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起碼還把媳婦兒背到家了呢。”嚴烈忽地狡黠一笑,拽著她跑起來,“我帶回家就是我的,誰搶我就報警!”
生活在社會主義國家的嚴烈同學,確實比豬八戒要安全,而且比孫悟空更大膽。
方灼縱容地跟著他的步調跑了一陣,等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不可抑制地出了一身大汗。
嚴烈在路過小超市時停了下來,看著燈火通明的櫃臺,松開了方灼的手。方灼以為他要進去買東西,結果嚴烈指了指入口,示意她自己過去。
方灼問:“買什麼?”
“你可以穿我的睡衣。”嚴烈的視線跟話題都有點跳躍,偷覷她的表情,“現在已經九點了。你回學校的話,宿舍可能已經關門。而我家有空餘的房間。”
異常熟悉的場景,讓人恍惚覺得一模一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
隻不過上次是意外,而這次說不大清楚。
方灼愣了兩三秒,走進超市,買了牙刷跟貼身衣服,一面拉上背包拉鏈,一面緩步出來。
嚴烈在燈光下踩自己的影子。感受到冷風從開合的門縫中飄出,抬頭衝她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倒映出微弱的白熾燈火,什麼都沒說,轉身在前面帶路。
這是方灼第二次來嚴烈家。上次因為處境尷尬,沒有好好觀察。這回四望著打量了一圈,隱約覺得有點不一樣。
“我去裡面的臥室洗澡,你在這邊洗澡。”嚴烈給她指明方向,“我的房間是最裡面那間,待會兒帶你逛逛。”
方灼斜睨他,淡淡道:“我為什麼要逛你的臥室?”
嚴烈假裝沒有聽見,泰然自若地指向另外一面,說:“那間是客房,阿姨收拾過了,待會兒我給你把床鋪上。”
他又補充了句:“你應該會喜歡。”
方灼沒什麼反應。這樣的精裝房誰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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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烈提著衣領抖動,快步往裡走,一副酷熱難耐的模樣道:“我先去洗澡了,你自己安排。”
方灼洗澡比較慢,等她擦著未幹的頭發出來,嚴烈已經坐在書房裡了。
她先去客房瞅了眼,推門看清眼前的畫面,邁進一半的腳步驚得收了回來。
床上的確鋪了層新被單。淺粉色的,明顯比床要大一號,邊角長長地墜在地上。成套的被子上印了Q版動畫圖案,鮮豔醒目。
方灼沉默了。
實話講,她從小到大都沒用過這麼少女心的床單。除了學校常用的綠色方塊圖樣,以及極具時代氣息的牡丹圖案,用過的最正常的就是素色淨樸的純色床單。
嚴烈為什麼要給自己買被套?
或者說,他到底還悄悄買了些什麼?
一般人的想法沒有他這麼難猜吧?他是不是不喜歡葉雲程家的被子啊?
方灼茫然地在床邊坐了會兒,緩緩從變化不定的思緒中斂神。
她挪步到書房門口,抬手輕敲,擠進去問道:“是你特意給我買的嗎?”
嚴烈側過身,視線在方灼寬大的睡衣上過了一圈,又轉回去,盯著電腦屏幕,抬手撓了撓耳朵,說:“是啊。我給我女朋友買的,女朋友不喜歡我就留給我女兒。可愛吧?”
方灼腦子一熱,下意識地道:“你就知道你會有女兒?”
“那孫女兒也行啊。”嚴烈故作鎮定,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隨口瞎掰道,“聽說早些年的被子就是一代傳一代的,以後這種版型的說不定就絕版了,我先給她們存著。”
他說完之後,方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搭話,陷在詭異的邏輯圈裡自我博弈。
似乎有點微妙的圖謀不軌,但細想一下,又覺得好像襟懷坦蕩。畢竟動機不純的人怎麼會鋪兩張床?
空調的冷氣很快將他們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空氣裡飄散了一絲寒意。好在扣扣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打破了這令人不知所措的沉寂。
方灼反手合上木門,問道:“你在幹什麼?”
“我爸在給我發信息。”嚴烈似有似無地松了口氣,眉頭輕蹙道,“不知道他最近怎麼回事,說要給我過節日。”
“這有什麼問題嗎?”方灼頓了頓,假裝客觀地說,“這是挺開明的吧?”
嚴烈氣憤道:“可是他給我過六一兒童節!”
方灼:“……”
“他說年輕人都喜歡過這個節日!”嚴烈手指用力敲在鍵盤上,鍵軸發出清脆而不屈的響聲,“我不知道他哪裡看來的信息,居然這麼以偏概全。我看起來像是喜歡過兒童節的人嗎?!”
方灼不好再給嚴成理說話了,怕牽連到自己。雖然她私心也覺得嚴烈其實很適合過兒童節。他那麼幼稚。
收到信息的提示音緊密地響了幾次。方灼低垂著頭,沒看見他們的聊天記錄,卻能根據聲音想象出嚴成理此刻抓耳撓腮的模樣。
“他又說要給我過生日了,他是在翻日歷嗎?”嚴烈嘟哝道,“哪有人提前幾個月過來問別人想要什麼生日禮物的?”
嚴成理的目的性太過強烈。
方灼心說,還是有的,畢竟遺傳的力量那麼偉大。
她想起即將到來的七月,問道:“所以你生日有什麼願望?”
嚴烈又偏頭看了她一眼,盯著她肩膀上的水漬,驟然回神道:“你怎麼沒吹頭發?電吹風在櫃子的第二層。”
“哦。”方灼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可以劃個考點嗎老師?”
嚴考官自己都不大清楚答案,扯過毛巾蓋在她的頭發上,輕輕地揉搓。
他希望時間能過得再快一點,又覺得跟方灼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應該被揮霍。對未來的期許催生出各種矛盾的想法,而顯然類似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你自己想。”嚴烈很冷酷地說,“這都不知道嗎?”
・
嚴烈的生日,方灼是想按照約定陪他去海邊的,畢竟去年放了他一半的鴿子,讓他過了個心不在焉的假期。
為此方灼提前安排好行程,向兼職的老板請了幾天假,跟嚴烈一起去海濱城市。
不幸的是,他們抵達住所後,隻有第一天是陰雲,第二天就開始下暴雨。
方灼回憶起來,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被滂沱大雨打得七零八落,完全提不起勁。
先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關窗,回來時發現客廳跟陽臺裡全是雨水,收拾了半天,到晚上燈泡又燒了。
等二天買了新的燈泡,手忙腳亂地更換上去,隨即又發現衣櫃門的螺絲脫落,差點砸落下來,隻能找工具進行修理。
到了最後一天,天公才勉為其難地放晴。兩人在岸邊拍了幾張照片。
嚴烈給她看。一張她笑得誇張而不自然,一張笑得有點勉強。還有一張隻拍到了側臉,靜對著天空面無表情,顯得沉穩而智慧。
方灼選了第三張,但嚴烈將前兩張也存了起來。
大二的夏天,又是在悶熱的暑氣與和緩的晚風中到來,跟方灼手裡的芒果碎冰一樣,帶著濃鬱的香和細膩的甜。
第80章 結局上(“我本來就居心不良。”...)
密集緊促的雨聲中,二人冒雨趕回家裡。還是晚了一步,客廳跟陽臺已經漫進了雨水。
窗簾被風掀至窗外,靠近窗口的沙發和晾曬著的衣服也全被打湿。
兩人手忙腳亂地收拾,重新拖了遍地板,又將窗簾拆卸下來清洗。
等好不容易處理完,烏雲散了,天色也快黑了。
雨後的晚霞倒是異常燦爛,算是這糟糕一天最後的慰藉。隻可惜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就被徐來的夏風揉碎在夜色裡。
嚴烈赤腳站在客廳中間,衣服湿得猶如在水裡過了一遍,已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汗水。
外賣送到,他潦草地吃了兩口,讓方灼先進去洗澡。等她空出淋浴間,才帶著衣服進去。
方灼從小倉庫裡找到一臺烘幹機。
這邊的空氣太潮湿了,衣服跟床單都有一種半幹的湿潤感。她簡單擦去機器外部的灰塵,將嚴烈的衣服一起架在附近的衣架上進行烘烤。而後拿起吹風機,到另外一端找插座。
等頭發差不多吹幹,拔下插頭的時候,一道紫色的電光閃了一下,同時房間的燈滅了下去。隨著燈光一同熄去的,還有各種電器運轉的噪音。
狹小的世界頓時落入安靜,隻留下窗外滴滴噠噠,順著雨棚落下的水聲。
方灼打了個寒顫,怔神過後,放下手中東西,借著窗外飄進來的細微燈光,在床邊摸到自己的手機,再打開手電筒功能去找電閘。
走到大門口時,嚴烈也出來了。他連身上的水都沒擦幹,慌忙中直接套上了睡衣,快步上前接過方灼的手機,找到總閘門。
掰下開關,電燈並沒有亮起,看來不是跳閘,是保險絲燒了。
方灼主動投案自首:“應該是我的問題,我剛剛用了下這裡的烘幹機。”
嚴烈沒有吭聲,攬腰抱住了她,示意她先跟自己回房間。
方灼順勢貼了下他的手腕。觸手溫度冰涼,對方似乎連汗毛都在顫慄。
進了門,方灼在一側照明,嚴烈從包裡翻出一條幹毛巾,囫囵在頭上擦拭。
適應光線後,他似乎沒那麼害怕了,但還是牽著方灼的手,讓她跟自己一起躺到床上。
密閉的房間,溫度逐漸升高。
嚴烈安靜地躺著,呼吸平緩得像是睡著了。但方灼抬高視線,能看見他半闔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臉上。
他的眼神並不是那麼平靜,帶著很多方灼不能理解的復雜。
方灼與他無聲對視片刻,問道:“有點熱,我可以開窗嗎?”
嚴烈點頭:“嗯。”
方灼過去推開窗戶,又重新爬回來,在嚴烈枕邊找了個位置,抱著他的手臂躺下。
涼風從窗口吹入,卻沒吹散方灼身上的燥熱,柔和地拂過發梢,消弭在嚴烈呼出的熱氣中。
嚴烈抬起手臂,湿潤的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而後扶住她的臉,很認真地吻她。
相似的水氣味道中,有關於嚴烈的存在感越來越濃厚。
他很少這樣跟方灼接吻,溫柔又強勢,繾綣反復仿佛不會停止。
兩手按在方灼的腰上,小心地摩挲,讓她渾身過電似地發麻。
越靠越近,直到能聽見彼此胸腔內的跳動頻率。
等終於分開時,方灼耳邊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聲。視線有些朦朧,眸光中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嚴烈貼在她耳邊低聲問:“我可以行使一下成年人的權力嗎?”
方灼沒聽清楚。手指被他勾住,又被他緊緊握在掌心,理智無法思考,聽他又問了一遍,也模糊問道:“你說法律賦予你的嗎?”
嚴烈說:“有一部分需要女朋友的賦予。”
方灼定定看著他,抬起下巴,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嚴烈的呼吸聲倏地變沉,他坐起身來,跨坐在方灼腰側,將身上的衣服脫了。
“方灼同學,我說過了吧?”嚴烈從抽屜裡拿出東西,喉結滾了滾,最後克制地提醒了一句,“我本來就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