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酒店配備的咖啡廳中,蕭維景面色慘白地與蕭則行打招呼:“二叔。”
蕭則行已經等了他有段時間,此時瞧見蕭維景一臉的頹然,身體微微後傾,問他:“怎麼這麼著急過來?瞧你臉色很差。”
蕭維景坐在他對面。
蕭則行少喝咖啡,此次出行,助理仍舊為他帶了整套的茶具和茶葉;剛剛衝泡好,蕭則行為蕭維景倒了茶。
是普洱的茶頭,茶湯清透,泛著紅褐色。
蕭維景飲了一口,沒有絲毫的苦澀,香氣淡雅醇厚。
但心裡苦。
他何嘗不想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訴蕭則行。
但是不能說。
看二叔這模樣,想必還不知道棠柚已經和楊名為暗度陳倉了;這事必須要瞞著二叔,不然怕是以後他真追上棠柚,這段事情也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阻礙。
棠柚來這裡拍攝,身邊的助理就是這個楊名為,沒有其他女性朋友;
晚上睡覺時候能玩她的手機,還能回復那樣極其具有挑釁意味的話——
一定是個男人。
蕭維景為此做了近13個小時的飛機趕來,想要知道那個男人、能夠讓棠柚看上的人,究竟長什麼模樣。
蕭維景沒有想到,讓他一夜未眠的野男人竟然是蕭則行身邊的助理。
蕭維景捏著杯子,問蕭則行:“二叔,楊名為在您身邊工作這麼久,現在突然給了棠柚,您不習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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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習慣的?”蕭則行飲茶,手指襯著瓷杯,愈發顯得溫潤,漫不經心地回應他,“為柚柚工作可比為我工作容易多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沒錯。
蕭維景咬牙,忍不住旁敲側擊:“二叔,您就不想把楊名為再調回去?重新給棠柚再找個助理唄,異性的話,總會有很多事情不方便,不如找個女助理。”
蕭則行終於正眼看他:“你今天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些個小事了?”
蕭維景當然不會直接說是因為自己正準備追的姑娘被捷足先登了。
他盡量自然地笑了笑:“以前沒關心過柚柚,現在想補償。”
說話間,棠柚和楊名為一前一後地下來,隔著玻璃看見兩人,推開玻璃門進來。
蕭維景看楊名為時候的視線就像是淬了毒,冷飕飕。
楊名為不明就裡,愣了愣。
——怎麼蕭維景對他有這麼大敵意?
有那麼一瞬,楊名為甚至感覺自己像是綠了他。
棠柚看到蕭維景,倒是驚訝了:“你怎麼過來了?”
蕭維景敏銳地注意到,她脖子上有兩處的膚色不太自然。
像是拿什麼東西遮蓋住。
幾乎不用多想,蕭維景就能意識到那些痕跡的由來。
克制著心中的怒火,蕭維景繃著臉:“沒什麼,過來散散心。”
棠柚壓根就沒當回事,哦了一聲,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蕭則行旁邊。
剛剛有工作人員過來說霍徐楠已經醒了,現在正在吃午飯;等他吃過飯,換好衣服,就正式開始今天的拍攝。
外面太陽太大,拍攝地離這裡並不遠,棠柚坐在這裡,仔細地翻看著宣傳畫冊。
而蕭維景在沉默地喝著茶。
時不時抬眼看棠柚。
棠柚嘗不出茶水的好壞來,她也不喜歡喝這個,隻是看著旁邊蕭則行正盯著電腦屏幕看,有些好奇:“二叔,您在看什麼?”
蕭則行也不避諱她,任由棠柚看電腦屏幕:“新提案。”
棠柚看不懂,屏幕上一堆專業名詞晃的她眼睛疼;不過匆匆瞥了一眼,就縮回小腦袋。
其實比起來電腦屏幕上這些密密麻麻的字,棠柚覺著現在的蕭則行更吸引人。
最簡單不過的白襯衫,紐扣一路扣到頂端,領帶一絲不苟,偏偏有股別樣的氣度,完美符合頂級的資產階級禁欲系審美。
棠柚所鍾愛的禁欲系,並非真正的無欲無求,波瀾不驚,而是如蕭則行這般,穿正裝時嚴謹端正,不穿後縱情放欲。然而棠柚還沒能成功地見識到後者,隻是昨天他手背上因隱忍而起的青筋也令她萬般著迷。
越是端正,越是令人想要去弄亂,去破壞。
想要看看他沉溺於欲、望時候的模樣。
蕭則行正在專心致志地瀏覽著文件,並沒有注意到她。
淺色石紋的桌面下,棠柚輕輕地脫了鞋子,靜悄悄地踢他。
蕭則行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什麼都沒說,也沒有阻止。
而蕭維景仍舊在為那些遮瑕未能完全蓋住的痕跡失神。
他盯著茶杯。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昨天和棠柚在一起的男人難道真的是楊名為?
他想要的姑娘難道真的已經屬於了別的男人?
一想到最後面這個可能性,蕭維景的心髒就忍不住地刺痛加劇。
痛到幾乎不能夠呼吸。
見無人注意,棠柚膽更肥了,順著熨燙筆挺的布料慢騰騰地往上移了移,正囂張著,笑容一滯。
被大手準確無誤地掐住腳腕。
囂張跋扈的小兔子招惹了老狐狸。
她終於知道害怕,往後縮,沒成功。
!他不怕被他侄子發現的嗎?
剛剛醒過神來的,蕭維景注意到此時棠柚神色微妙的變化,問:“怎麼了?柚柚?不舒服嗎?”
他完全不知道,桌面下,小兔子被老狐狸抓住了腳。
“沒什麼,”棠柚擔心被瞧到端倪,清了清嗓子,“怎麼了?”
蕭維景看著她的臉,慢慢地記起自己想要和她說的話:“柚柚,你還記不記得你初中時候,曾經從海裡救上過一個人?”
棠柚試了試,依舊沒能把腳成功拽出來,現在蕭維景突然提起這事,她簡單回憶了下,點頭:“好像有這麼回事。”
她記性不是特別好,也少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心思。
蕭維景手指微微抽動,屏住呼吸:“那人是不是還給了你一串黑曜石金珠手串?”
老狐狸驟然用力,小兔子的腳腕被扯著又往老狐狸方向拉近。
他現在在幹什麼啊!
棠柚忍著,問:“難道那個又重又黑的家伙是你?”
又重又黑蕭維景:“……嗯,不過那時候我剛剛度假回來,是被曬黑,不是天然膚色。”
膚色其實不是什麼問題,他們一家人都沒有很黑的。
棠柚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眼,由衷地說:“你現在可比那時候好看多了。”
蕭維景保持了沉默。
棠柚感慨萬分:“說起來也怪,那邊的水其實特淺,我壓根就沒想到還有人能在那裡溺水,更沒想到還那麼重,差點把我累個半死……”
感慨完了,才笑著對蕭維景說:“要不是你現在提,我都差點忘了。”
蕭維景抿抿唇,捏緊手中的杯子,佯裝不經意地開口:“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如我以身相許吧?”
“不了不了,”棠柚嚇了一跳,險些忘記腳還被人抓住,慌忙拒絕,“你這是要恩將仇報啊!”
蕭維景:“……”
棠柚趁著他愣神的功夫,攢足了力氣,重重地踢了蕭則行一腳,總算是讓他松開手。
但是她自己也因此往蕭則行方向傾去,多虧及時按住桌面,才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
為了掩飾尷尬,棠柚問:“二叔,您要喝點水嗎?”
腳剛剛才縮回去,急急忙忙地踩到鞋子上。
勾了勾,成功穿好。
蕭則行微笑:“不用,吃柚子補滿水分了。”
棠柚因為他這句話立刻轉移視線。
蕭維景頗有些費解:“二叔您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柚子了?我覺著柚子不好吃。”
心虛的棠柚隨聲附和:“我也覺著柚子不好吃,沒意思。”
說這話的時候,她耳根都要紅透了。
“昨天嘗的柚子很甜,蜜一樣,水分也足,”蕭則行笑著問棠柚,眸色幽深,“對不對?”
棠柚哪裡還顧得上回答,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蕭維景的關注點忍不住歪了:“什麼柚子這麼甜?”
“不知道具體品種,”蕭則行合上電腦,手指捏了捏鼻梁,微笑,“世界上也隻有這麼一粒。”
蕭維景倒是從這句話中品出一點人生哲學來,感慨:“每一個水果都獨一無二。”
棠柚不停地喝水,試圖掩飾自己越來越紅的臉。
老狐狸!
故意當著蕭維景的面說這些。
心都要壞透了。
-
霍徐楠在換衣服的時候,棠柚上了Yuko的號,發微博。
和霍徐楠溝通過,隻拍了一張碧海藍天的景色,配文字——
「有幸和童年男神一起合作」
這條微博剛剛發出去,棠柚習慣性地刷了下評論區,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個“西行甘棠”。
忍不住點進去頭像,棠柚發現這個人好像還真的是她的小粉絲。
每天都堅持不懈地在Yuko的超話中籤到,原創微博幾乎沒有,大部分都是轉發她的微博,再加上一兩句評論。
偶爾有Yuko的其他粉絲在他微博下留言,他也從來不回。
應該是她多想了吧。
這個可能就是個普通粉絲。
甘棠是個地名,多半也是巧合。
雖說推廣曲的MV總共隻有五分鍾,但霍徐楠的要求極高,就這麼五分鍾,他和制作組親自探討到了每一個細節;其中棠柚所拍攝的美人魚畫面隻有不到三十秒的鏡頭,早早地被工作人員打了預防針:“要做好拍兩到三天的準備。”
蕭則行不在,他要和人談事情;而棠柚左看右看,也沒看到昨天在冰激淋攤前說她壞話的那兩個工作人員。
棠柚心裡犯了嘀咕,忍不住問旁邊的楊名為:“你知不知道拍攝組裡有兩個叫麥什麼,還有個趙奈——”
楊名為微笑著開口:“她們兩個上午被辭退了。”
棠柚愣住:“啊?誰辭的?”
“蕭先生,”楊名為解釋,“先生認為她們業務能力不足。”
……都是謊話吧。
棠柚咬著插在椰子上的吸管。
椰子汁甜絲絲的,連帶著她的心情也無比地愉悅。
嗯,沒想到蕭則行速度這麼快。
她都還沒說是誰欺負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