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教室裡那位罪魁禍首覺得放任她一個人不太好,起身朝後門走來。
蘇好聽到腳步聲身體一僵,表情維持著鎮定。
逃,不是她的style。
那麼打個招呼吧?
同桌?
徐同學?
冽哥?
還是他最愛的——爸爸?
蘇好後背靠牆,保持著左右手各舉一瓶東西的姿勢嚴陣以待,還沒思索出合適的開場白,徐冽已經走到她面前,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抽走了她手裡的兩瓶藥:“投什麼降?”
“……”是她兩條胳膊舉得太高太板正了。
蘇好看著他舔了舔唇,口幹舌燥的下意識動作。
徐冽垂下眼,目光在她薄而豔的唇上一落,又很快移開視線,望著遠處的多媒體樓說:“去上課。”
“哦,”蘇好也轉過眼不看他,瞅著天花板問,“你不去嗎?”
徐冽繼續盯著多媒體樓:“晚點。”
蘇好清清嗓子轉身下樓:“那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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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進多媒體樓,蘇好才記起自己剛才走神,忘了進教室拿地理課本。
徐冽居然也沒提醒她,直接趕她來上課。
她在後門邊喊了聲報告,在老師見怪不怪的眼神裡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一個空位之外的地方正好坐了施嘉彥。
施嘉彥正低著頭,在桌子底下拿手機發消息,一見她來,小心瞄了眼老師的方向,悄悄朝她挪過去一個座位,坐到了她隔壁,用氣聲叫她:“蘇姐。”
“嗯?”蘇好神魂不在,隨便應了一聲。
“我剛聽說籃球場出事了,冽哥人沒事吧?”他指指手機,“他不回我消息。”
“沒事。”蘇好還沉浸在頭重腳輕的眩暈感裡,懶得多說,可答完以後又想起不對勁。
徐冽身上的淤青怎麼回事?
她見多了男生打架,知道淤青剛起來是什麼樣子。那些淤青時日已久,不是最近留下的。
可開學初闖進學校的三個混混戰鬥力還不如雨巷裡那些武校生,又不至於叫徐冽受傷。
蘇好忽然記起周末深夜,她問徐冽哪懂來那麼多幹架的技巧。
他說挨打挨多就知道了。
她當時還嗤之以鼻。可現在仔細想想,他要不是真挨過打,留下過傷痕,當初杜康怎麼會大張旗鼓地給他買雲南白藥。
而且,她今天親眼看見過徐冽防守的架勢,他確實非常擅長接招,懂得怎樣利用人體的某些關節和姿勢去規避傷害。
都說要真正學會打架,得先學會挨打。
徐冽好像是個很擅長挨打的人。
腦袋裡蹦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蘇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拿食指輕輕叩了下桌子,對隔壁說:“施同學。”
施嘉彥把腦袋壓低,耳朵湊過來。
“徐冽身上有很多舊傷,你知不知道?”
施嘉彥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好皺皺眉:“別廢話,我看到了。”
施嘉彥一愣。
他是雨巷那事的間接見證人,也知道徐冽事後在蘇好家留到深夜才離開,現在聽蘇好這麼一講,自然而然聯想到兩人關系已經非同尋常。
又記起他冽哥今天被陳星風挑釁,估計心裡非常不爽,施嘉彥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用心良苦地出賣徐冽一把。
他咳嗽一聲,掩著嘴小聲說:“他之前休學以後在美國的破酒吧打工,經常被客人拳打腳踢,灌酒之類的。”
第一句話信息量就這麼大,蘇好怔了怔,難以置信地壓低聲確認:“休學去美國打工?”
“嗯,他家破產了。”
蘇好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可他姐姐不是很厲害嗎?”
“厲害的是他姐夫。而且他姐夫是在他家破產以後才跟他姐姐發展起來,剛開始姐夫也沒來得及顧上冽哥,冽哥流落到美國躲債,上個月才被找回來。”
為了避免被附近的人聽到,施嘉彥咬字很輕,導致蘇好需要聯系上下文才能聽清楚。
她皺皺眉:“現在債還清了嗎?”
“他姐夫給還清了。”
“那他怎麼還四處打工?”
“你知道?”施嘉彥一愣。
“當然,他在我家做家教。”
施嘉彥心說難怪兩人關系與日俱進,這下出賣得更加安心:“他打工是為了攢錢還他姐夫。他姐夫還沒跟他姐結婚,隻是男女朋友而已。你想啊,他欠他姐夫的人情,要是他自己不還,最後會由誰還?”
“他姐?”
“對啊,那如果他現在心安理得拿了這些錢,是不是有種把他姐賣掉的感覺?以後他姐嫁過去,從一開始在經濟上就是負債,就會低人一等。那不成了人家常說的‘扶弟魔’?”
蘇好想了想,挺有道理。
“那他爸媽呢?不管他?”
“這個……”施嘉彥有點為難,“這個涉及到豪門秘辛,我就不好說太多了,他家裡關系挺復雜的。”
蘇好不說話了,撐著額角半天沒緩過神來。
施嘉彥覺得時機不錯,趕緊進一步渲染氣氛:“唉,冽哥真的好可憐,壓力太大了,太需要一個心疼他的人了。”
“……”
*
蘇好心不在焉地神遊了一節課,腦海裡全是徐冽那些慘兮兮的故事,間或插進來教室裡那讓人臉紅心跳的一幕。
文銘李貌陳星風都沒來上地理課,下課之後,苗妙過來問蘇好去不去食堂吃飯。
蘇好不太有胃口,讓苗妙自己去吧,獨自站在多媒體樓外等徐冽。
結果等了半天沒見到他人影,拉了個生物班的人問,才知道徐冽壓根沒來上課。
蘇好體育課之後沒機會進教室,手機不在身上,隻能先回教學樓。
一到教室,見裡面空無一人。徐冽的課桌上放著她給的生理鹽水和碘伏棉球,兩樣都沒拆封。
不在教室又沒去上課,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氣沒消?藥也不用,真不叫人省心。
蘇好有點煩躁,推開課桌上那摞雜物和課本,翻開桌蓋找手機,想給徐冽打電話。
越急躁的時候越找不到東西。這是個永恆的真理。
蘇好半天找不著手機,正罵罵咧咧,忽然聽到一道男聲從後門傳來:“又找什麼?”
她抬起頭看過去。
徐冽倚著後門站在那裡,已經換了幹淨的襯衣褲子,看上去精神體面,估計是見慣她在堆得毫無章法的雜物裡埋頭苦找的樣子,他用了一個不太客氣的“又”字。
除了心情似乎依然有些低氣壓,他看上去並沒有其他大礙。
蘇好松了口氣,翻找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好像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徐冽明白過來什麼,揚了揚眉,嘴角一勾:“找我?這麼急。”
“……”
“誰找你?你在我課桌裡?”蘇好覷他一眼,“我闲得無聊,要玩手機!”
徐冽也不知信沒信,嘆了口氣:“開震動沒?”
“開了,你給我打個電話。”
徐冽拿手機撥通了蘇好的號碼。
嗡嗡的震動聲很快從課桌上傳來。
“哪兒呢?”蘇好左看右看。
徐冽分辨了下聲源位置,走過去把她摞在課桌上的一本書抽出來翻開。
手機躍然眼前。
與此同時,來電顯示的備注也跳了出來——男朋友(//▽//)。
“……?”蘇好的手滯在半空,緩緩轉過頭去,看向徐冽。
第31章 三月雨
徐冽靜靜望著手機屏幕, 好一會兒過去,眯了眯眼,偏頭對蘇好露出疑問的眼色。
手機嗡嗡的震動還在繼續, 蘇好腦子裡也像有根繃緊的弦被人彈撥得嗡嗡作響,她保持著僵硬的站姿, 把頭搖成撥浪鼓, 滿臉寫著“我不是我沒有你信我”。
“剛才,”鈴聲響滿,手機不再震動,徐冽看著她, 先發制人地開了口, “杜老師找我談話。”
“嗯?怎麼了?”蘇好的聲音飄得厲害。
“問我打架的事。”
蘇好的眼珠緩緩轉動過一圈。
他是在轉移話題嗎?
是吧, 不然這時候提什麼打架。
他在給她一個臺階下,假裝沒看到這個備注。倒還蠻心思細膩,蠻溫柔體貼。
蘇好低低“哦”了一聲,接過他給的臺階:“念叨你一節課?”
“嗯, 從打架說到男女生交往過密。”
“啊?”
“他說聽到了學校裡的流言,”徐冽按在桌沿的那隻手往前一撐,撐到蘇好那張課桌上, “問我是不是真的。”
蘇好對這突然拉近的距離感到一絲壓迫,後背死死抵到牆, 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倆的……流言?”
徐冽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