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奈從事演員這個職業,使得她行程不如別人方便。
而這次謝闌深動身回泗城,陪同左右的不僅有謝忱岸,還有也趕來顏家的傅容與。
這會兒,謝音樓是尋不到傅容與身影的。
他一來顏家就被叫顏家掌權的長輩叫了過去,又有各界位高權重的大佬要見,一時間脫不開身,好在謝音樓身邊有父親和兄弟在,不至於沒人管。
她喝了中藥,就在偏廳沙發坐著,藥性加上情緒激烈後的困倦,不知不覺中,整個人都是提不起精神氣的,眼睛哭過又酸澀的厲害。
她待的地方,顏家沒有安排客人過來。
倒是隔壁的大廳一直有聲音,逐漸地,謝音樓裹著父親溫暖的羊絨大衣,抱著膝蓋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
外面天色不知何時黑了,隱約感到有溫熱的觸感落在她睫毛,淚痣和唇角處。
她從噩夢中醒來,看到坐在沙發邊緣抱著她的傅容與。
兩人靜靜對望片刻,謝音樓好不容易壓下的淚意又湧上,伸出指尖去揪著他領帶,不願放開似的,纏繞著。
“你去見……老師最後一面了嗎?”
她問的小聲,隻因嗓音是啞的。
傅容與端起旁邊的溫水給她喝,嗓音也低:“見到了。”
顏逢卿病逝,讓他眼底盡是血絲,謝音樓的痛,一樣也是感同身受著。
在這僻靜的偏廳裡,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在夜中互相依偎著取暖,淚水從謝音樓的眼角淌過,被他長指溫柔地擦拭了一遍遍,她對別人沒有話說,卻毫無章法般的跟傅容與說著:“老師咽氣前……還在念我們婚事,容與哥哥,他是一直……十年了,一直在心底掛念著我們婚事。”
她太年輕了,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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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被打擊的不輕,隻顧著掉眼淚,哽咽到幾乎是失聲的。
傅容與手臂越發抱緊她哭到顫抖的肩膀,低首,薄唇溫柔印在被淚水沾湿發絲的額頭:“老師看見了,他一定會看見我們在一起。”
謝音樓把鼻涕眼淚都往他黑色的襯衫沾,也不要形象,抱著他脖子不放。
因為哭的氣急,沒發現偏廳屏風後出現的纖柔身影。
她停了才看見,淚水模糊的視線裡,望著一身黑色刺繡旗袍母親。
姜奈頸間的盤扣別著白色小花,襯得上面那張臉格外美麗,氣質頗有脫離世俗的傳統美感,她手指微微彎曲端著盤子,在燈下,看到女兒抱著傅容與哭,並沒有出聲打擾。
直到謝音樓終於發現了她,才足音極輕走過來。
盤子上是一碗清湯面,動作溫柔遞給了傅容與,聲音亦是:“聽她爸爸說,音樓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先讓她吃點。”
傅容與對姜奈很恭敬,抬手接了過來。
謝音樓烏錦的長發是凌亂的,剔透水珠也掛在眼睫上。
半響了,還坐在沙發裡,好在情緒穩定了。
姜奈抬指,幫她臉頰的烏黑發絲拂去,無論是舉動還是話,都輕柔得像是沒什麼重量:“讓媽媽抱一下你,好嗎?”
**
晚間十點多。
顏家老宅燈火通明,客見了不少,到夜深人靜時都妥當的安排好了住處,而謝闌深沒有留下過夜。
畢竟根基都在泗城,又不是隻能住酒店。
外面數輛私家黑色豪車停駛著,其中一輛坐著謝忱時,有父威鎮壓著,他收斂著狂妄的氣勢,整天都格外的守規矩。
隻是見到傅容與也跟著回謝家時,白眼都快翻上天。
“爸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讓他進門?”
這次聽著俗,不知謝忱時最近從哪裡學來的。
敢用在父親身上,坐在後座閉目養神的謝忱岸,終於掀起眼皮淡淡看過來,搭理了他:“顏老過世前,當眾說讓傅容與抬棺,方才顏家選的名單裡不僅有我,以及顏家的孫子輩,也遵從顏老了遺願……”
“等下。”
謝忱時在這段輕描淡寫的話裡,抓住了重點:“什麼叫有你,那意思是沒我了?”
都是謝家的兒子,憑什麼就他沒抬棺的資格?
謝忱岸看著要炸毛的謝忱時,沒解釋,倒是提醒了句:“你要敢在顏老喪禮前鬧,信不信父親會親自動手打廢你。”
謝忱時不想被廢,滿腔嫉妒的怨氣都憋在胸腔,以至於回到謝家,剛進門,就對傅容與諸多不滿,甚至是在母親面前告黑狀:“媽,你是不是準備換新兒子了,他打我你知道嗎?”
姜奈將御寒的大衣脫下,又抬手解了盤扣的白色花朵,才回頭看向謝忱時:“你自幼也沒少被家法伺候,還沒習慣麼?”
謝忱時能百分之百確定,他親媽是準備換兒子了。
抬頭望著偌大的客廳,這個家,容不下他。
不等傷感片刻,謝音樓下樓叫他:“忱時,爸爸叫你上樓訓話。”
“……”
客廳裡沒有闲雜人等,管家端了熱茶進來又退下。
姜奈心細地吩咐將三樓的客房整理出來給傅容與住,隨即,眼眸溫柔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兒,對她招招手。
謝音樓走到沙發落座,許久沒同母親私房話了,抬起玉镯的手抱著姜奈,聞著熟悉的清香。
“媽媽。”
姜奈顯然是不會反對她跟傅容與的婚事,沒有張開就問,而是先問了她一些生活瑣事,聊深了,才委婉地提醒道:“你年紀還小,和他同居,要保護好自己。”
謝音樓抿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從她表情裡,姜奈便察覺出兩人已經發生過關系,話停了片刻。
“明白媽媽說的話嗎?”
謝音樓雙手搭放膝頭,白皙指尖不自在地揪著裙擺,眼神是閃躲的,在客廳無人的情況下,才悄悄地,極為小聲說:“嗯。”
她和傅容與這方面都有做措施,不會意外懷孕的。
姜奈便沒再問下去,不過身為過來人,也清楚這世間任何欲念裡,唯獨男女互相吸引是最難克制的。她拍了拍謝音樓的手背:“今晚媽媽陪你睡……”
謝音樓琢磨兩秒,這談心的句句裡,是什麼讓父親今晚要獨守空房。
而姜奈已經從沙發起身,先要去樓上主臥洗個澡,畢竟從劇組趕飛機到回這裡,也略感到疲倦了。
她走後,謝音樓獨自坐在沙發上也腦子暈乎乎的,便跟著上樓。
後知後覺的,拿出手機給在父親書房的傅容與發了條消息:「今晚別來我房間,媽媽會陪我睡。」
第69章
濃鬱的薔薇香味在燭光裡彌漫開,柔柔的月光黃襯著謝音樓側顏,輪廓美得難以描畫的,垂落的眼睫很長,皮膚上一粒胭脂痣近乎灼眼。
屋內溫度適宜,她點燃了催眠香,旁邊姜奈舒舒緩緩的聲音傳來:“這款香,還沒用完嗎?”
這款香。
是謝音樓在錄制非遺宣傳節目時,姜奈在國外親手制作送來給她的。
要是按照以前她用香催眠的頻率,早就剩不下幾個了。
姜奈卻看見盒子裡還有一大半,很快就猜想到謝音樓似乎已經沒有以前那般,要過度依賴香味入睡。
玻璃窗戶外映著雪夜,床已經鋪好,謝音樓將薔薇香蠟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隨即,穿著白色長袖的睡裙跪坐在床裡,等母親躺好,便粘著過去抱她。
跟小時候一樣,在睡前,謝音樓都會跟姜奈分享個秘密:“有傅容與在,我就用不著催眠香了,媽媽。”
姜奈正要說什麼,謝音樓已經微闔的眼,看著很乖的睡著了。
今天光哭就耗費完了她體力,有喝中藥,一沾枕頭,滿屋都是熟悉的,困倦感就從骨頭縫裡蔓延開了。
到了後半夜,謝音樓裹著蓬松溫暖的被子,體溫有點低燒。
一盞暖黃的燈被揿亮,姜奈將白色溫毛巾敷在她額頭,擦掉細汗,又沿著脖側至鎖骨處,迷迷糊糊間,她側了個身,手指摸索到了母親的手腕。
是涼的,相較於她的肌膚體溫。
姜奈同樣一襲白色的裙,肩膀輕搭著綢緞睡袍坐在床沿,給她不停地擦汗。
沒過會兒,又走到房門外。
謝音樓隱約聽見母親溫柔的聲音,在跟走廊上的父親說她低燒的事。
好在很快就退了,醒轉時,窗外的天沒徹底亮,她睜開睡眼,看到陪在旁邊的母親,帶著濃濃的鼻音叫了聲:“媽媽。”
姜奈將燈熄滅,以防光線刺到女兒眼睛,掀開被子躺了回來。
纖長的指尖,摸到她後頸,見已經不出汗,是熬了過來。
謝音樓醒來就不困了,睜著的眼睛浸過水似的亮。
直到現在,她躺在自家柔軟的公主床上,才意識異常遲鈍般,反應過來父母是開始接納傅容與了,與他可能就相隔幾道牆壁,是真實的。
姜奈見她不睡,便陪著說會話:“想什麼?”
“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