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雲裡霧裡,秉著對文靈的信任,借了車;結果沒想到文靈開著他的車和他的未婚妻追尾,在此之前,兩人之間似乎還爆發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蕭維景就是一鋼鐵直男,沒有經歷過多少女人,認知中隻有綠茶婊和白蓮婊兩種麻煩。
他做夢都沒想到,世界上原來還有漢子婊這種存在。
文靈已經在一連串的逼問下,慌亂了陣腳。
蕭維景好糊弄,他很少會細究事情的具體細節,她玩弄春秋筆法,極好糊弄過去;
可蕭則行不行。
他每一句都在痛腳上,都在她試圖遮掩蒙混過關的地方。
蕭則行冷聲問:“你說清楚,爭執的源頭是什麼?是誰先說的話?”
文靈節節敗退:“……我不記得了。”
蕭維景第一次見文靈這個模樣,他不明白前情後果,還以為文靈也被嚇到了,咳兩聲:“你別急,慢慢想,不是剛剛才發生的事麼?你記憶力那麼好,肯定記得。”
文靈從沒有如此地覺著蕭維景說話不看場合。
這是她第一次被他的直男性格氣到想吐血。
她說:“我真記不得了。”
啪嗒。
後面的棠柚摔了筷子。
她沉著臉站起來,風衣太大,愈發襯的她人小小一隻,卻無損此時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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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柚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直直地走過來。
蕭維景還是第一次見她生氣。
他愣住。
愣神間,棠柚的手已經重重拍在桌子上,她看著文靈,胸膛劇烈起伏:“不記得了?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文靈沒說話,錯愕地看著棠柚。
先前棠柚可從來沒有在蕭維景面前展現出兇悍的這一面來。
她先前私下裡還偷偷嘲笑過,棠柚竟然連蕭維景的胃口都摸不準,竟然還妄圖假扮嬌弱來贏得蕭維景歡心。
蕭維景最討厭嬌弱,最喜歡直爽。
“去洗手間時候,文小姐就一直跟著我,問我,被搶走未婚夫的感覺如何;我沒搭理你,你又問我變成旱鴨子的感覺如何,”棠柚直戳戳地問,“我為什麼不敢下水,其中的原因,文小姐難道不知道麼?”
文靈臉色慘白。
這麼多年來,棠柚從來沒有提過。
遊泳是棠柚的心理陰影,她似乎選擇性遺忘掉這種事情,一提起來就發抖難受。
文靈以為棠柚不會說。
至少不會當著這麼多人面說。
“初三畢業的暑假,我們一起過了初賽,結束之後,你邀請我去海邊玩,我去了,”棠柚的手指死死地按著桌子,咬牙,“那個淺水區裡,你說自己腿抽筋,我試圖帶著你往上遊,你是怎麼做的?”
棠柚虛虛比劃了一下,恨的咬牙:“你一直把我往水裡拽,按我的嘴——”
文靈試圖辯解:“……我當時已經沒意識了,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還能精準地想要拽我的泳裙?”棠柚顫抖,問,“還能勒我的脖子?”
將兩人對話聽的清清楚楚,蕭維景如遭雷擊,呆怔地坐在原處。
“如果不是救援隊及時趕來,恐怕我現在早就淹死了吧,”棠柚自嘲,“你很成功,我再也不會和你競爭保送的名額。”
那種快要溺亡的窒息感,棠柚永遠都忘不了。
她再也沒辦法遊泳了。
哪怕遊泳是她最愛的運動,哪怕從小到大的老師都誇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棠柚說話時候,表情很冷淡,沒有流露出一絲悲傷。
但她的腳一直在抖。
呼吸也不暢。
這麼多年來,一回憶起來就難受。
蕭則行瞥了助理一眼,助理立刻跑去拿了溫熱的牛奶,遞到棠柚手中。
棠柚捧著杯子。
侍應生加了新的座位,她坐下。
從一開始過來到現在,棠柚沒有看蕭維景一眼。
蕭維景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麼一副局面。
他認識文靈至今接近四年。
文靈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與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孩完全不一樣。
蕭維景注意到她手串之後,次日立刻找她,表明自己身份和報恩的想法。
當時文靈正在打掃衛生,聽到他說話,愣了愣,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笑:“不用報恩,那種情況下,誰會見死不救呢?”
蕭維景很欣賞文靈,欣賞她不圖報酬的淡然,更欣賞她這種雖然貧窮卻永遠保持樂觀、努力向上的態度。
也正是有了這個襯託,他才覺著把文靈逼出市遊泳隊的棠柚太過驕橫。
可從沒有人說過這段恩怨。
文靈不敢看蕭維景的眼睛,硬著頭皮:“你不要仗著有權勢就可以顛倒黑白是非。”
“到底是誰在顛倒黑白?你應該心知肚明,”棠柚一字一頓地說,“你自己做了那麼多壞事,還真以為別人在針對你?”
棠柚轉臉,直截了當地問蕭維景:“高中退學的原因,她是怎麼和你說的?”
蕭維景愣了愣:“校園暴力。”
“這點倒是沒錯,”棠柚嘲諷一笑,“不過文靈是施暴的那一個。”
“不過有一點沒說錯,逼她退出遊泳隊的事是我做的,”棠柚輕描淡寫,“我憑什麼容忍一個想害我的人?憑什麼你讓我以後不能下水、你還能好端端地繼續遊泳?”
說到最後,她臉色極差,手指發抖,緊緊捏著牛奶杯,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
蕭則行站起來,撥開蕭維景走出。
站在棠柚身後,他俯身,手順著她的脊背,安撫地拍,低聲安慰:“柚柚,別怕。”
蕭維景還沒有消化完剛剛棠柚說的話。
他覺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這個小未婚妻。
棠柚松開杯子,站起來:“二叔,我想回家了。”
“好,”蕭則行直起身體,淡淡看他:“維景,這事你知道該怎麼處理。”
棠柚在前面走,蕭則行站在她旁側,和助理一起,下了樓。
文靈面如死灰。
蕭維景整理出事情大致脈絡,冷靜片刻,問文靈:“棠柚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文靈慌了:“不,你聽我解釋——”
“不用了,”蕭維景面帶疲倦,“文靈,你當初救了我,我很感激;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扶持你,也是為了還你當年救我的恩情。”
文靈忍不住叫他,眼神中含著從未有過的祈求:“老蕭。”
蕭維景站起來,整理了下襯衫。
他十分失望地看著文靈:“明天我讓助理往你賬戶上再打一筆錢,你救過我一條命,現在算是還清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
棠柚的狀態不太好。
險些撞車的驚嚇,再加上被迫回憶險些溺亡時的感覺,又淋了雨,她特別難受,縮在後面的車座上。
手裡抱著一個毛茸茸、兔子造型的暖手寶
良久,棠柚才輕聲開口:“二叔,真的很謝謝你。”
蕭則行沒有再糾正她的稱呼:“回去好好睡一覺,別想這麼多。還餓不餓?”
“不餓了,謝謝二叔。”
抵達別墅,趙伯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經讓廚房煮好了祛寒氣的湯。
棠柚喝了幾口就放下勺子,默默地找到睡衣去洗澡。
她慣來晚睡,今天卻睡的格外早;受驚過度,幾乎是一陷到綿軟的被褥中就睡了過去。
蕭則行沒有睡,他坐在沙發上冷靜地抽煙。
他在等蕭維景回來。
蕭維景一推開門就聞到房間中的煙氣。
蕭則行的煙癮並不重,近段時間更是少抽,如這般還是第一次;蕭維景自知做錯了事情,坐在他對面,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二叔”。
蕭則行將煙碾滅,沒有看他,冷靜開口:“大哥從小就溺愛你,慣著你,才把你教成這麼個性格。”
蕭維景沒說話。
“文靈那麼拙劣的伎倆究竟是怎麼騙過你的?”蕭則行皺眉,問他,“你在心裡面覺著她直爽大方?哪個直爽大方的姑娘會和別人未婚夫糾纏不休?”
蕭則行句句都在往他心裡面捅刀子,蕭維景臉上終於顯現出一絲懊惱的神情:“二叔,我知道錯了。等下我就去找柚柚道歉。”
“她已經睡了。”
“那就等明天,”蕭維景說,“我看看她能不能原諒我,退婚的事情也不著急——”
蕭則行皺眉,直直打斷他的話:“很著急。”
蕭維景頭腦一片空白,沒反應過來:“啊?”
“退婚的事情很急,”蕭則行重復一遍,順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柚柚已經決定解除婚約,明天我就和老爺子說一聲。”
蕭維景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發展如此之快,有些猝不及防:“哎……怎麼好意思麻煩二叔你?”
蕭則行微微後仰,把玩著打火機:“難道要指望你?”
蕭維景十分愧疚:“主要是你自己的婚事還沒著落呢,光幫我解決了——”
手一頓,蕭則行把打火機放回桌面,雙手交握,置於腿上。
他看著蕭維景:“解決完你的婚事,我的婚事才好解決。”
-
棠柚還在睡夢中,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她還穿著小兔子睡衣,腳尖在地上點了點,終於找到了鞋子,穿上,噠噠噠地打開門。
蕭則行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有沒有好點?”
棠柚剛醒,腦子還不太清醒;她點點頭,自動讓開一條路:“怎麼啦?”
“快十二點了,你一直在睡,”蕭則行緩步邁入,房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草牛奶氣息,他聲音溫和,“你現在怎麼想?關於婚約的事。”
棠糊糊早就醒了,叼著自己的小枕頭,拉到棠柚腳邊。
棠柚摸了摸它的頭,心不在焉:“我想退婚,但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你心裡怎麼想,就直接去告訴老爺子,”蕭則行說,“他雖然頑固,但並非完全不通情理。”
棠柚坐在沙發上,棠糊糊跳上去,趴著,十分乖順地把頭拱到她懷裡,任由她撫摸。
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大尾巴掃來掃去。
棠柚猶疑不決:“可是你上次說,蕭爺爺是關鍵;我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說服他,更不知道爺爺為什麼會這麼頑固……”
“棠老先生去世之前,老爺子在他病床前發過誓,說一定要讓你嫁到蕭家來,”蕭則行坐在沙發一角,中間隔了個蜷縮著身體的棠糊糊,“他這個人重誓約,也始終相信你和維景能夠產生感情。”
“不可能的,”棠柚立刻一口回絕,“我不可能和蕭維景在一起。”
“為什麼?”蕭則行低頭看她,放緩聲音,“因為文靈?如果是這個,你大可放心。昨晚之後,維景已經和她徹底斷絕了關系。”
“不僅僅如此,”棠柚揉著棠糊糊的耳朵,慢慢地組織著語言,“既然他現在能被文靈蒙蔽,以後也會被其他人蒙蔽。我想要的伴侶,必須一心一意,隻能對我一個人好。我不希望自己另一半能有可以一起過夜慶祝生日的‘紅顏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