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儀沒有攔宴文姝。
小姑娘要自己去撞一撞南牆,才知道不是誰都捧著她,畢恭畢敬,沒有一點算計的……
顧雪儀重新端起了牛奶杯,抿了一口,然後上樓開始繼續學習使用筆記本電腦。
順便還要將前一天在倉庫裡看見的信息,全部整合下來。
還有陳秘書。
顧雪儀拿出手機,用生疏的拼音,敲下一條短信,發給了陳於瑾。
【昨天辛苦陳秘書了,平谷的凌晨很冷,陳秘書注意休息。如有需要,可以熬一些姜湯強身健體驅寒意。】
陳於瑾聽見短信提示音響起的那一刻,本能地就覺得可能是顧雪儀發來的。
恰好這時候助手正在調PPT。
陳於瑾低下頭,摸出了手機。
……還真是顧雪儀。
平谷的凌晨很冷……
是冷啊。
陳於瑾攥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喉嚨裡跟著痒了痒,沒憋住打了個噴嚏。
會議室裡一下齊齊看向了陳於瑾,無數的關懷像碎紙片一樣飛向了他:“陳總,沒事吧?”
“陳總需不需要去醫院?”
Advertisement
“陳總昨晚是不是失眠了?我看陳總眼睛都是腫的。”
“陳總這樣都還撐著來參會,實在是我等楷模啊……”
失眠?
他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去平谷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幹了這輩子最沒有意義最荒唐的一件事!
陳於瑾面帶微笑,沒應和他們的聲音。他低下頭,又將那條短信看了一遍。
姜湯?
沒熬過。
但可以試試。
這一頭,宴文姝疾步跑出了宴家,然後自己打了輛車,一邊往外開,她一邊給蔣夢的經紀人打電話。
在顧雪儀下樓進到餐廳的時候,她其實正在用手機刷ins和微博。
關於顧雪儀和蔣夢的話題相當熱鬧,她一點進去就能看見不少痛罵蔣夢的。雖然還有少部分粉絲仍然在為偶像洗地,但光是評論區現有的內容,就足以讓宴文姝大開眼界了。
宴文姝越看越覺得氣憤,又越看越覺得心虛。
蔣夢幹出這樣的事!
自己竟然還把她帶宴會上去了!
我是豬腦嗎?
如果當時顧雪儀的反應不夠快,那會變成怎樣的一出笑話?
“喂,宴小姐!”電話接通,那頭傳出了經紀人急切的聲音。
他們一直聯系不上宴文姝,生怕失去這最後的機會。
總不能在宴文姝這裡沒動靜之後,又去找宴家最後一個沒和他們接觸過的小少爺吧?
“宴小姐,終於聯系上您了。現在情況很不好……”經紀人說著就帶上了哭腔,她說:“蔣夢她,她想不開……正想自殺呢。”
要是換之前,宴文姝肯定著急了。
但這會兒……“哦是嗎?把地址給我。”
經紀人根本沒發現宴文姝這一刻的口吻平靜得有些冷。
宴文姝也沒發現,自己現在的模樣,無意識地效仿了顧雪儀。
宴文姝拿到地址就掛斷了電話。
自殺?
那倒是真死一個給她看看!
玩兒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宴文姝性格衝動,隻要你拿孩子做籌碼,她肯定想也不想就會保護好你。其實哪怕她不保護你,也沒關系了。這麼一番折騰下來,簡芮應該已經對你是宴朝的情人,深信不疑了。”經紀人說。
蔣夢的臉色青白,手腳冰涼,怎麼緩也緩不過來。
熱搜上還在罵她。
這是她入圈以來,經歷過的最大規模的嘲諷謾罵……
“希望如此吧。”蔣夢顫聲說。
經紀人拿走了她的手機:“你別看了,我來盯著消息。”
蔣夢:“嗯。”
經紀人說著坐了下來,刷了刷熱搜。
一個名字很快映入了她的眼簾。
#宴文姝轉發#
就這麼五個字,掛在熱搜上。
經紀人疑惑地刷新了好幾次,每次刷新,熱度都在往上漲。
宴文姝在國外ins上相當有名,在微博上也算小有名氣。連帶她的一幫名媛姐妹團,也都是如此。
所以她發個博,會上熱搜不奇怪。
但熱度卻漲得有點奇怪。
經紀人這樣想著,點了進去。
“蔣夢!不好了!”經紀人剎那間就變了臉色。
隻見那條tag點進去——
@宴文姝:劇裡演技沒見長進,生活裡演技進步神速。/@今日八卦:疑因#思麗卡晚宴##蔣夢人設崩塌#,先後兩個粉絲站宣布解散。無數粉絲大聲指責蔣夢欺騙粉絲感情,你們怎麼看……
評論區已經炸開了鍋。
【臥槽?宴文姝?真是宴文姝?那個宴家三小姐?】
【這是在內涵蔣夢現實裡戲多吧?】
【糾正一下樓上的朋友,不是內涵,是明示。】
【等等,昨天蔣夢工作室不是還發通告闢謠了嗎?還配了經紀人去機場接宴小姐的照片啊。說兩個人是朋友。蔣夢去晚宴,也是宴三小姐邀請的……這轉頭就?打臉了?】
【由此可見,蔣夢是真的戲多啊、醉了,我都心疼她粉絲了。接連幾個晴天霹靂。】
【。。。真的脫粉了。直播燒蔣夢的周邊,呵呵。當我喜歡她三年,都尼瑪喂狗了。】
……
蔣夢死死咬住牙:“……宴文姝的性格,是真的衝動。”
衝動到,連她不知道哪裡惹到這位大小姐了,大小姐一轉頭就把她給掛微博上了。
經紀人冷汗也下來了。
這不是要讓蔣夢四面楚歌嗎?
她哆嗦著又刷新了一次,差點兩眼一黑暈過去。
宴文姝不僅沒刪掉那條轉發,還又發了幾條新微博。
這位大小姐還嫌不夠解氣似的。
@宴文姝:看清楚了,這是宴太太。[圖]
點進去就是那天媒體放出來的顧雪儀的照片。
經紀人一口氣卡在了喉嚨裡,失聲大喊:“她不是和顧雪儀關系不好嗎?”
蔣夢一時遭受的打擊太多,腦子裡嗡嗡發黑。
“我……我怎麼知道?那天宴會上,她的確和顧雪儀吵起來了……現場氣氛很緊張……”
而這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經紀人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滿頭冷汗道:“我剛剛把地址給宴文姝了……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
間諜劇組。
李導愁眉苦臉地看著手機微博。
這個蔣夢怎麼那麼能造事兒呢?
她這醜聞越搞越大,連宴家小姐都出來踩她了……電影勢必會受影響。煩。怎麼能把這個女人搞出去呢?
李導氣得摔了下手機,一抬頭,看見了宴文嘉的身影。
這位祖宗今天來得相當按時。
天沒亮就來了。
弄得李導心裡直發顫,還以為這位祖宗是昨晚給氣瘋了,今天神經都不正常了。結果說了幾句話,神經正常得不得了,就是說話有點顫音,可能是凍的……
哦,還有就是臉上不知道怎麼,多了幾道稜子,但那不重要,粉底能蓋。
李導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高興了不少。
如果沒蔣夢拖後腿的話,就更好了。
李導皺眉。
也不知道是哪個傻逼老板出資把這麼個女人塞進來的?
而宴文嘉這時候呢,正襟危坐。
劇組裡不少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的模樣……
一如既往的俊美得過了分。
但是……
經紀人崩潰地抓了抓頭:“這不是幾道稜子的問題,問題是您臉都腫了啊您自己沒發覺嗎?晚上您還真要這樣去參加活動?無數臺高清攝像機同時對著您啊原哥!”
宴文嘉摸了摸臉,姿態貴氣優雅地努力維持著最後被顧雪儀抽得岌岌可危的尊嚴:“……沃不疼啊,沃沒系,沃很好。”
?
原哥你說話都不利索了你清醒一點!
第23章
宴文嘉玩兒起命來驚天動地,挨起打來悄無聲息。
“人要找死的方式有千萬種,不給別人添麻煩是基本道德。你覺得生命無趣,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義,不應該是這樣去找……這樣你一輩子也找不到。也許有一天,你就真的死在某個叢林裡,某個沙漠中,某個懸崖下……所有人隻覺得松一口氣。沒有人會緬懷你。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有些人死了,他們稱得上是活過。有些人死了,那就是隻是死了。剝下宴家的外衣,你算什麼?”
顧雪儀不急不緩的聲音落下時,宴文嘉正盯著她的背影,腦子裡不受控制地想,明明清瘦的身體,又怎麼能在跳傘的時候爆發出那麼強大的力量?
宴文嘉覺得胸口被什麼堵住了。
他慢吞吞地消化了顧雪儀的話,越是反復放在大腦中消化,越是有種密密麻麻的刺痛,扎在他的身上。
這是我要的結果嗎?
我算什麼?
我算……
沒等宴文嘉從喪氣、壓抑中掙脫出來,找到一個明白的答案。
顧雪儀突然轉過身,從桌上抽出了一條皮帶。
“現在我先教教你基本道德。”
“咻”的一聲。
宴文嘉躲了躲,但她的手法太巧妙,他悶哼一聲,被抽在了下巴上,他死死咬著牙沒再發聲,跟著摔下去,在桌子上磕了臉。
要不是顧雪儀從後面提了一把他的領子。
宴文嘉就真該死得輕易又荒謬,比一把鴻毛還要不如了。
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宴文嘉,慢吞吞地動了動眼睫,將顧雪儀的話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義,不應該是這樣去找。
那應該怎樣去找?
“原哥您真的不再想想了嗎?”經紀人聒噪的聲音在耳邊喋喋不休。
宴文嘉按住了思緒,抬頭看向經紀人:“不想了。”
他可以流血,可以疼痛,但要他嘴上認輸示弱是不可能的。
經紀人的聲音一下全被按在了喉嚨裡。
當他觸到宴文嘉的目光,就知道他是認真的了。
面前過分俊美的青年,好像有哪裡變了,但又有點說不上來是哪裡變了。
經紀人抬手抹了把臉,麻木地想,可能就是臉腫了帶來的錯覺吧……
顧雪儀結束了一天的筆記本學習。
她走到門外:“給我準備一套筆墨紙砚。”
她還沒能完全習慣這個時代用水性筆來寫簡體字的方式。
女佣面露一絲驚訝,但很快就下樓給顧雪儀找去了。
隻是心裡忍不住嘀咕,太太要這個東西幹什麼?
紙墨筆砚很快就送來了。
顧雪儀掃了一眼。
不算差,但也不算好。也並不是不能用。
顧雪儀捏住墨條,加入清水,懸腕在砚臺中慢慢研磨起來。
女佣見狀,連忙出聲:“太太,我來吧。”
顧雪儀習慣這樣的事都自己親自來做。
“不用了。”
這樣也是訓練腕力的一種方式。