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程搖頭,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
松口氣,卻還是沒有遵循心意厚著臉皮伸出手指,隻是拿過了齊程的醫藥箱,閃到一邊先給自己消毒然後貼上創口貼。
剛開始做菜的時候經常出現這種事故,她處理起來很熟練,甚至還給自己裹了一層保鮮膜預防待會燒菜的時候進水。
齊程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著,直到她處理完轉身打算重新洗菜切菜的時候,迅速的走過來,拿走她的菜刀,順便很順手的把她手裡血淋淋的菜丟到垃圾桶。
靠的很近。
拿菜刀的時候還碰到了她的手。
遲稚涵臉紅了,心跳加速,感覺自己狀況不對隻能低下頭問了一句:“你幹嘛?”
說完之後臉更紅,明明是指責的語氣被她這樣說出來簡直像在打情罵俏……
穩定的感情這種東西似乎真的不太適合她這樣的花季狼性少女……
齊程神色復雜。
遲稚涵已經這樣好多天了,低著頭看不到她的臉,但是隻看她的耳朵就知道現在應該是在面紅耳赤。
隻要他靠近或者和她說話,她就會這樣。
所以這幾天,遲稚涵很努力的一直和他保持兩米左右的距離,跟同級磁鐵一樣,靠近一點立刻彈開。
一開始以為是趙醫生又說了什麼。
可遲稚涵真的不像是趙醫生說了什麼就能臉紅成這樣的個性,而且,她也藏不住話。
他甚至有點擔心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時間久了,所以也變得不習慣和人靠近或者接觸,但是看她和安保還有每天來清潔一次的阿姨相處的倒是非常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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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段時間,她外出的次數也挺多,完全不像是社恐的症狀。
“為什麼臉紅?”百思不得其解後隻能直接問。
低著頭的遲稚涵馬上像踩著尾巴的貓一樣一蹦半天高,嚇得都結巴了:“我我我我,我臉紅什麼?你你你你你,你別亂說!”
……
於是齊程的神色變得更加復雜。
她確實是有事,隻是他猜不透是什麼事。
那天那句心疼之後,她非常明顯的努力和他劃清界限,他猜測大概是因為血壓的原因。
本來以為她這種個性,忍一兩天就會自動忽略醫生的警告一切恢復原樣,但是這一次,她堅持了很久。
久到他心裡開始悶悶的難受。
“在你手好之前,點外賣吧,安保那邊有聯系電話。”說完之後就自動退到了兩米以外。
她似乎開始排斥他的碰觸。
和家裡人一樣,一開始急於想碰他給他安慰,發現他有了這樣的幻覺後,就產生了陰影,不敢碰,碰了之後就會立刻道歉。
遲稚涵也是這樣,不得已碰到也會迅速的查看他的表情。
所以為了讓她自在,他幹脆就離得更遠,也不想解釋幻覺這東西,並不是百分之百一定會出現的,有時候甚至是等到碰到的人道歉後才突然想起來。
相比那樣的疼痛,他倒是更願意在不舒服的時候被抓著手。
隻是家裡都是男人,唯一的齊寧有時候甚至比齊鵬還男人。
大家都沒有病痛的時候讓人安慰的先例,他也不習慣主動尋求慰藉,發病之後,就更是不可能。
齊程微微擰眉。
他不喜歡遲稚涵這樣的轉變,但是……就和他的病一樣,轉變和惡化,都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
不想再看到她低著頭紅著臉的局促樣子,所以索性離得更遠,雖然看到她被切到手又自己包扎的樣子,他忍了很久才忍住沒有上前。
她包的比他好,她向來,可以很好的照顧自己,不像他。
“你必須少油,又不能吃外賣。”緩了下心跳,回復平靜的遲稚涵後知後覺的覺得手指開始痛,甩了一下嘶了一聲,然後看到齊程又往後退了兩步。
“安保那裡有食療的外賣。”齊程邊退邊回答,臉色因為遲稚涵的疼痛表情變得有些差。
“之前每天早上會過來的那個劉阿姨呢,好久沒看到了。”遲稚涵又皺皺眉,覺得齊程這樣邊說邊後退的樣子很怪異,往前走了兩步。
“劉媽媽是我姐的婆婆,現在在幫她帶孩子吧。”齊程又後退。
……
“……我不放心外賣,沒事,小傷。”意識到齊程一直在往後退並且臉色越來越差之後,遲稚涵轉身,若無其事的開始繼續做菜。
他會不會真的暈血,或者對傷口敏感之類的,總覺得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你要是不舒服先去看看書或者睡一覺?”低著頭挑菜籃子裡剩下的芹菜,遲稚涵眼角餘光一直在觀察齊程,“或者畫畫?”
“外賣。”齊程固執的站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皺著眉看她繼續挑菜的樣子。
“……外賣做的肯定沒我做的好吃。”遲稚涵抬起頭笑,揚了揚手裡的芹菜,“很快的。”
中午的菜單是鮮蝦香芹粥,粥已經熬好,她要做的也隻是把芹菜切末備用而已。
“外賣。”齊程仍然堅持,說話變得簡短,額頭開始出汗,“必須外賣。”
……
遲稚涵愣了下,回頭。
距離太遠她隻能感覺到齊程的身體在抖。
“怎麼了?”這下真的有些急了,也顧不了什麼安穩直接就走近想看看齊程的臉色。
齊程跟著迅速後退,一直保持著距離,因為退的太快,還撞到了書桌角,聲音很響,但是他毫無反應。
“你不要動。”遲稚涵知道自己語氣不對,那聲撞擊聲太響了,她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腿肯定淤青了,可是他還在往後退。
他沒有躲避光線,也沒有迅速的回到床上把自己裹起來,那麼他最典型的自閉症狀應該沒有復發。
但是他額頭有汗,臉色發白,身體有很輕微的抖動。
遲稚涵迅速的開始回憶病例。
可是沒有,齊程一個人住太久,很多時候發病都是因為血壓心跳預警後才有人趕到,趙醫生在這方面的記錄這幾年已經很不詳細。
“齊程,不要動好不好。”越來越慌的遲稚涵下意識的語氣放軟,終於在齊程退到床邊的時候,成功的讓他站定。
遲稚涵松口氣,苦笑。
她居然嚇得有些腿軟……
“你是不是怕傷口?”走近之後發現他果然一頭的汗,脖子上也都是細細密密的水珠,她把自己受傷的手往口袋裡一縮,咬著嘴唇猶豫要不要幫他擦汗。
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去脫他褲子看他腿上的淤青……
齊程搖頭,不說話,卻在她靠近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後仰了仰。
“……怎麼了?”這個動作太明顯了,遲稚涵意外,為了驗證,她又往前靠了一點。
齊程這次沒動,隻是呼吸聲粗了,手下意識的想抓住褲腳。
正好是剛才撞到的那一邊。
遲稚涵也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攔,然後發現自己的手被他很迅速的拽緊。
……
遲稚涵眨眨眼。
抬頭看到一頭冷汗的齊程,固執的,帶著委屈的抓著她的手,像是忍了很久好不容易如願以償的孩子。
……
被他這樣的眼神看的心裡揪揪的痛。
“到底怎麼了?”聲音更小,遲稚涵發現自己已經在意識到不對之前,用手幫齊程擦了汗,直接的皮膚接觸。
咬牙,懊悔不已。
“怎麼辦,你一會如果很痛的話吃止痛藥有用麼?”眼眶都有點紅,她擦了不少地方,額頭,脖子,似乎還有臉頰……
“不用。”齊程終於開口,嗓子暗啞,接著又重復,“不用。”
手還是被他拽著,遲稚涵不想掙脫。
身體靠的很近,近到她能感覺到齊程身上毛衣的觸感,柔軟的,帶著他的體溫。
“外賣好不好?”這個男人固執的,抓住自己發病前的問題又問了一次。
……
遲稚涵閉眼。
她可能,安穩不了了……
☆、第三十五章
她一直都知道齊程很倔, 但是沒想到會倔成這樣,手一直拽著, 哪怕她都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越來越低, 抖得越來越厲害,他仍然咬著牙不肯松。
多次勸說無效後, 她隻能跟著齊程坐在床邊, 然後跟他商量:“換一隻手好不好?我要用這隻手打電話叫外賣……”
“不好。”齊程居然還能有力氣回瞪她。
她倒是也知道他為什麼會覺得不好,因為另外一隻手是她剛才被刀割破的那一隻。
“那我們這樣坐著一直不動會餓死。”遲稚涵試圖開始講理。
齊程不說話, 低頭,然後吸了吸鼻子。
……
遲稚涵不敢說話了, 今天的刺激已經很多, 如果他再哭的話她真的會跟著哭。
可是他的手真的越來越涼了。
“我去給你拿藥好不好?你這隻手溫度不太對。”皺著眉頭拉起齊程另外一隻手, 兩隻手溫度差很明顯。
幻覺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明明什麼都看不到,身體上的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坐五分鍾。”齊程仍然低著頭, 很堅持。
他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這個莫名其妙的幻覺出現了很多年, 一開始自己也害怕,所以對待碰觸的反應就變得特別激烈。
家裡人被他的反應嚇著,隻要一碰到他, 就會條件反射的立刻松手,然後臉色發白。
像遲稚涵這樣被他拽著完全不敢用力退出去的從來沒有。
他突然就犟了起來,想試試就這樣握著,到最後能痛到什麼程度, 幻覺裡一開始灼燒撕裂的傷口已經深可見骨,他咬著牙想,真的痛到斷裂,幻覺裡面這隻手就不存在了,是不是就不痛了。
可前提條件是,他要能忍得了現在的痛。
真的,痛到眼前都模糊了,迷迷糊糊感覺遲稚涵悄悄的靠近了一些,伸出另外一隻手包裹住在他的幻覺裡已經血肉模糊的左手,用力的搓了兩下,試圖把手搓熱。
看見他看她,她還扯起嘴角笑了笑:“反正你都已經痛了,面積大小應該問題不大吧?”
眼底明明有驚慌,卻仍然笑得甜膩膩的。
他又嚇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