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蔫巴巴地哦了一聲,然後過了會兒,小心地拿紙巾把口紅擦了。
——秦渡那一瞬間,簡直有種犯罪的感覺。
不是不好看,他其實相當喜歡,秦渡難耐地想——但是他媽的怎麼能給別的野男人看?許星洲這個小混蛋,這時候都化妝。
陽光落在林蔭道上,許星洲口紅沒擦幹淨,稍稍出來了一點,像散落的玫瑰花瓣一般。
秦渡看著那點紅色,停頓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
許星洲微微一愣,秦渡抬手,以手指在女孩的唇角輕微一揉。
“口紅抹出來了。”他輕聲說,“自己好好擦擦。”
許星洲結結巴巴地說:“好、好的……”
然後許星洲低下頭,認真地擦拭自己的口脂。
她的唇太柔軟了,湿潤而鮮紅,帶著一絲豔色。秦渡摸到她嘴唇的那一瞬間就心神一蕩,繼而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那是一雙很好親吻的嘴唇。
——像許星洲這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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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夕陽照耀著大地,樹木皆被鍍上一層金紅色澤,風吹過時,黃金般的樹葉唰然作響。
許星洲裙子染了點顏色,忙了一下午,還出了不少汗,有點兒灰頭土臉的,笑眯眯地跟大家說再見。
譚瑞瑞道:“你那個高中同學呢?”
許星洲笑著說:“他在校門口等我啦,我們等會一起坐地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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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哼了一聲,許星洲又道:“我走了哦,大家再見!”
秦渡似乎想說什麼,那一瞬間,譚瑞瑞以刷子劈手一指!
譚瑞瑞以沾著紅顏料的刷子指著他,眼睛一眯:“星洲今天幹活一點都沒偷懶,你要是敢拿活動分卡她,我就舉報你。”
秦渡說:“呵呵。”
然後秦渡遙遙地望著她的背影,許星洲已經背著包溜了,她跑得飛快。
譚瑞瑞瞅了瞅許星洲,又瞄了一眼秦渡,狐疑地問:“你這是什麼眼神?怎麼看我家副部就跟看劈腿的老渣男一樣?許星洲睡了你跑路了嗎你用這種眼神看她?”
秦渡:“……”
秦渡看了譚瑞瑞一眼,斤斤計較:“我扣你活動分信嗎。”
譚部長簡直無話可說,過了一會兒終於道:“你是看上我老婆了?”
秦渡眼皮都不抬:“你說她是你老婆?我宣布你今天活動分沒了。”
譚瑞瑞:“……”
“你就是看上她了!”譚瑞瑞惡意地大喊道:“秦渡你看上我家副部長了!你吃她的醋吃了一下午!你現在跪下來求我我還能告訴你她那個高中同學是什麼人!”
宣傳部員都噗嗤噗嗤地笑,秦渡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譚瑞瑞惡毒地說:“我再說一遍,你現在還來得及跪著求我——”
其實譚瑞瑞喊話時隻是揶揄而已,沒想過秦渡會做出任何反應,畢竟他與許星洲之間的那種火花非常淡,秦渡甚至有意隱瞞。
加上他這人半真半假的,肯定是抵賴的可能性居多。
然而秦渡卻連解釋都沒解釋,任由這群人按他們想象的模樣理解,連遮掩的心思都沒有。
譚瑞瑞隻覺得,有種莫名的吃屎的感覺……
秦渡突然說:“我不關心。”
“……我管她這個高中同學啥樣啊,”秦渡漫不經心道:
“——反正肯定沒我有錢。”
譚瑞瑞:“……”
宣傳部眾部員:“……”
秦渡將頭發往後抓了抓,揚長而去,隻留他們在後頭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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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傍晚,夕陽血橙,映得白樺樹一層金光。
隔壁T大都是一群騎著自行車的工科男,秦渡穿過他們的校園,微風吹過時,地平線盡頭細草搖曳。
飯點剛過,食堂已經沒多少人了,但是小炒和蓋澆飯等小吃依然供應。秦渡在外頭一眼就看到了許星洲——她坐在食堂窗邊,對面坐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模樣秦渡並不看得真切,隻看到穿了件灰色衛衣。
秦渡:“……”
這種暗戀三年不敢表白的人能有什麼魅力?
說不定是個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小個子,說不定是個油膩膩的男人,秦渡痛快地想,哪個相貌堂堂的男生能唯唯諾諾成這樣?
許星洲也是傻,遇上這樣的同學,難以拒絕邀請的話就拉我來當擋箭牌啊,我又不會拒絕……
……回頭一定要把她訓一頓,有事找師兄,這點道理都不曉得。秦渡挑開食堂黏糊糊的門簾時,得意地想。
然後,秦渡看到了許星洲對面坐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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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一食堂零零星星坐著人,夕陽染紅了落地窗外的天,秦渡站在門口,一手仍挑著門簾。
那個叫林邵凡的男孩頭發剪的很短,看上去幹幹淨淨的,體格相當好,坐在許星洲的對面,肩寬腰窄,一看就是個運動系男孩兒。
許星洲笑得眼睛彎彎,溫暖地衝他笑道:“謝謝你的糖醋裡脊呀。”
林邵凡瞬間連耳朵都紅了,連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道:“不、不用謝我。”
“……女孩子吃飯,”林邵凡別別扭扭地補充:“總是要照顧的嘛。”
然後那個幹淨的大男孩夾了幾塊糖醋裡脊,放進了許星洲的碗裡。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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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林邵凡個子頗高, 看上去甚至都不比秦渡矮多少, 有種鄰家大男孩腼腆的氣質——他穿著衛衣與牛仔褲,似乎也不怎麼近視, 相貌端正, 笑起來相當羞赧。
許星洲坐在他的對面, 把糖醋裡脊的湯汁往飯裡拌了拌, 笑著對他說了什麼。
“這次過來很辛苦吧?”許星洲笑眯眯地道:“北京那邊學業怎麼樣?”
林邵凡撓了撓頭, 說:“還好,不太難。”
“老林什麼時候覺得學習難過嘛?”程雁在一旁道:“怎麼說他都是咱村裡的驕傲。”
於是他們就笑了起來,許星洲咬著可樂的吸管, 笑起來的模樣像個高中生。
沒錯, 秦渡遙遙地站著想, 他們不就是高中同學嗎。
夕陽之中,許星洲的笑容都是金黃的,像她人生的黃金時代。秦渡那一瞬間甚至沒來由地想起了雨中金雀花, 田野中怒放的金絲桃。
對面的男孩,說實話,是與她相配的。
相配又怎樣, 秦渡思考了三秒鍾怎麼去砸場——就與程雁撞上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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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吃飯不算快, 而且倘若還要在吃飯同時交談, 她會吃得更慢一些。
她將糖醋裡脊的醬汁在飯裡拌勻了時, 對面林邵凡已經吃了個差不多, 看著她時有點兒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的模樣。
——高中同學專門打電話說要來, 本來就是個不能推辭的飯局, 隻不過令人慶幸的是大學期間可以把這個飯局放在食堂。許星洲拼了命地把程雁拉了過來,就是為了避免與林邵凡單獨相處。
許星洲雖不是人精,但也不是個傻子,起碼是知道和林邵凡單獨吃飯相當尷尬的。
林邵凡道:“……星洲,我有時候看你的朋友圈,覺得你活得好精彩啊。”
許星洲笑了笑,說:“畢竟我的人生哲學和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喜歡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其實高中的時候……”林邵凡腼腆地說:“我就覺得你一定會過上很有意思的人生,我那時候其實非常羨慕你,覺得我一輩子都沒法像你一樣,你總是能有那麼多新奇的點子。”
許星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羨慕我做什麼呢,這種點子我也不是總有的。”
“有時候也會很黑暗,”許星洲認真地道:“找不到出路的那種。”
林邵凡認真地說:“可是,會好的。”
許星洲望著西沉的落日,放松說:“……是啊,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就像太陽終將升起。許星洲想。
——然後,下一秒鍾,一個餐盤“砰”地放在了桌子上。
“真巧啊,”秦渡將那個隔壁學校食堂的餐盤推了推,自然地說:“我也來這裡吃飯,拼個桌?”
許星洲:“……”
程雁:“……”
秦渡打了五份小炒,晃晃悠悠的幾乎要掉出來,盤子裡滿滿當當的蘇式紅燒肉和魚香肉絲、糖醋裡脊與紅燒大排,他又加了一個手撕包菜——素菜隻剩這個了。
秦渡拍了拍手,說:“我多打了一點,要吃的話從我這兒夾吧。”
林邵凡也是一驚,沒想到還會有人來,問:“是認識的學長嗎?”
“算……”許星洲糾結地道:“……算是吧。”
秦渡漫不經心道:“——算什麼算,是師兄。”
許星洲那一瞬間簡直想撬開他腦子看看裡頭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對‘師兄’倆字這麼執著,怎麼到哪裡都是這倆字……
林邵凡友好地伸出手,道:“師兄好,我是星洲的高中同學。這幾天這邊有個競賽,所以來順便看看她。”
秦渡說:“嗯,是順便就行了。”
然後他十分勉為其難地,與林邵凡握了一下手。
林邵凡:“……???”
許星洲低頭扒拉自己的米飯,林邵凡又沒話找話地問:“師兄,這邊食堂什麼比較好吃嗎?”
秦渡說:“我不知道啊,我也是F大的。”
林邵凡:“……”
F大的為什麼會來這裡,而且還來吃食堂啊!他根本就是來砸場子的吧!程雁頭疼地捂住了腦袋,隻覺得自己今天跟著許星洲來是一個自討苦吃的錯誤。
林邵凡也不好意思問人家細節,隻腼腆地轉移了話題:“星洲,今年暑假也不回去嗎?”
許星洲咬著可樂的吸管,說:“不了,我前些日子找了報社實習,回去也沒意思。”
林邵凡嘆了口氣,道:“……也是,你從高中就這樣了。”
夕陽沉入地平線,秦渡眉頭擰了起來,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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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問題。
它帶著太多侵略性,和一股不合氣氛的探究,許星洲當時就愣了一下。秦渡擰著眉頭,像是默認為她沒聽見一般,又重復了一遍:
“——為什麼,從高中開始就這樣了?”
他似乎又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夠精準,又補充道:“大學尚且可以說是需要實習,為以後的工作打基礎。那高中是為什麼?”
程雁為難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