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17歲的時候, 因為爸爸媽媽離婚的事情,跑到張鬱青店裡哭得稀裡哗啦。
那天她蒙著張鬱青的外套像是躲進了防空洞,而他隔著外套擁抱她。
後面也是有過擁抱的。
好像每一次都是那種安撫式的, 他會輕輕拍著她的背, 像哄小朋友。
但這次完全不同。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湧過來,溫熱的體溫透過晚春不算厚的衣物, 傳遞給秦晗。
秦晗很期待, 但也很僵硬。
她的手緊張地攪成一團。
大概是感受到她這份僵硬,張鬱青稍微退開一點,帶著些笑意:“以前你是小孩兒, 不會是這種抱法, 現在是你是成年人了, 教你成年人的擁抱。”
他說著, 拉起她的手腕, 把秦晗的兩隻手都搭在他的脖頸上, 然後用手臂,緊緊攬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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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姿勢, 秦晗是緊貼著張鬱青的, 張鬱青的手不慌不忙地遊走在她背上, 帶著些力度,比撫摸更重。
從肩胛移動到腰線, 一路縱火。
秦晗整個人都是燙的,不好意思抬頭去看張鬱青,隻能把臉埋在他胸口。
張鬱青笑著:“小姑娘, 還適應嗎?”
秦晗的聲音微不可聞:“嗯。”
“這種就是成年人的擁抱。”
頓了頓,他笑著補充,“最初級的。”
擁抱怎麼分中高級秦晗不知道, 因為羅什錦來了,他唱著“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推門而入。
羅什錦看見他青哥的一個背影,也看見搭在他青哥脖子上的手。
白、小巧,手指細嫩。
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臥槽!”羅什錦一聲驚呼。
張鬱青轉身,把秦晗擋在身後。
“你身後是誰?我都看出來了,是一個女人!那種小細胳膊,不可能是男人!”
張鬱青笑了:“分析得挺好,真是男人你才該驚訝吧?是女人有什麼可吃驚的?”
秦晗其實很想念遙南斜街,不止想念張鬱青,她也想念羅什錦和李楠,想念丹丹,想念北北。
想念擁有舊書屋的劉爺爺,想念會送給她珊瑚手串的張奶奶。
想念遙南斜街的早餐和小吃,想念盛夏時的冰鎮烏梅汁。
聽見羅什錦的聲音,秦晗很高興。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擁抱被人撞見,秦晗因為害羞,隻能拘束地躲在張鬱青身後。
羅什錦的大嗓門和記憶裡一樣:
“青哥你還是不是兄弟了?談戀愛了都不告訴我!今天要不是我撞破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我說?”
“虧我還很擔心你!這麼多年看你魂不守舍鬱鬱寡婦的,哥們還整天擔心你像後街胡二麻子家的兒子似的,因為什麼愛而不得就跳河了!”
“我他媽......氣得我都會用成語了,好像還不止說了一個?真的是氣死我了,談戀愛居然不告訴我!”
“我就說你前兩天動不動就關店,還神神秘秘的不說去哪兒,搞了半天是約妹子去了!”
......
羅什錦說了半天,張鬱青一直等他說完,才笑著叫了他一聲:“羅什錦。”
“幹啥!還叫我幹啥!處對象都不告訴我!還叫我幹啥?!”
“鬱鬱寡歡,不是寡婦。”
“我管他是寡婦還是寡歡,我隻知道你談戀愛沒告訴我。”
張鬱青瞥了他一眼,語氣調侃,像極了他以前每次嚇唬人時的腔調:“人家小姑娘還沒答應我呢,才剛抱一下你就來了,攪黃了怎麼辦?”
“啊?不能吧?”
被張鬱青一嚇,羅什錦懵了,他飛快地跑出後門,“嘭”一聲關上門。
但很快,後門又被重新打開一個門縫。
羅什錦眼巴巴地用一隻眼睛看著屋裡,非常誠懇地說:“那個,青哥身後的妹子,你別聽我亂說啊,我青哥不是那種因為感情受挫就要死要活的偏執狂,他是非常有擔當的男人。”
羅什錦對著門縫,情真意切地撮合著:“我青哥也沒啥感情經歷,前女友什麼的也沒有,就有一個挺喜歡的小姑娘。那年聽說人家出國了,我青哥蔫了幾年,不過現在也好了,你就放心跟他吧,他絕對是好男人。”
張鬱青都氣笑了:“羅什錦,閉嘴。”
“我為啥閉嘴啊?我不是你的助攻嗎?”
秦晗臉色緋紅,從張鬱青身後探出半個頭,舉起一隻手,和羅什錦打招呼:“羅什錦,是我。”
“臥槽!秦晗!”
羅什錦幹脆利落,一腳踢開後門,興奮地大喊,“秦晗!你咋回來了?不是,你倆好了啊?”
張鬱青看上去有些無奈:“閉嘴一分鍾。”
“哦。”羅什錦捂住嘴,站在大廳裡,滿眼興奮。
張鬱青看向秦晗:“小姑娘,問你個事兒,你要是願意,今天開始咱倆的身份稍微變一變,我做你男朋友,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羅什錦沒憋住,大聲喊著,“快答應他啊!”
秦晗捂著發燙的臉頰,重重點頭。
然後是羅什錦的歡呼:
“臥槽臥槽臥槽,我太興奮了,我得給李楠打個電話。”
“喂?李楠?煞筆還打什麼遊戲,快來啊,秦晗回來了,剛才答應做青哥女朋友了,咱們以後再也不用因為無意間提起秦晗就得承受青哥的冷臉了!!!”
“你快來!咱們得慶祝一下!讓青哥請客吃燒烤!”
北北感受到羅什錦的喜慶氣氛,從樓上跑下來,不住地“汪汪汪”叫著。
一人一狗都是大嗓門,張鬱青嫌他倆吵,問秦晗:“我去訂點燒烤,和我一起?”
秦晗點頭。
還是以前他們常吃的那家燒烤,白天不營業,隻有晚上接客人。
但熟客如果提前去預訂,中午老板也能給烤出來一些。
張鬱青站在燒烤店門口,禮貌敲了敲門:“李哥,給我烤點東西吧,中午吃。”
“鬱青啊?烤什麼,說吧。”
張鬱青連菜單都沒拿,笑著報了幾樣東西,又包了數量。
被叫李哥的男人手裡拿了一塊硬紙板,看著有些像煙盒,用圓珠筆唰唰記著。
記了幾樣,李哥隨口說:“哎?數量變了啊,你家狗又漲飯量了?”
李哥說完,抬眸對上張鬱青笑而不語的一張臉,驀地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不是家裡來客人了?看我這破嘴,一天天也不知道想啥呢.....”
他沒說完,看見了站在張鬱青身後的秦晗。
小姑娘安安靜靜,正在抬頭看屋檐下面的一窩燕子。
張鬱青回頭,聲音溫柔得像是怕嚇著人家似的:“想不想吃魷魚?”
那個小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想!”
“烤面包片呢?”
“也想吃!”
她這種落落大方的態度,十分給人好感。
李哥笑著說:“鬱青的小女朋友嗎?真漂亮。”
張鬱青看了秦晗一眼,絲毫不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麼寫,居然回答人家:“嗯,我女朋友是漂亮。”
秦晗的耳廓瞬間紅了。
回去的路上,張鬱青走了幾步,停在原地,笑著向她伸出手:“要不要拉個手?我的小女朋友。”
秦晗紅著臉,把手放進他掌心裡。
張鬱青的手比她的寬大許多,有些溫熱,他緊緊拉著她,像是怕她走丟。
早晨去張鬱青店裡時,秦晗隻顧著著急想要快點找到張鬱青,沒來得及細看遙南斜街。
現在和張鬱青拉著手走在街上,她才有時間細細去打量。
街道還是老樣子,也有幾家店面開了新的。
遙南街第一幼兒園還是很小的一塊牌子,倒是旁邊的大光明澡堂換了個新的廣告牌。顯得亮堂堂。
李楠很快就來了,熱情地想要和秦晗擁抱,被張鬱青淡著臉拉開了。
他們還是在窗邊的桌子上,一起吃燒烤,一起聊天。
羅什錦也仍然會在張鬱青把最後一串雞翅放在秦晗餐盤裡時,大聲嚷嚷:“青哥!你偏心!”
但張鬱青的說法變了。
他不再用“你是小姑娘?”這樣的句子搪塞。
張鬱青幫秦晗擦掉鐵籤前端的燒烤灰,慢條斯理:“你是我女朋友?”
這句話引來了李楠和羅什錦兩個單身男人的不滿,大聲嚷嚷著讓張鬱青不許秀恩愛。
秦晗坐在一旁,吃著雞翅。
她想,真的很快樂。
秦晗在美國做交換生時也開心過,每天吃她很愛吃的西餐,滿世界都是她愛吃的芝士和炸雞,披薩才7塊錢一塊,還能見到那種厚得能到小腿的大雪。
偶爾和室友們的聚會也開心,但從來沒有這麼一刻,發自內心的快樂。
快樂到快要爆炸。
以前她不理解那些吃飯吃好幾個小時的飯局,總覺得沒有那麼多可聊的。
但今天在張鬱青店裡久違的燒烤,從中午開始吃,一直吃到了傍晚,喝著遙南斜街的烏梅汁,吃著羅什錦精挑細選的瓜果,聽李楠撫著他頭上的大波浪卷發講新公司的事情。
一切都那麼令人快樂。
傍晚過後,天色暗下來,羅什錦又拿著張鬱青的錢包,去李哥那兒加了好多燒烤回來。
秦晗吃了很多,到最後張鬱青都詫異地揚著眉梢,和她耳語:“小姑娘,吃太多小心胃不舒服。”
“不會。”
秦晗嘴裡咬著羊肉串,含糊不清,“你不知道我在美國多想念國內的燒烤。”
張鬱青笑著問她:“想我了麼?”
秦晗咽下羊肉,語氣認真:“想了。”
張鬱青眯縫一下眼睛,再次湊到她耳邊:“別這麼可愛,我容易想犯罪。”
其實他隻是那麼一說,晚上送她回家時,臨上車,他也隻是抱了抱她,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
他那雙含笑的眼睛裡是有些克制在的,秦晗隱約間感覺到了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珍視。
回去的路上,秦晗小心地看了張鬱青一眼:“張鬱青,我媽媽說,讓我代她給你道個歉。”
她有些不放心,“你會不會很怨她?”
“不會。”
“為什麼不會呢?”秦晗問。
張鬱青駕駛著車子,帶著秦晗穿梭在帝都市的夜色裡。
他神色如常:“阿姨當時來找我,應該是認定我會讓你不快樂,她的出發點是對你的愛和維護,做法欠妥,但也有和叔叔剛分開的原因,也許是沒有安全感。換做是現在,她不會那麼做,我也沒必要耿耿於懷。”
車子駛入秦晗家的小區,張鬱青把車子停在秦晗家樓下:“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
“因為她是你媽媽。”
秦晗聽懂了。
因為是她媽媽,張鬱青才會這麼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