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豪門式狗血,什麼未婚妻什麼童養媳的……或者是家裡給定的女朋友?這個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秦渡是什麼身份啊,他家裡開的那個公司市值都不知幾個零呢……上市公司的市值到底是什麼概念……
絕不能摻和他們圈子的感情線,許星洲在心裡告訴自己。
‘如果想開始一段感情的話,一定要評估對方能不能接受發病的許星洲’。
——這個問題,在秦渡的場合,是‘不能’。
他身上沒有任何能讓許星洲產生信心的地方,他年輕而氣盛,她的人生是錦繡前程,總是志得意滿勢在必得,是春風得意,是一條康莊坦途。
況且。
許星洲小小地覺得難過。
……況且,他也不喜歡自己吧。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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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 許星洲是跟著秦渡的這個朋友——陳博濤,的車回去的。
其實她一開始沒打算蹭這個人的車,畢竟十號線地鐵就直達大學, 而且陳博濤也算和許星洲有搶馬子之仇……但是陳博濤執意拉她一起走, 說開車一定會路過F大, 就當讓她搭個順風車了。
許星洲想了想,認為秦渡不會這麼迂回地取自己狗命,如果車主想殺自己的話秦渡多半還是會假惺惺地攔一下的,就沒有再推辭。
高富帥的朋友自然也是高富帥,許星洲一看到那車牌子就覺得多半挺貴——畢竟沒見過,看牌子是個盾牌,有點像凱迪拉克, 可她爬上車後座之後仔細一分辨, 才發現車標上拼著Porsche。
許星洲終於發現, 自己居然能孤陋寡聞到連車標都不認識……
斜陽如火, 遠山在風中燃燒,四個人上了車,秦渡坐在後座上,就在許星洲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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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青年套著一件刺繡虎頭夾克, 挽起的袖口下一截結實修長的小臂, 許星洲眼角餘光掠過他時,突然意識到, 秦渡的眼神看上去極其孤獨。
——他的眼神極其的迷茫痛苦, 猶如孤獨漂流的, 沒有方向的,宇宙中的流浪者。
許星洲停頓了好一會兒,方猶豫道:“……秦渡……”
可她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星洲是吧?”同行的那個姐姐坐在副駕駛上,回過頭,友好地伸出手,道:“我叫肖然,應該比你大幾歲,你叫我然姐就好。”
許星洲笑了起來,禮貌地與肖然握手,說:“然姐好。”
秦渡注意到她握手的動作,威脅地瞥了肖然一眼……
肖然絲毫不輸陣,剜了一眼秦渡,甚至故意多握了一會兒,許星洲手又軟又纖細,還有鍛煉留下的繭子,猶如春天生出的花骨朵一般。
接著,肖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許星洲,問:“星洲,你的吉他學了多久?”
許星洲一愣:“一年半吧?很小的時候學的……怎麼了嗎?”
“……沒什麼。”
夕陽璀璨奪目,車外肖然擺了擺手道:“隻是覺得你彈的很特別,我是學小提琴的,對弦樂器演奏和演奏者比較敏感。”
許星洲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覺得特別——大概是彈得太爛了吧。
赤紅斜陽點燃了整座城市,路邊的路燈次第亮起,馬路被歸家的人堵得水泄不通。這世上至少可以確定至少有兩件事是公平的,一是生死,二是上下班高峰期的交通幹線。
許星洲看著窗外紅霞漫天,半天把腦袋磕在了窗戶玻璃上。
陳博濤握著方向盤,笑眯眯地問:
“小妹妹,把你放在哪裡好?順便說一下秦渡晚上上課的教室在西輔樓308,他們老師很歡迎去蹭課的喔。”
秦渡摸了摸脖頸,道:“胡扯,在309。而且不允許蹭課,除非是家屬。”
許星洲尷尬地心想誰要去聽tali數學系的課,說:“我不回學校的,不過是順路,等會在萬達那邊把我放下就好了。”
秦渡不爽地哼了一聲。
“我家雁雁五一要回家,”許星洲看了看表,解釋道:“——我去萬達那邊給我奶奶買點東西,讓雁雁幫我順便捎回去。”
秦渡擰著眉頭看了她片刻,說:“那行,老陳你把她丟在萬達。”
陳博濤怒打方向盤:“我他媽是你司機嗎!”
許星洲笑了起來,他們路演的公園離F大相當的近,車程不過十分鍾,加上交通擁堵也不過二十幾分鍾而已。陳博濤將許星洲放在了萬達門口,然後許星洲笑得眉眼彎彎地與車上的三人道了別。
秦渡開了點車窗,道:“——許星洲。”
許星洲仍背著自己的小帆布包,秦渡散漫道:“買完東西,在微信和師兄說一聲。”
夜晚的步行街之中漫起春夜雨霧,黑暗中的霓虹燈廣告牌猶如碎開的細瓣花。
秦渡目送著許星洲挎著包穿進黑咕隆咚的、車水馬龍的人群,轉眼跑沒了影兒。
肖然摸了支女士香煙,漫不經心地說:“——老秦。”
秦渡終於回過神,嗯了一聲。
肖然將那支細長卷煙一點,黑暗中霎時燃起一點螢火蟲般的火光。
“關於這個女孩兒,”肖然靠在副駕上,慢吞吞地抽了一口煙,一雙眼睛映著火光,她說:
“——我有事想和你溝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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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想和你溝通一下。”
肖然說。
秦渡嗯了一聲,看進了肖然的眼睛裡。
黑夜之中,遠處燈盞稀疏,霓虹燈將肖然的眼睛映得清醒又冷淡。
“——我完全理解你為什麼會對這個姑娘動心。她不隻是漂亮,你看上的哪能這麼簡單?”肖然滿不在乎地道:“你挑對象應該不是看顏值的,畢竟老娘這麼好看,你從小到大都對我沒心動過。”
秦渡簡直想打人:“您能滾?”
肖然咬著煙,笑道:“話糙理不糙嘛,我覺得我就長得挺好看的。連老陳十五六的時候都暗戀過我呢,不是麼?”
陳博濤羞憤欲死,暴怒道:“我□□媽肖然——!什麼時候——!”
“老陳,我在你房間裡翻出過寫給我的情書,”肖然呼地吐出雲霧似的白煙,眯著眼,對陳博濤豎起一根手指道:“你再抵賴,我就把那封信給你從頭到尾背一遍。”
陳博濤:“……”
陳博濤絕望又羞恥,砰地撞在了方向盤上,車反抗似的嗶叭地喊了一聲……
“——但是老秦不是,人家自戀著呢,和你這種不一樣。”肖然咳嗽了一聲,說:“可這個姑娘——我完全理解老秦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喜歡她了,那精氣神太動人,要不是我不喜歡女的,我也想追她。”
秦渡,對肖然嗤之以鼻……
肖然也不惱,咬著煙悶笑道:“但是老秦,我有個很不成熟的推測,必須和你說說。”
肖然這煙一抽,秦渡也有點犯癮頭兒,忍不住去摸煙,他一邊摸一邊道:“——你說。”
“我要是你——”
肖然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煙,道:
“——我就關注一下她的精神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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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一怔,摸煙的手停在了半空。
車窗上啪嗒一聲落下滴雨水,春雨濺在車窗玻璃上,將霓虹燈暈開。
“我也不能說我就知道點什麼,”肖然搖下點車窗,染著丹蔻的指尖夾著煙管,在外頭磕了下煙灰,“但是你們這些狗男人感覺不出來的東西,我作為女人,尤其是心思纖細敏感的那一種,還是勉強能感受到一點兒的。”
秦渡眼睛一眯,護食般咬牙道:“——肖然,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他那一瞬間簡直像是要和什麼人撕咬一般,幾乎是一條狼的眼神。
肖然笑了笑,說:“好。”
“我能感覺到,”肖然不以為意地說:“那個姑娘在無意識地求救。”
“救救我吧,那個姑娘在對每個人說。”肖然閉上眼睛:“——她說,誰都好,來救救我。我被困在這個軀殼裡,就像被困在杏核裡的宇宙,又像是被困在花蕊裡的蝴蝶。”
“……她說,好想死啊……”
“……可她還說,可我更想活著。”
肖然跟著許星洲的脈絡,在黑暗中,唱歌般地道。
“所以,誰來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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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提了兩個禮盒出來時,商場外頭漆黑一片,已經在下雨了。
黃梅雨季即將來臨,這江南的城市沒有一寸地方是爽利的。雨淅淅瀝瀝,砸得那月季花和繡球猶如花瀑一般,漆黑石板上全是蜿蜒流淌的五色燈光。
許星洲站在購物商場門口,看了看手裡的兩盒五芳齋粽子,有點犯嘀咕,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不是買得早了一點兒。但是奶奶一向喜歡吃肉粽,尤其喜歡吃加了鹹蛋黃的,應該也算投其所好。
許星洲想起奶奶每年端午節包的粽子,每個都青翠欲滴四角尖尖,高壓鍋一煮半個小時,再一開鍋蓋,滿鍋圓頭圓腦汗津津的小白粽子,有股難言的箬葉香氣。
那時候還得去胡同裡阿姨家去討葉子來包呢,許星洲笑著想,那個給粽葉的阿姨特別疼她,每次都還給她多抓一把蜜棗。現在這個年代,別說粽葉,連粽子都可以直接買真空包裝的了。
許星洲想起奶奶和粽子就覺得心裡暖暖的,特別開心,忍不住對每個往商場裡走的人都甜甜一笑。
但是笑終究換不來雨傘,誰會給在購物商場門口的傻子撐傘啊!該雨裡日劇跑還是得在雨裡日劇跑。
許星洲連想都不想,立刻用兩個大禮盒頂在腦袋上,跑進了雨裡……
學校畢竟也不遠,就在步行街同一條街上,她從大一到大二來回跑了不知幾次了。跑個十來分鍾就能到——本地打車起步費十六,許星洲月底不夠富裕。
許星洲跑到步行街口,正艱難地站在雨夜裡等紅綠燈時,肩膀被重重的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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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撐著傘,站在許星洲身後,漫不經心地問:“你手機呢?”
許星洲:“……”
許星洲後知後覺地道:“我忘了!”
“手機關機兩天了啊。”秦渡眯起眼睛道:“是壞了還是在躲我?我不是讓你買完東西給我發微信嗎?”
許星洲心虛至極,小聲撒謊說:“……我真的忘了。”
秦渡接過許星洲買的那倆大禮盒,單手拎著,屈指在她的腦袋上一彈。
叭地一聲,那一下簡直半分情面都沒留。許星洲被彈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開機,”秦渡冷冷道:“這幾天給你打電話打了都有幾百個了,他媽的一個都不接。把你腦袋打壞。”
許星洲在雨裡捂住腦袋,委委屈屈地道:“……可我怕痛,別打。”
那個女孩子的聲音裡帶著點暄軟的哀求,猶如融化的梅子糖一般。
秦渡沉默了足足三秒鍾,許星洲幾乎委屈地以為秦渡要又拍她一下的時候——
——秦渡倒抽了一口氣。
然後秦渡把雨傘罩在了她的頭上,伸手在女孩額頭上被彈紅的地方揉了揉,聲音沙啞地道:
“好。”
他又怕尷尬似的補充說:“師兄不打了。”
許星洲:“……”
“上車吧,”秦渡單手插兜道:“師兄送你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