戚沒有關系。會不會又跟曲薇似的,湊上來不放。”
程雋的腳步很穩。
他慢吞吞地說道:“曲薇是曲薇,但不會再有第二個曲薇。”
曲薇有被收拾的餘地,那些人,理都懶得理。
阮啾啾:“可是……”
程雋握緊了她的小手。他的手掌溫暖幹燥,裹著她的手背,令她感到非常的踏實。
“我說過的,這些事你不用操心。”
她愣了愣,抬眼,便撞到他低垂的眼眸。兩人四目相對,阮啾啾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動有些不合時宜,她剛想笑一下,又連忙收斂笑意,隻是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程雋不願意讓她為這些事操心,那她也就不操心。
因為門口的那幾個人,阮啾啾不由地聯想到自己上一輩子的親戚。似乎也是如此,冷眼看著父母離婚,冷眼看著阮啾啾沒人要,也曾有人心軟可憐她,但一聯想到她以後得有人負責,便一個個縮回了手。
阮啾啾心裡想著這件事,嘴上不自覺地問了出來:“為什麼會這樣子呢,相互影響嗎?這種情況下,永遠不是一個人的視若無睹,而是所有人的冷漠。”
程雋看了她一眼。
“也不是的。有些冷漠是天生,有些冷漠是被迫。”
*
火化是一種奇幻的儀式。
進去的人沉甸甸的,體積有大有小,有胖有收,化為骨灰後,便都成了一培土,沒有任何區別了。
小範聯系好了墓園。程父的骨灰盒落葬不需要儀式,因此整個過程沉默而迅速。傍晚,太陽漸漸地垂落,瑰麗的餘暉灑落在地面,墓園的墓碑上都被照得亮堂,竟沒了悽涼悲傷,反而充斥著落日的宏偉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