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還莫名其妙的有點發燙,不是想哭,就是又幹又酸的難受。
旁邊聲音問:“還是不會?”
她有些喪氣的點頭,下巴在桌沿上磕了磕。
江妄似乎是很低的笑了一聲,人湊過來,倆人的肩膀靠在一起。
今天天氣看起來倒是不錯,雖然還是很冷,但是關著窗營造出一副陽光燦爛春回大地的假象。
時念念扎著的馬尾松松的垂著,有一绺沒梳進去的發絲勾著白皙的脖頸,一黑一白非常分明。
少年握著筆,沒說話,把那兩個步驟一點點展開細化。
他手指很漂亮,修長骨感,皮膚很白,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指甲修剪的幹淨,隻是虎口處有一道暗紅色的血痕。
時念念悄悄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比他的小很多,手掌薄,指甲泛著淡粉色。
她忽然想到,少年那雙手昨天將她從水裡抱起來時的樣子。
兩人緊挨著的肩膀將體溫和一切細微的觸碰都放大,以及她聞到一股極淡的煙草味,被體溫烘的褪去了凜冽辛辣的煙香,像一張網,纏在兩人之間。
很奇怪的感覺。
時念念局促的動了下手指。
目光重新移回到演算紙上。
江妄已經得出了最後的答案:“會了麼。”
她飛快的掃了一遍,輕聲說:“會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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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妄桌上是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而時念念桌角兩邊是碼的非常整齊的兩摞書,一邊是教科書,另一邊是各科練習冊和試卷。
他拿出手機,點開剛才看了一半的球賽直播,把手機擱到時念念桌子右側的那一摞書前,做了個手機支架。
時念念抬眼,看了他手機兩秒,最後什麼都沒說,低下頭繼續寫試卷。
江妄懶洋洋的倚著椅背,視線落在那疊書後,修長手指轉著筆。
大概看了五分鍾,他才覺得不對勁——時念念能在一中考第一名的實力,剛才那道物理題目其實不算太難,她不應該不會。
畢竟昨天晚上競賽培訓時那些題目她都挺輕松的做出來了。
他偏頭看了眼時念念。
小姑娘今天的確有點怏怏的,做題目都做的趴到桌上去了。
不像她平時的樣子。
方才遠離了點的煙草味又再次靠近,緊接著一隻手就撩開她的劉海兒貼在她額頭上,時念念小幅度的抖了下,往旁邊避了避。
“你是不是發燒了?”江妄皺著眉問。
時念念眨眨眼,“啊”一聲:“不知道。”
她身體挺好的,已經好久沒有發燒過了,所以今天早上起來覺得不舒服時隻覺得是沒睡好,再加上昨天被推進了水池可能還有點感冒,她早上出門時還給自己衝了一杯感冒靈。
如今江妄一問,她才發覺有可能就是發燒。
這段時間流感肆虐,市裡已經確認了好幾起甲流的病例,學校、商場、地鐵這樣人群集中的場所已經成了病毒傳播的災難地點。
時念念第一反應就是從書包裡摸出上次醫院裡許寧青給她的口罩戴上。
不能傳染給大家。
“有不舒服嗎?”江妄問。
她“嗯”一聲,聲音悶在口罩裡聽不清楚,又點了點頭。
“走,先去量個體溫。”江妄站起來。
正在上課的蔡育才看過來,問:“怎麼回事?”
“老師,她好像發燒了,我帶她去醫務室。”
如今發熱發燒狀況是學校嚴查的,蔡育才從講臺快步下來,看著時念念不舒服的樣子,忙說:“行,行,你快帶她去,班長去叫一下副班主任,我下課就過去。”
江妄攬著她的肩往外走。
走廊上風冷,他把外套脫下來罩在她肩上。
距離太近。
時念念莫名覺的更加燒的慌。
伸手推了他一下,沒什麼力氣:“你不要……離我這,這麼近。”
江妄說:“再推我就抱你過去。”
第26章 妄想
“都燒到39度了。”校醫看了眼溫度計, 皺著眉說。
時念念整個人都酸痛沒力氣, 剛才趴在桌上做題時還沒特別明顯, 走了這一段路就忽然累的不行。
好像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壓在身上,喘不過來氣,壓著全身疼。
就連江妄手貼著她的臉時她也沒力氣避, 也可以說是沒反應過來。
他手涼,很舒服, 時念念無意識的拿臉頰蹭了蹭, 像隻認主的奶貓。
“別怕啊, 先看看你症狀。”校醫寬慰的拍了拍她肩膀,勾了把椅子過來, 柔聲問,“有沒有喉嚨痛,流鼻涕?”
時念念回答:“有……喉嚨痛,鼻涕沒有。”
“頭疼嗎?”
她點頭。
校醫皺了下眉:“很痛, 還是有一點兒痛?”
時念念現在連晃一下腦袋都覺得暈:“……很痛。”
她轉身從辦公桌盒子裡抽了一支壓舌板出來:“把嘴張開。”
她剛把壓舌板扔進垃圾桶,副班主任劉國啟就急衝衝的跑進來:“怎麼樣怎麼樣,嚴不嚴重啊?”
校醫面色凝重:“懷疑是甲流,得轉醫院進一步確認。”
江妄一愣。
劉國啟也是一愣。
倒是時念念沒多大反應,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燒糊塗了, 平靜的拉起下巴上的口罩,食指按了按太陽穴, 仰起頭看校醫,問:“現在嗎?”
“對, 馬上就要轉醫院。”
她緩慢點了兩下頭,聽話說:“好。”
“行,我送她過去醫院。”劉國啟說,“我下節課是四班的英語課,江妄,你去幫我和四班班主任說一聲,然後讓老蔡通知一下家長。”
江妄皺眉:“我也去。”
“你去幹什麼!”劉國啟聲音揚起來,“還上不上課了!?”
江妄根本不聽勸,最後還是時念念扯了下他的衣角,啞著聲音磕磕巴巴說:“江妄,你先……回去吧,幫我,讓我……哥哥告訴,舅媽,別擔心……我。”
女孩兒燒的眼角都有點兒紅,可憐兮兮的耷拉下去。
聲音也是軟的,有氣無力,聽的人心尖兒都顫。
江妄蹲下來。
時念念低著頭看他,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剩下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露出外面。
“你別怕,我過會兒就去醫院。”他說。
-
到醫院後,劉國啟一路帶著時念念又是掛號又是排隊,最後終於做好了鼻咽檢測。
這幾天醫院的人比平時都多,鬧哄哄的擠來擠去。
“你好,請問你是患者時念念的父親嗎?”一個護士過來問。
劉國啟忙站起來:“不是不是,我是她老師,孩子是在學校發燒的。”
“哦。”護士偏頭看了眼他身後坐著的時念念,低聲說,“她的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請您跟我過來一下。”
劉國啟心裡一跳。
跟著護士走到另一邊:“怎麼樣,不會是甲流吧?”
“檢測的確是甲流沒錯。”護士說,“最近甲流傳染病傳播高發,需要防疫中心登記備案,孩子現在肯定是沒辦法跟您再回學校了。”
劉國啟怔住:“……難道要隔離嗎?”
“是的。不過您放心,甲流不是難治的問題,死亡率和普通發燒並沒有相差多少,孩子本身抵抗力還可以,等退燒後觀察一陣子就可以正常返校了。”護士說。
護士的安慰沒有半點安慰到劉國啟,反而“死亡率”這個詞砸的他更加頭暈了。
要是換個其他學生可能現在都已經嚇哭了,好在時念念很平靜,平靜到讓人看著都心疼,被護士暫時帶進的隔離室裡。
“你先把這個藥吃了,要是困了的話可以睡一會兒。”護士說。
時念念從她手裡接過,乖乖吃了藥。
“別怕啊,這個是特效藥,很快就會退燒的,再觀察一陣子就沒事了。”護士柔聲寬慰她,“不會有事的,也已經通知你家長了,你們可以隔著玻璃講會兒話。”
“嗯。”時念念翹了下唇角,很快又抿的平直,“謝謝姐姐。”
-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蔡育才沒有在班上說時念念已經確認是甲流的消息,隻說是普通發燒,最近可能不會來學校。
隻不過很快就有校醫過來班上一個個測體溫記錄,還有專門的消毒人員對教室進行消毒,比上回蔡育才那一壺的醋專業多了。
大家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不對勁。
江妄剛給許寧青發了信息問時念念的情況。
“會不會是確認甲流了啊?不然學校這麼緊張幹什麼,而且全校就我們班這樣子哎。”
“有可能,普通發燒應該不至於鬧成這樣呀,老蔡從上午那節物理課下課到現在都沒停下來過,剛剛還被王建平叫過去了。”
“甲流啊……好恐怖的,我媽一個朋友的八個月的孩子就因為甲流死了。”
“啊?真的假的?”
……
姜靈被前面幾個女生煩的頭疼,帶著哽咽吼過去:“吵什麼吵啊!老蔡不是都說了隻是普通發燒嗎!”
前面幾個女生議論的聲音小了點。
被吼了以後偷偷翻了幾個白眼,小聲抱怨:“本來就是猜猜,激動什麼呀。”
話剛落,教室後門突然“嘭”一聲巨響。
江妄一把甩開門,沉著臉拿著手機大步走出去。
教室裡終於沒聲了。
剛剛收到了許寧青的信息,時念念確認了是甲流。
好在今天早上他是自己開車來的學校,江妄一邊坐進車裡一邊撥通一個電話:“喂,喬醫生,有個忙需要你幫。”
喬醫生是這一年多來給江妄檢查耳朵的醫生:“怎麼了?你耳朵也該來復查了吧,我……”
江妄打斷他的話:“我朋友因為甲流現在被醫院暫時隔離了,我得進去看她,你有沒有辦法?”
“隔離你怎麼進去看她?”
“所以才給你打電話啊。”
“……”喬醫生頓了頓,決定先安撫人心,“這個甲流吧,其實沒有外面傳的那麼可怕,你不用那麼擔心。”
江妄不耐煩:“你就說你能不能讓我進去。”
“那是傳染病!怎麼能放你進去!萬一傳染了怎麼辦?”
江妄笑了聲,聲音有點兒啞,語氣不屑:“你不是說沒那麼可怕嗎,傳染了就正好一起隔離唄。”
他說的漫不經心,喬醫生愣了愣。
這實在不像江妄的性子,他也接觸他挺長一段時間了,一直覺得他性子過分冷漠。
他遲疑問:“你要看的人是誰啊?”
“我同桌。”
喬醫生聲調一揚:“就隻是同桌?”
江妄坦然:“也是我喜歡的人。”
-
下午時舅媽和許寧青就過來了。
時念念吃了藥感覺已經好多了,沒有先前那麼暈的迷迷糊糊的了,舅媽怕她吃不慣這裡的菜,還帶了飯過來,拿保溫壺裝著,讓護士拿進去。
時念念簡單吃了點又重新把保溫壺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