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芋舉著車鑰匙,晃了晃:“一個,我很喜歡的地方。”
她去了“夢社”。
車載導航一路指引,開到好幾個路口,她都疑心自己迷路了,覺得這路像是從來沒走過。
後來想想,也是,靳浮白帶她來時,她曾在路上睡著過,也許並不記得。
夢社還是老樣子,燈火通明。
已經過了12點,依然到處都堆滿了人。
老板娘靠在吧臺裡,神採奕奕地玩著消消樂。
向芋看了一眼,嗯,沒有她級別高。
“老板娘,熱飲隻有熱巧克力嗎?有沒有咖啡?”
“沒有。”
“速溶的也沒有麼?”
“出門右轉,便利店,自己買。”
似曾相識的對話,讓向芋怔了好久,她好像跨越時空,又走回了2013年的除夕那天。
也許是見她愣得太久,看上去又沒有去和其他人攀談的欲望。
老板娘玩完一局消消樂,主動開口:“喂,熱巧克力要不要喝?”
向芋回眸,笑了笑:“好啊,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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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老板娘愣著盯了她一會兒,然後接了一杯熱巧克力給她:“我好像見過你。”
這時一伙男人走進來:“徐姐,姐夫呢。”
老板娘衝著樓上樓臺揚了揚頭:“樓上喝酒呢。”
等他們說完,向芋抿了一口熱巧克力,比劃了一個高度:“我以前來過,2013年的時候,那時候,你家兒子才這麼高,他好像喜歡吃巧克力。”
還在靳浮白的大衣上,印過一個巧克力的手印。
老板娘笑起來:“我兒子還是那時候可愛,現在上小學一年級了,整天就想著玩不願意寫作業,老師找我好幾次,頭疼死了。”
說完,她突然一頓,“我想起你是誰了。”
“夢社”每年來一起守歲的人好多,天南地北,無家可歸。
可他們都有自己的愛好和特長,向芋不知道,自己還被人拍過照片,掛在“夢社”的牆上。
老板娘把向芋帶到那面牆邊,努努嘴:“喏,就這個照片牆,以前有個小伙子,年年除夕都會抓拍一些照片,今年他不來啦,娶了媳婦,和媳婦在家過年啦。”
向芋的目光落在牆上,那是2013年的她。
那是努力藏著動心,在靳浮白面前拼命裝理智的她。
她裹著一襲白色厚毛毯,坐在露臺上,篝火照亮她半張臉。
而她身後,是靳浮白,端著兩杯熱巧克力,深深望向她。
一個喝多的女人從樓梯上踉踉跄跄下來,說話聲音很大:“我喜歡他那麼久!那麼久了!他身邊永遠有別的女人!永遠有別的女人!那我的愛是什麼?啊?我的愛是什麼啊?”
那女人撞到向芋,向芋身形稍稍一歪。
另一個女人趕緊跑過來,拉住同伴,很歉意地說:“抱歉抱歉,我朋友喝多了。”
向芋笑一笑,側身為她們讓出一條路。
兩個女人從她面前經過,醉酒的女人還在說:“我愛得那麼深,可我太累了,我聽不到回音,你知道嗎我聽不到回音......”
向芋的目光在2013年的照片裡搜索,在一張拍了人彈吉他唱歌的照片角落,她看見靳浮白的身影。
他穿著那件米白色大衣,蹲在老板娘的兒子面前,小男孩的表情並不清晰,但能看出來,不太情願。
那是他靳浮白,在威脅人家小孩要仙女棒煙花時。
向芋笑起來。
這時,老板娘忽然喊她:“哎,樓下看照片的姑娘。”
向芋回眸,老板娘已經坐在露臺上,她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手裡還拿著啤酒瓶。
老板娘說:“我老公剛才說他今天接到一個電話,有人有求在你的照片背面寫上一句話,你看看,也許能讓你開心。”
向芋摘下照片時,手有些發顫。
相框是淺木色,翻轉過來,背面被老板用馬克筆,代人寫下一句話:
“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永遠愛你。”
那是在2016年的第一個小時,向芋聽到了屬於她的回響。
第40章 粉鑽 她卻頻頻想起他
2019年, 這一年向芋28歲,初識靳浮白時,他也是28歲。
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 向芋有時候覺得, 越是年紀大了,越是容易心如止水。
等她站在和靳浮白當年相當的年紀,甚至有些想不通,這個年紀該是多難心動?他當時又是怎麼就鬼迷心竅地愛上她了?
幾年時光一晃而過,再回憶起分開時, 居然也要用“當年”來描述了。
可這些年, 關於靳浮白的信息, 真的是寥寥無幾。
她還以為當年分開,很快會聽說他結婚的消息。
也以為那麼大的集團動蕩, 財經節目怎麼也要揪著分析一番。
可其實,什麼都沒有。
隻有偶爾, 向芋去唐予池家裡吃飯,聽幹爸幹媽說某個企業因為運營困難,賣掉手下的什麼資產。
她會猜測:是不是他的集團已經開始在賣身家?
吃飯時又不方便查, 等飯後幫幹媽洗著碗,飯間被提及一兩次的企業名稱,向芋又忘了。
也不知道到底運營困難的企業, 是不是屬於靳浮白那個集團旗下。
向芋隻能在洗碗的水聲裡, 聽幹媽嘆氣:“予池這個孩子,每年回來就呆那麼兩天,連初五都不在家裡過,就惦記著去國外。”
幹媽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泛起一絲愁緒, “三年了,都三年了。我和你幹爸倒也不是不支持他和伙伴創業,但不管怎麼,也要常常回家看看吧?”
“幹媽,創業初期是忙的,過兩年就好了。”
向芋把手裡的瓷碟擦幹水份,放進消毒碗架裡,笑著說,“等他再給我打電話,我幫你們罵他。”
說是這樣說,可是向芋知道,她也沒辦法真的責備出口。
因為大年初三那天,唐予池臨走時,她問過,今年又走那麼早?
28歲的唐予池依然長著一張奶狗臉,他正在收拾行李,聞言抬眸瞥她一眼,忽然嘆息:“其實有時候,我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三年什麼都沒變......”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
向芋卻在心裡替他接上,出去這麼久,還是忘不掉她。
那年他一定對安穗說謊了,他不是不記得愛她是什麼樣的心情,他隻是,不想再愛她了。
而這一年,春聯上都畫著金豬送福,向芋收到幹爸幹媽的紅包,也是印著憨態可掬的小豬。
1月,月球探測器發回了世界上的第一張月背影像圖。
那些存在於詩句中的朦朧淺月、千裡嬋娟,在人們面前露出凹凸不平的表面。
“真相”的一年,由此開啟。
向芋也是在這一年,第一次得知關於靳浮白的消息。
那幾天還沒出正月,因為公司過年隻放了5天假,隻要周烈不在的地方,公司都是一片怨聲載道,罵罵咧咧。
也許是員工怨念太深,衝到了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調,供暖突然出了問題,整整一下午,辦公區冷得不行。
周烈出去辦事了,向芋這個“大官”帶著後勤工作人員,先給給空調維修那邊打了電話,她又自掏腰包,訂了一堆熱飲送來樓上。
忙過之後,她穿著薄薄的羊毛裙子,幾乎被凍透。
周烈的辦公室擁有獨立的電暖器,向芋現在的辦公桌就在他的辦公桌對面,沒覺得暖和,幹脆坐到他的位置上去,蹭溫暖。
桌上有一份全英文報紙,向芋喝著熱果茶,隨手一翻,就這麼看見了靳浮白的照片。
也就是這個時候,公司的實習生敲門,探頭進來:“向總助,這是周總之前要的雜志樣品,我放哪裡?”
“給我就行。”
實習生叫錢浩然,大學還沒畢業,才20歲,身上還帶著令人羨慕的校園氣息,陽光又純粹。
他把雜志放到向芋面前,並沒離開。
錢浩然沒留意向芋盯著愣神的,是雜志下面的全英文報紙。
也沒留意向芋垂在桌邊的手指,微微僵硬。
他隻覺得這屋子沒有周烈在,安靜得適合搭話,於是笑一笑露出白牙,問道:“向總助,這電視劇你看了?”
向芋聞言,稍微分神給雜志封面,掃了一眼。
是當紅的電視劇,裡面四個女人住在一起,性格各不相同:
女強人、富二代、拜金女,還有一個是戀愛腦。
向芋淡淡回答:“看了一點。”
“向總助喜歡哪個形象?”
向芋終於把目光從報紙上撤下來,想到自己感情上的遺憾,她忽然一笑:“戀愛腦。”
“啊?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女強人呢,就像你現在一樣。”
錢浩然今天話明顯更多,居然突然說了一句,“她們都說你、你和周總有關系,我覺得不是的,這是對有能力的女人的職場歧視,你一定是靠自己的實力坐到這個位置,她們是嫉妒你才會......”
向芋忽然一笑,打斷他:“錢浩然?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辦公室的門半敞著,這個還未畢業的年輕男生就站在辦公桌前,目光坦蕩。
他穿著西服,耳廓和脖子慢慢泛紅,支吾半秒,才開口:“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好。”
面前的男生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撓了撓後腦勺,又像是做決定一樣,吐出一口氣:“我很喜歡你。”
向芋淡淡開口,指了指手表:“現在是工作時間,這些話不該出現在這個時間段。”
那雙青澀的,充滿希望的眼睛,慢慢暗淡,垂眸不語。
她繼續笑了笑,舉起右手:“而且我戴著戒指,不是你們口中的周烈,也會是其他男人,你說對麼?”
錢浩然滿臉怔怔,先是道歉,然後垂頭走出去。
從外面回來的周烈跟他走了個迎面,他也沒打招呼,就那麼走了。
周烈邁進辦公室,把大衣掛在衣架上:“那個對你有意思的實習生,終於被打擊了?”
向芋不和周烈聊這些,拿起他桌上的英文報紙:“看完還你。”
這份報紙,她沒在公司拿出來,卷卷塞進了包裡。
因為向父向母這陣子在國內,她下班是回自己家裡住的。
進門時陳姨說了什麼,她統統沒聽清,隻背著包回到臥室,做賊似的關好門。
還以為自己到了這個年紀,不會再為什麼事情心跳加速了,原來不是。
向芋深深吸氣,從包裡拿出那張報紙。
照片很模糊,一看就是偷拍。
而且這家媒體膽子也太小,這麼糊的照片,還要打馬賽克。
隻能看出來那是靳浮白和褚琳琅,坐在一張桌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