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青真好。
他真是太好了。
秦晗決定“大義滅親”:“可是以後,如果有人對你說讓你不開心的話,哪怕是我的爸爸媽媽,你也可以生氣,也可以發脾氣的。”
“知道了。”
張鬱青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下車吧,小姑娘,該回家睡覺了。”
“嗯。”
夜色深了,隻有一輪半圓的月亮掛在天邊。
小區裡的流浪貓叫了幾聲,襯得這個夜晚更加生動。
秦晗有些不舍地跳下車,一轉身,張鬱青也跟著她下車了。
她有些不解:“你怎麼也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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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一件事。”
張鬱青走到秦晗面前,俯身輕吻她的手背,像外國電影裡的紳士,“Good night,my love。”
56. 畢業 指尖帶著一些力度
這一年的6月又是多了幾場初夏的雨水, 和秦晗遇見張鬱青那年一樣。
在這種湿漉漉的空氣裡,秦晗和謝盈擠在一把雨傘下面,去階梯教室做畢業論文答辯。
謝盈呼出一口氣:“小秦晗, 我好他麼的緊張。”
“我也是。”
“你沒事兒, 肯定能過,杜織院長不是都說你那個論文挺完美的麼?”
其實秦晗的論文早在杜織那邊被說了絕對合格, 她的論文指導老師也十分滿意, 但秦晗自己還是有些忐忑。
大概是因為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論文答辯吧,第一次總是讓人緊張的,就像她的第一次談戀愛。
已經和張鬱青在一起有幾天了, 張鬱青每次打電話來, 她都還是要深深吸一口氣才接起電話。
有時候說著說著, 耳廓會變得滾燙, 像是要被他的聲音灼傷了。
答辯很順利, 岀教學樓時, 驟雨初霽,雨後空氣潤潤地貼在皮膚上。
天空碧藍掛了一架淺淺的彩虹, 有一半被高大的教學樓擋住了。
秦晗給張鬱青打電話, 愉快地叫他:“張鬱青。”
“嗯?”
“雨停了, 我這邊能看見彩虹,你看見彩虹了沒?”
張鬱青的聲音染著笑意:“看到了。”
秦晗繼續開心地說著:“我的論文答辯過啦, 後面學校也沒什麼事情了,隻要等著照畢業照就好了。”
“恭喜。”
手機裡傳來張鬱青輕笑的聲音,他說, “平時習慣走學校的哪個門?”
“走正門呀。”
她喜歡和張鬱青聊她的日常,她想起那年大一入學,他在電話裡給她講師範大學流傳在學生間的故事。
是張鬱青細心地照顧到她的情緒, 衝淡了她沒有爸爸媽媽陪伴時獨自報道的失落。
秦晗舉著手機:“我喜歡走正門,是稍微遠了一些,但也能避開‘天使路’,你不是知道麼,那條路真的是很多很多烏鴉,地上都是幹了的鳥屎,大一下半學期時我有一次著急趕時間,就被鳥屎砸中過。”
張鬱青說:“那會兒我們都說,屎來運轉。”
一邊打著電話,秦晗的目光遊走在學校長長的走廊裡,她在找自己撐開晾幹水痕的雨傘。
幾十把雨傘堆在一起,像是嚴肅的走廊在雨中生長岀一群色彩斑斓的蘑菇。
謝盈所在的論文指導老師那邊,也公布完結果,講了幾句叮囑,然後遣散了學生們,謝盈出來看見正在打電話的秦晗,指了指門邊一把印了櫻花圖案的雨傘:“小秦晗,這裡。”
秦晗過去拿起雨傘,謝盈問她:“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回寢室嗎?咱們等等孫子怡。”
秦晗正準備點頭,手機裡傳來張鬱青的聲音:“出來吧,我在正門。”
“你怎麼來啦!”秦晗開心地問。
“來接我女朋友回家吃飯。”
謝盈聽秦晗的話就知道是張鬱青來了,湊過去對著秦晗手機說:“張帥哥,我們照畢業照時候你來不來,請我們姐妹幾個吃飯唄!”
張鬱青笑著:“聽我家小姑娘安排。”
這句謝盈也聽見了,“嘖嘖”著轉過臉:“你快走,快走快走,你們倆簡直是不想讓單身狗活了。”
這話羅什錦和李楠也說過,秦晗臉皮微燙,把傘給了謝盈,跑了。
身後傳來謝盈的笑聲:“女大不中留啊!”
照畢業照那天是張鬱青送秦晗去的學校。
畢業季有很多傷感,秦晗也不能免俗。
天氣倒是聽晴朗的,秦晗坐在張鬱青的副駕裡,幽幽嘆了一聲:“還是有些舍不得師大的。”
“考個研?”
秦晗搖頭:“那還是算了。”
杜織之前說過,秦晗的成績很好,雖然因為去美國交換生的幾年錯過了保研名額,但她如果想考研究生,直升本校,仍然有很多老師都願意當她的導師。
張鬱青記得很多年前,這個小姑娘在夜裡推開紋身室的門,站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眼神堅定。
她說,張鬱青,我剛才查了的,當老師賺得也還行。
她說,我努力點,以後能賺很多錢,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這小姑娘那會兒17、18歲,不知道人間疾苦,說了不少信誓旦旦的話,還有什麼“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當時張鬱青都沒信,覺得她也就是被當下的情景感動,像是看了電影或者書籍裡煽情的橋段,發出一些感嘆,過幾天也就被遺忘了,做不到什麼。
後來杜織說秦晗在學業上特別拼,比高三的準考生都緊張,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
起初聽說,張鬱青是有些意外的。
秦晗高考完的暑假他是見過的,小姑娘學習成績是好,但也絕對不是那種刻苦型的,言語間就能感覺到她是一個沒什麼學習壓力的人。
這樣的一個小姑娘,突然壓著自己狠命學習,原因是什麼?
想幫他抗下生活的擔子?
張鬱青也是那時候才隱隱察覺,秦晗以前的話不是隨口一說,她是真的在卯足了勁兒想要做到。
正逢路口紅燈,張鬱青把車子停下,用一種嚴肅的神態看向秦晗。
他說:“小姑娘,說說看,為什麼不想考研。”
秦晗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突然嚴肅,老老實實地掰著手指:“我問過杜院長的,她說考研之後更容易留在大學校園做授課老師,讀博更多的是進入這個專業的研究方向。”
“是這個理兒。”
“我其實更喜歡在一線教學,也覺得隻做特教老師的話,經驗很重要。特教學校的校長也跟我聊過,如果日後有需要,可以送我去讀在職研究生,現在就先不考啦,以後再說吧。”
聽到小姑娘心思缜密地為自己規劃了未來,而不是一味地想要早點賺錢,張鬱青倒是松了一口氣。
他笑了笑,故意逗人:“這樣啊,沒什麼和我有關的原因?”
秦晗看起來還挺不好意思,支吾了一瞬,才開口:“有的,我想著我經驗多了,也能多帶帶丹丹......”
紅燈過去,張鬱青重新發動車子,笑著說:“這麼快就想要當我們家的小家長了?你說丹丹到時候叫你什麼?小秦老師?秦晗姐姐,還是,小嫂子?”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調侃,聲音溫柔。
秦晗被他說得臉一下就紅了。
車子開到師範大學門口,秦晗想要借著下車逃開令自己害羞的氣氛,她拉了一下車門,發現是鎖著的,不得不回頭去看張鬱青:“車門......”
張鬱青靠在駕駛位裡,不緊不慢地解開安全帶。
陽光明媚,他那雙眸子盛滿笑意,指尖輕輕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先回答,再下車。”
秦晗不說話,滿臉緋紅。
張鬱青笑得更戲謔:“不準備答一下?”
秦晗憋了一會兒,臉越來越燙,然後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嘟囔:“現在肯定是叫姐姐的,在學校裡應該是叫老師,以後、以後大概......大概還是要叫小嫂子的。”
“說什麼呢?”
張鬱青裝作不清,靠近些,“以後叫什麼?沒聽清?”
車子裡空間本來也不算大,張鬱青湊過來時,秦晗總覺得有種連車載空調都吹不散的溫熱氣息。
她推了張鬱青一下:“以後再說!”
見她不好意思至極,張鬱青也不鬧了。
他解了車門的鎖:“拍完畢業照給我打電話?我過去接你們?”
“真的請我的室友吃飯嗎?”秦晗問。
“不是說室友是這幾年來關照你最多的嗎?這頓飯我應當請,不過決定權在你,你希不希望我請客呢?”
秦晗點頭。
張鬱青笑了笑:“那行,照完照片聯系我,晚上渠順樓吃吧。”
渠順樓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老字號酒樓,價格挺高的,學生幾乎不去。
秦晗知道是因為爸爸前幾天說了,要請杜織吃飯可以定在學校附近的渠順樓。
張鬱青說在這裡請客她室友,秦晗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那裡好貴的!”
“感謝你室友這幾年照顧你,應該稍微正式些。”
張鬱青忽地笑了,抬手去揉秦晗的發頂,“小姑娘,不用給我省錢,錢夠不夠花這些事情,是我需要想的,你不用擔心,以後也是。”
“可是......”
“記不記得你過18歲生日時,我怎麼祝福你的?”
秦晗一時有些迷茫,她腦袋裡裝了大大小小的很多關於張鬱青的事,在美國時隻要闲著就會翻出來重新回憶品味一番。
隻是他這麼突然問到,秦晗有些卡殼,竟然想不起來18歲時他給過什麼樣的祝福。
“我希望你無憂無慮,跟我在一起更是,懂了麼?”
秦晗想起來了。
那時候是她伸出手主動招張鬱青要禮物,他隨手拍了一下她的手掌,說,無憂無慮吧。
她還以為他是在敷衍。
原來是真心的祝福。
秦晗走了之後,張鬱青坐在車裡呆了一會兒。
他在琢磨,是不是該給小姑娘交個底兒,告訴她他現在已經有錢了。
免得小姑娘總想著為他省錢。
那時候秦晗的媽媽找上門,正是張鬱青各方壓力纏身的時候。
即便是那種狀態下,他也覺得自己能給秦晗快樂,他能守護好自己喜歡的人。
可能是造化弄人吧,小姑娘偏偏在那天找來了。
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說了讓秦晗傷心的話。
後來很多個夜裡,張鬱青都夢見她的哭聲,然後一身冷汗地驚醒。
這幾年他挺拼的,也有錢了。
大富大貴錦衣玉食談不上,但給小姑娘一個安穩的家他還是可以的。
車子裡傳來手機細微的震動聲,張鬱青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秦晗的手機。
玫瑰金色的手機落在副駕駛位的座椅裡,隨著震動聲,手機屏幕上冒出幾條未讀信息。
小姑娘的手機沒有密碼,但張鬱青也沒準備看。
拿起手機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人送去。
師範大學他太熟悉了,雖然沒拍過畢業照,但在操場的那一側集合,又在哪幾棟教學樓前面拍照,他都悉知。
張鬱青鎖了車門,拿著秦晗的手機往師大的校園裡走。
這地方他好久沒來了,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