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而來的,是宣傳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節目播出。
這檔節目本來就火,又是最後一期收官,這讓嘉賓們的人氣瘋狂上漲,其中最有看點的就是收尾時的片段了。
溫灼和孟詩蕊這對熒屏情侶似乎裝不下去,如今零公開互動,連節目裡,溫灼都一心撲在了對他愛答不理的謝音樓身上。
官博的視頻彈幕裡,粉絲們為了吃瓜熱鬧成一片。
「頂流當初蹭謝音樓熱度還反咬一口,現在看人家火了又來蹭啦。」
「拜託了……謝音樓是仙女啊,跟凡人談戀愛是會觸犯天條的,@溫灼你不配!」
「隔壁孟詩蕊什麼時候跟頂流官宣分手啊,等好久了。」
「要命,謝音樓真的不打算出道嗎?她那身氣質,好適合出演男主的白月光啊。」
「她要出道,新一代古偶圈的小花都要退位吧。」
「謝音樓是非遺刺繡傳承人,要出道早就出了……別指望了,還是指望一下節目第二季能不能繼續特邀她來宣傳吧。」
「節目這期美顏濾鏡是不是太重了,謝音樓穿的旗袍是什麼綠啊?」
「有點眼熟。」
……
有點眼熟這幾個字很快被其他留言衝走,而為了繼續追謝音樓的粉絲們都組團似的,跑到了她的旗袍店官博關注。
每隔半個月,謝音樓會分享一些旗袍新式樣在微博上。
但是她很少接單,對選客人都是看眼緣去。
Advertisement
粉絲們想知道她的行程,或者是跑到別枝坊打卡。
幾乎都是看不到謝音樓身影的,倘若問店鋪的小啞巴,便會被寫紙條告知:“小老板出遠門了去尋找孤品布料了。”
又或者,紙條上寫著:“小老板找她未婚夫去了。”
“網傳謝音樓家中管得極嚴,早就給她定了婚是真的?”
粉絲見狀都震驚謝音樓有未婚夫,想再問姓甚名誰時,小啞巴就微笑收起筆,提醒自己不能說話,回答不了。
轉眼到了冬季,網上的熱度也逐漸降下。
謝音樓還抽空回了一趟泗城顏家看老師,因為傅容與還在瀝城,就沒有讓他陪同,想著下次有機會在以未婚夫妻名義拜訪。
這回,她是以學生的名義。
泗城的初雪來得比往年要早,夜深人靜時,外頭彌漫著寒冷的氣。
謝音樓在謝家閣樓裡,擰滅了照明的落地燈,窩坐在柔軟沙發上看窗外路燈下的雪景,膝上蓋著保暖的毛毯,隱露出的黛綠色綢裙柔軟地搭雪白腳踝處,旁邊放置著本古籍,以及新拆開的一封玫瑰情書。
情書信裡,是傅容與離開她的第五年。
在結尾,筆力透紙寫下的一段話:
「這個世界下雪了,終有一日,我會回到你身邊。」
第68章
後半夜,謝音樓被急促的電話吵醒時,掀開被子下地,睡袍柔滑地沿著雪白足背垂落,堪堪不穩地踩在冰涼地板上,正找衣服,手機那端的遲林墨說:“醫生說祖父應該挺不過這個冬天了,小觀音,來顏家一趟吧。”
謝音樓指尖泛白,忽然覺得房間的溫度下降了很多。
門外被敲響,同樣傳來謝忱時略顯焦急的嗓音:“姐,醒了嗎?”
外面已經安排好黑色轎車,在昏黃的路燈襯得四周幾分孤寂。
謝音樓黑發黑裙,彎腰上車時,那大片大片的雪就落了下來,她眼尾細長而輕翹,慢慢抬起,烏黑瞳仁就跟被水浸過似的。
“顏老爺子年事已高,天一冷就要病,這次下初雪是撐不過了,醒來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要沒精神,爸媽和黑心肝已經接到消息往泗城趕了。”
謝忱時在旁邊將情況說了遍,見謝音樓側顏白的厲害,又碰她膝上的手指,更涼。於是讓司機將暖氣升高點,抓住她的手往口袋裡放。
“姐,畢竟顏老爺子已經百歲了,早晚要經歷這天的。”
謝音樓半天才回過神,手指僵冷的握緊謝忱時掌心,想說什麼。
唇顫了幾下,卻發不出聲音。
顏逢卿的身體情況,顏家在深秋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所以在快病逝前,便對外通知了出去,像他這樣老一派德高望重的人物,圈內地位多年不可撼動,門徒又多,大家都第一時間往顏家趕來。
到了老宅,連懸掛在門前的紅燈籠都已經被取下。
謝音樓進去,便被顏家主母拉到一旁,愁容地嘆氣說:“來了就好,父親正念著你呢。”
顏逢卿在天亮之前,醒來過一次。
他人老了,視線都是模糊的,透過黃色的燈,雙目如深井般沉暗地看著聚在了床邊的眾人,先是要找遲林墨,找完了就開始喊謝音樓。
古舊的房門被推開,伴著風雪透露進來。
顏逢卿感覺到這屋不再悶熱,眼皮漸重,看什麼都模糊變了形,隱約見到熟悉的女孩身影饒過屏風跑來,跪在他面前哭。
“小觀音啊。”
他蒼白的嘴唇抖得厲害,下意識想抬手給她抹眼淚。
記憶已經出現偏差,卻仍然記得謝音樓年幼時愛哭,字寫不好,被罰待在學堂裡抄寫古詩,那眼淚就跟不值錢一樣滴滴落在宣紙上,又怕叫人看了去,手背不停地抹。
那時,他悠闲的躺在木椅裡,瞧著傅家那小兔崽子去院子偷摘柿子。
拿他的柿子去哄哭哭啼啼的小人兒。
“別哭。”顏逢卿回憶著,想給她擦眼淚,可惜手臂沉重抬不起。
謝音樓含著淚,握住老師發抖的手:“上次來看您,約好了的……等傅容與回泗城了,我帶他一起來看望您,老師,你等等他。”
顏逢卿氣息是弱到快察覺不到,走前,沒惦記著顏家的子孫。
他早在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就已經提前叫律師寫好遺書,分配好了名下的遺產,該說的話,都在遺書裡。
唯獨這謝音樓,最小的嫡傳關門徒弟。
顏逢卿疲憊的嗓音悶在胸膛裡,越來越弱說:“我活過百歲……這輩子名譽地位都享受了一遭,也走得沒有遺憾,小觀音啊,音樓啊,老師給你定下的婚是最好的姻緣,那小子,適合你。”
窗外風雪凜冽,吹折了那些枯凍了的柿子樹枝。
屋內寂靜到無聲,所有在場的人都望著病塌上的顏逢卿,哭聲壓抑在唇齒間,誰也沒想到他在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不是給顏家掌權人,以及後代子孫的。
是提起傅容與的,最後咽了氣的那句一直響在謝音樓耳邊:“……讓他抬棺。”
**
天亮時,各方趕來吊唁的人都抵達了顏家老宅。
對於顏逢卿,顏家是格外看得很重,把靈堂設在了獨院裡,又安排了管家數人去將聽到噩耗前來的媒體記者安頓好,不容許出一絲差錯。
謝音樓獨自來到年幼時的學堂,才短短兩三個小時,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不顧積雪坐在了長廊臺階上,淚眼透過木窗看著老舊的藤編木椅,想著過往的事。
遲林墨從外面走進來,是怕她太難過,來陪的。
“我剛跟容與哥通過話,他已經下飛機了。”
祖父沒挺過這個雪夜,走得實在急,甚至是都沒給前來的徒弟們相見的機會。
外頭哭聲不止,就襯得這兒越發的靜。
謝音樓一直低垂著卷翹眼睫,不想被瞧見淚眼。
她話極少,掐得手心發白,都是遲林墨在低語著:“祖父臨終前指名要容與哥抬棺,終究是放不下你們兩人的婚事……”
在場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在給傅容與造勢。
是想讓各界趕來吊唁的人都清楚,傅容與即便出身落敗的傅家,但是在泗城圈內,背後有顏家。
他跟謝家即將昭告天下的婚事。
是顏家老爺子定的,兩人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陪了會,遲林墨身為嫡孫,自然是不能久久失蹤,他被大伯叫到了前廳去。
謝音樓依舊坐在臺階上,細雪透過樹枝慢慢的垂落下來,不知過去多久,直到一件高級羊絨面料的大衣籠罩在她薄肩,溫度透進來讓僵冷的身體逐漸回暖。
她抬起淚眼,借著外面折射進來的陽光,看到了父親那張扛住了歲月煎熬的精致臉龐,因為逆光,輪廓更顯得明晰立體。
而謝音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努力壓著輕顫,小臉表情卻委屈的宛如年幼時般。
謝闌深將女兒抱到了懷裡,長指無聲將羊絨大衣攏好,不透寒風進來。
不同於遲林墨想方設法找話緩解她情緒,一字未說,隻是手掌拍了拍她腦袋。
這是來自父親的安撫,這股安全感,是世間任何一樣東西,都無法代替的。
在偏廳那邊,怕謝音樓外面挨凍又哭久了會發高燒,在她進屋時,已經備好了中藥湯,她視線環繞一圈,沒看見母親身影,便側過臉問:“爸爸,媽媽呢?”
謝闌深接過陶瓷碗,待不燙嘴了後才遞給她:“你母親晚一個小時航班,中午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