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不知道張鬱青喜歡什麼類型的,看見什麼就借什麼,有時候還會借來別的專業的那種教材類書籍。
張鬱青在電話裡笑著說:“還借來過法醫鑑屍的那種圖解書,真是越看越精神。”
“為什麼?”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隔天,秦晗去圖書館裡找到了張鬱青說的那種書,才翻開,一眼就看見書頁上印著的屍體,傷口腐爛,還爬著蛆蟲。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晚上再通電話時,秦晗控訴張鬱青的“惡行”,她沒留意到自己說話時像是在和男友撒嬌。
“張鬱青!你是故意的!”
手機裡傳來張鬱青得逞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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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這人永遠成熟溫柔,他幼稚起來也比大學校園裡的大男孩們強不了多少。
張鬱青店裡的後門被推開,羅什錦端著兩大盤餃子過來:“青哥,我爸包了餃子,咱倆一起吃吧。”
看見張鬱青,羅什錦愣了愣。
他青哥沒活兒時,經常坐在窗邊的椅子裡設計圖案。
今天和每天一樣,但又不太一樣。
羅什錦兩隻手都端著餃子,剛才推開後門時挺費勁,先用腳頂開,再用屁股擋住,這才艱難地擠進來。
那會兒好像隱約聽見張鬱青的笑聲,羅什錦還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他青哥好像從來都沒有那麼肆意地大笑過。
但現在,羅什錦看向張鬱青,他有些懶散地靠在椅子裡,面前是畫稿和手機。
戴著耳機,手裡拿著一支鉛筆,輕輕轉著。
可能是感受到後門的動靜,張鬱青轉過頭來,眼裡和嘴角,全是未消的笑意。
羅什錦沒吭聲,把餃子放在桌上,聽見張鬱青說“嗯,去吧”。
他青哥的電話做了掛斷電話的結束語,羅什錦可終於憋不住了:“青哥,你跟誰打電話呢?”
“秦晗。”
以前張鬱青從來不用耳機,他做任何事都講究效率,很少分心。
今天居然為了通話,戴著耳機畫稿。
羅什錦張了半天嘴,試探著憋出一句:“替身這麼難當嗎?還得陪聊啊?”
張鬱青淡淡瞥他一眼:“有話直說。”
“那啥,也不是非得想八卦這些事兒,我就是擔心。”
羅什錦撓了撓頭,又喝了一大杯水,才問,“你現在對秦晗那姑娘,是不是有點......”
話說到一半,羅什錦還是覺得不好說,又重新措辭:“就上次,我問你喜不喜歡她,你說的喜歡我感覺是對妹妹的喜歡,現在呢?你現在是不是、是不是有點超過對妹妹的那種喜歡了?”
張鬱青摘掉耳機,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若有所思似的。
片刻後,他抬起頭,忽然笑了,坦坦蕩蕩地說:“是吧。”
40. 口袋 秦晗,你給我站起來
好不容易挨過十幾天的軍訓, 迎來十一的小長假,秦晗卻發現,能夠讓她自由支配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放假的第一天, 帝都市的同學和不回家的幾個同學在班級群裡約了要一起吃飯, 秦晗不好拒絕,也跟著去了。
還有就是放假前就說好了, 假期有兩天要跟著爸爸回奶奶家住, 有一天要陪媽媽逛街。
7天的假期,這麼一算,也就才剩下三天。
從奶奶家回來, 秦父帶著秦晗去吃西餐。
這家西餐廳以前他們一家三口常來, 前臺的服務員幾年都沒變, 牛排還是那麼嫩。
但秦晗知道, 這頓飯爸爸不會叫上媽媽。
很可能以後所有和爸爸吃飯的時刻, 都不會有媽媽在。
秦晗和秦父聊起想要轉專業的事情, 秦父顯然是聽說過“特殊教育”這個專業。
他笑了笑:“你能夠喜歡這個專業,爸爸很驕傲, 你有空應該去康復醫院和特殊學校看看, 多見一見那些孩子, 想做是一回事,有沒有能力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希望你的決定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
秦晗點頭。
秦父又問:“是怎麼想到轉這個專業的?”
“因為......”
秦晗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我有一個朋友, 他的妹妹是唐詩綜合徵。”
“哪個朋友?”
“你見過的,在遙南斜街開店的那個。”
秦父想了想:“轉專業不會也是因為那個朋友吧?”
“不是的。”
“真的隻是朋友?”
秦晗臉紅了:“爸爸......”
秦父笑起來:“看來爸爸的寶貝小晗,長大了。”
吃過飯, 秦晗去洗手間,出來時,爸爸正站在車邊抽煙。
十月,風裡早就沒有了燥熱,爸爸靜立不說話時看上去有些滄桑。
他看著遠方車水馬龍的街道,呼出一口煙。
“爸爸。”
看見秦晗出來,秦父掐掉煙,目光裡有一種讓人傷感的溫柔。
他問秦晗:“寶貝,媽媽最近好嗎?”
其實不太好。
媽媽不再像以前一樣哼著歌做家務,也不再烤蛋糕和插花,她總在購物,也總去聚會。
像是不小心丟了靈魂,要去熱鬧的地方撿回來。
秦晗不知道怎麼和爸爸說,但隻是她猶豫的時間,秦父就知道了答案。
他輕輕嘆了一聲:“轉專業的事情,記得和媽媽商量。”
秦晗點頭。
隔天和媽媽逛街時,秦晗沒能找到機會提起轉專業的事情。
黃金周到處人都很多,平時不算火爆的奶茶店,排隊都排到了幾米開外,秦母帶著秦晗逛完了兩家商場,晚上吃飯時,她帶著秦晗去吃了西餐。
還是秦晗和爸爸吃的那家。
秦晗沒說西餐昨天才吃過,秦母也沒問起任何和秦父有關的話題。
牛排吃掉一半,秦母的話題才從買衣服和旅行上轉移到秦晗的大學。
“小晗,上大學是不是比高中輕松?”秦母用刀子切開牛排。
秦晗搖了搖頭:“也不是很輕松,我想要轉專業,同時在看兩邊的課程,媽媽你知不知道‘特殊教育’這個專業?”
秦母的目光還在牛排上,好像根本沒聽秦晗說話。
她把牛排切好,才自顧自地說:“我上大學的時候啊,你姥姥就說了,大學裡優秀的男孩子多,不要隻顧著讀書,多接觸接觸其他同學。”
說著,秦母抬起頭,笑得很勉強:“我們大學那麼好,優秀的男生那麼多,可是你說,我怎麼會找了你爸爸之後就吊在一棵樹上不肯下來了呢?”
秦晗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移成這樣,她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早知道男人有了錢都會變壞,還不如聽你姥姥的,找個條件好的男人。”秦母像是自嘲地笑了笑。
媽媽總在說爸爸有錢就變壞,但其實爸爸每天忙碌的內容,好像隻有工作。
離婚這件事並不是隻有媽媽是受害者,爸爸也是。
誰也沒有比誰好過。
為什麼爸爸要變成那個壞人?
秦晗試圖說服媽媽:“爸爸應該隻是在忙工作吧。”
“你懂什麼!”
秦母端起紅酒杯,一口氣喝光了杯裡的紅酒,然後說,“小晗,聽媽媽的,大學裡可以談戀愛,但一定要找家庭條件好的,知道嘛?”
她把高腳杯放在桌面上,加重語氣:“男人!有錢都會變壞的!”
秦晗嘴裡含著一口蔬菜沙拉,難以下咽。
媽媽這麼說的時候,她總覺得不安。
十一假期的第四天,秦晗終於能去遙南斜街了。
之前和媽媽逛街時,秦晗吃到了一家的冰淇淋,非常好吃,可是店面離遙南斜街實在是太遠了,打車也會化掉。
她昨晚都在想,怎麼才能給張鬱青他們帶去一份冰淇淋。
秦晗想了一晚上,終於想到了好辦法。
她拿了兩個巨大的保溫杯,放進包包裡,準備把冰淇淋放在保溫杯裡面帶過去。
商場的人還是很多,秦晗排隊排了將近半個小時。
排隊時,張鬱青打來電話:“小姑娘,什麼時候過來?”
“大概要一個小時吧。”秦晗愉快地說。
“等你。”
他說這兩個字時,秦晗感覺到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一瞬。
好不容易排到櫃臺,秦晗點了3個大份的紙杯冰淇淋,然後端著冰淇淋找到座位。
她擰開保溫杯,坐在熱鬧的商場裡,不顧其他人或詫異或好奇的目光,用勺子把冰淇淋挖到保溫杯裡。
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有一個秦晗曾經很熟悉的人,是胡可媛。
胡可媛和徐唯然都在隔壁省上大學,但她每次約徐唯然,徐唯然都不出來。
連這次小長假回帝都,胡可媛說“要不要同路啊,我準備訂火車票了”。
徐唯然隻接回了一句,“我已經買好了機票”。
胡可媛是一個人來逛街的,她並沒想過能遇見秦晗。
也總覺得秦晗和高中時不太一樣了。
秦晗穿著一條白色裙子,安靜地坐在甜品店的桌邊,手裡拿著木質小勺子,把冰淇淋放在一個保溫杯裡。
她眉眼間彌漫著溫柔,帶著笑意的唇上塗了唇膏。
無論周圍的人投去什麼樣的目光,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堅定又認真。
胡可媛忽然皺起眉。
秦晗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憑什麼有男朋友?
胡可媛想,她和徐唯然都被情所困,憑什麼秦晗可以有男朋友?
秦晗把冰淇淋裝好,又把保溫杯的蓋子擰緊放進包包裡,用手機叫了個車。
今天就不坐公交車了吧。
她想早一點去遙南斜街。
遙南斜街還是老樣子,並沒有因為到了小長假就變得更加熱鬧。
街口還是那幾個老人在下象棋,也還是不知到誰家的二胡聲悠揚傳遍長街。
理發店家的那個打籃球的男孩子看見秦晗,招了招手:“嗨。”
秦晗手裡拎著小包,晃了晃:“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