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稚杳不回答,半嗔半怨地小聲哼哼:“鑽石搶我的,Saria也不幫我請引見,還要叫我蘇小姐……”
她嘀嘀咕咕,開始放賴:“叫我名字才告訴你。”
沒有誰敢對賀司嶼提要求,尤其還是這種趁火打劫的要求。
賀司嶼當時卻沒怎麼惱。
隻是覺得,這姑娘是越來越長本事了。
賀司嶼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我讓人放到酒店前臺,自己記得取。”
電話裡一陣寂靜,一點聲兒都沒有。
稍等片刻,賀司嶼叫她:“蘇小姐?”
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垂眼去看手機屏幕,確認通話正常,料定她是故意不說話,賀司嶼皺眉:“沒其他事就掛了。”
他沒有直接掛斷,手機還舉在耳畔聽著,照她的性子,肯定要喊他等等。
誰知對面始終很安靜,連呼吸都聽不見。
仿佛鐵了心不再跟他說話。
“蘇小姐。”他耐著性子,心想這是最後一遍。
依舊沒得到回應。
持續僵持幾秒,賀司嶼呼吸放得漫長,抿抿唇,他聲音壓沉幾個調:“蘇稚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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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的瞬間,手機裡就傳來女孩子忍不住溢出的幾聲愉悅低笑。
果然一妥協就理他了。
“我在!”蘇稚杳笑音輕快,恢復了雀躍的常態:“明天我就回京市了,等下回見面,你再帶給我。”
剛被她擺一道,賀司嶼那時態度古井無波:“今晚送過去,不耽誤你航班。”
“不要。”蘇稚杳拒絕得飛快。
賀司嶼語氣淡淡的,辨別不出是不是在挖苦她:“怎麼,今晚你也約了人吃飯,沒空?”
“怎麼會,港區我隻認識你和周sir,還能約誰。”她在電話裡聲音軟軟的,聽著格外乖順:“我就是想,下回你可以順便請我吃飯。”
“不衝突。”
“就不。”對付這個冷言冷語的男人,蘇稚杳索性繼續無賴。
“……”
趁他一時間沒想好要說什麼,蘇稚杳賴皮耍到底,衝手機裡甩下一句:“就想讓你欠著我!”
接著,賀司嶼耳朵裡是嘟一聲盲音。
他眉頭微微蹙深,低頭一看,屏幕顯示通話結束,是她直接掐斷了電話。
頓默頃刻,賀司嶼舔了下唇,倏然間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抬頭,目光落進京市光怪陸離的夜景,凝望良久,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扯。
“小狐狸。”賀司嶼壓著嗓音低喃。
盡管不想承認,但他有點吃她這套。
第14章 奶鹽
港區之旅結束, 回到京市後,蘇稚杳感覺自己又被關進了一個巨大的牢籠裡。
年前最後幾天的行程和宴請煩不勝煩,周圍人的笑臉虛虛實實, 眼前來去的每個人,都戴著偽善討好的假面, 像鬼魅, 遊戈在這座燈火迷離的城市間。
蘇稚杳有些煩了。
為什麼賀司嶼不能和他們一樣呢?
怎麼,難道全世界就他一個男人不把她放在眼裡嗎?
真氣人。
蘇稚杳的祖父已逝多年, 祖母是個頗為傳統的人, 事事嚴照祖訓和禮俗辦, 無論是在海外還是國內,除夕夜, 所有親族都要回到老宅團聚。
上流社會沒什麼年味,所有人都太世故, 之所以不遠萬裡也要回來吃這頓團圓飯, 不過都在惦記著老太太名下不菲的資產。
老宅在京市遠郊,蘇老太太在那兒有個莊園,那天下午臨去前,蘇稚杳在房間裡發了個微信。
蘇稚杳:【孟教授新年快樂,好久沒去滬城,我媽媽身體還好嗎?】
孟禹:【新年快樂,杳杳】
孟禹:【你媽媽身體很不錯,別擔心】
蘇稚杳:【謝謝孟教授, 年後我過去一趟】
孟禹:【沒問題, 我這幾天出差, 初九回國, 別跑空了】
“杳杳, 可以出發了哦。”楊姨溫柔地敲了敲她的房門。
蘇稚杳放下手機:“來了。”
一下樓,就看到客廳沙發,蘇柏在聽蘇漫露聊公司項目,身邊還有溫竹音依著喂車釐子的畫面。
“好不容易過年得闲,你們父女倆也真是,公司的事兒就放放吧。”溫竹音柔柔嗔道。
蘇漫露聽話地說:“行,聽媽的。”
溫竹音挽住蘇柏的胳膊:“老柏,漫露給你母親準備了顆野山參,兩百多年呢,早半年前就開始找人搜羅了,說是市面上就這麼一顆。”
“嗯。”蘇柏吐出車釐子核:“回頭帶上,漫露自己拿去給你奶奶。”
溫竹音給蘇漫露遞去一個眼神。
“好。”蘇漫露笑了下。
溫竹音出身並不好,能和蘇柏再婚,除了有同窗的緣分,也是她自己聰明。
聰明的女人貪心得都很有分寸。
溫竹音見好就收,輕聲岔開話題,發出疑惑:“時間差不多了,小杳衣服還沒換好嗎?”
問完這句時,蘇稚杳剛從旋轉樓梯走到底,一聲不響經過客廳。
溫竹音轉瞬變了語氣,笑著說:“老柏你看,小杳穿這款大衣比模特上身還漂亮,是不是?”
蘇柏沒回答,隻是確認她的衣服足夠暖和後,站起身:“杳杳,這幾天住你奶奶那兒,要帶的東西別忘了。”
楊叔和楊姨是夫妻,平時真心待蘇稚杳很好,蘇稚杳不想因為自己,誤了這對老夫妻的年夜飯,所以沒有讓楊叔單獨送。
其實蘇稚杳知道父親指的是帶她自己的東西,可一想到要和繼母繼姐坐一輛車,心裡更不舒服,忍不住任性嗆話:“我哪有姐姐這份心思,能有什麼帶的。”
蘇稚杳沒留下聽蘇柏教育,話落,徑直去了停車庫。
抵達老宅時天色將暗未暗,青林綠池環繞的蘇氏莊園卻早已燈火通明,佇立光中,像一座巧奪天工的四合院式古典園林。
新中式宴廳華貴氣派,水晶吊燈像發光的瀑布,佣人們來回穿梭,忙碌地布置餐品。
那些叔伯姑嬸們言笑晏晏,站的坐的都有,平常一年到頭不見人,這會兒倒是團團圍著老太太有說有笑,殷勤得很。
蘇柏一到就領著他們過去打招呼。
蘇稚杳興致缺缺,慢吞吞跟在後面,在看到程覺的那瞬間,她一愣,神情終於有了反應。
“杳杳!”程覺喜悅地喊她。
他一身白色正裝,靠坐在老太太身旁的沙發扶手上,似乎和老人家聊得很融洽。
這邊,溫竹音暗暗搡著蘇漫露遞出禮盒,蘇漫露拜年的話剛出口,蘇老太太恍若不聞,一看見蘇稚杳,立馬笑逐顏開地招招手。
“囡囡,快過來,到奶奶這兒來。”
蘇稚杳來不及思索程覺為什麼會在這裡,人先走過去:“奶奶新年好。”
蘇老太太握住蘇稚杳的手,不掩飾喜愛,拉她坐到自己身邊,態度對比強烈,直接忽略了蘇漫露的存在。
蘇漫露尷尬地收回捧出禮盒的手。
“奶奶可許久沒見你了,以後要和阿覺常來啊。”聊了會兒,蘇老太太說道。
蘇稚杳聽得奇怪。
她還沒開口,程覺已經懂事地搶先回答:“蘇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一有空就帶杳杳回來看您!”
蘇老太太笑幾聲,又連說了幾聲“好”。
蘇稚杳嫌程覺多管闲事,悄悄瞪他一眼,然後認真說道:“奶奶,我自己也能來,不用麻煩小程總。”
“诶,”蘇老太太不同意她這說法:“你和阿覺的親事,奶奶很滿意,囡囡啊,奶奶歲數大了,就想長眠前看到你成家。”
她確實上了年紀,說幾句話就有氣無力。
蘇稚杳卻頓時感到索然無味。
祖母是個慈祥的老人,作為女流,年輕時插手商戰也不乏雷霆手段,很受人尊敬,她喜歡聰明的孩子,從小到大最疼蘇稚杳是真的,但她和蘇柏一樣,名聲地位看得重,萬事以家族利益為先也是事實。
蘇稚杳有點累,不想說話。
蘇老太太拍拍她手,言簡意深的語氣:“奶奶可就你這麼一個親孫女。”
這話說得,讓蘇漫露光是安靜站在那裡都顯得如此難堪。
擅做面子的溫竹音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溫竹音在蘇家妯娌裡一直不受待見,這下老太太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沒把她們這對上趕著倒貼的母女當過自家人。
一室人都在默默看笑話。
蘇柏出來做和事佬,接過蘇漫露手裡的禮盒,擺到茶幾上:“母親,漫露給您的野山參,這可是個好東西啊,補氣!”
“這玩意兒多得放不下,我都不知道扔多少了。”蘇老太太一眼沒瞧,拄著拐杖站起來:“吃飯吃飯,囡囡,阿覺,來跟奶奶一塊兒坐。”
蘇稚杳可不想和程覺一塊兒坐。
尤其一場家宴,老太太全程都在思量訂婚的日子,說四月份日子好,就是太趕了,七八月份不錯,再晚就是今年年底……其他長輩都跟著應和,特別是程覺,春風得意的情緒都浮現在臉上。
蘇稚杳心煩意亂,敷衍地吃了幾口,就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蘇老太太偏心,獨獨放她先回房間休息。
離席時經過,一個不經意的瞬間,蘇稚杳和長桌那一頭的蘇漫露遙遙對視了眼。
前後隻有一秒。
但很奇怪,當時蘇漫露那個的眼神,有妒忌,有冷意,有屈辱,依稀還有幾分她看不懂的嘲弄和隱忍不甘,十分復雜。
就好像是在怨恨她奪走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可這裡的一切本就不是她的。
莊園大得像城堡,房間眾多,蘇稚杳被安排在三樓,住蘇柏隔壁,這層的露臺風景好,也清靜。
蘇稚杳沐浴後就裹著睡袍上了床。
客套不如睡覺,她不打算再出去了。
程覺的微信消息彈進她手機:【乖乖,快出來,我放煙花給你看!】
她今晚的鬱悶,程覺要負一半責任。
蘇稚杳沒好氣問:【大老遠跑這兒來,你想幹什麼?】
程覺還挺冤:【這可就冤枉我了,你奶奶一定要我過來,我也不好拒絕是不是】
蘇稚杳和他直白說明:【婚姻是我自己的事,他們怎麼說都不作數,程覺,你知道我不會和你訂婚】
程覺難得正經:【杳杳,我知道你現在呢還不想結婚,但我保證,你嫁給我之後,會一直是京圈最風光的公主,我對你是認真的】
他好像是認定了,她就是他的,而她隻有他一個選擇。
可是喜歡和互相喜歡,是兩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